第8章 人窮就要挨欺負
86_86730南方的冬天濕氣重,風都是沾了水的,呼呼吹在人臉上像是刀子割一樣。朱福望著眼前這簡單的兩間茅草屋,想到了她以前小的時候在鄉下看到的那種圈養牲畜牛羊的破屋子。
屋頂茅草被風颳得全都落到了地上,窗戶上糊著的窗戶紙也被風吹破了,站在外面都能透過縫隙看到屋裡頭的破木頭床。
與其說那是床,倒不如說是搭在兩張長條凳子上的一張板,睡覺的時候多動一下就能從上面摔下來。還沒進屋,就已經聞到一股子霉味兒,是酸酸的腐臭味,像是很久沒有曬到陽光的緣故。
「奶奶,奶奶,我來看您了,我帶了好多吃的來看您了。」暖姐兒很興奮,站在門口扯著尖尖的嗓子往裡喊,喊了兩聲又繞到驢車跟前,歡快地跳著腳道,「哥哥,我們把送給奶奶的東西扛進去吧,奶奶肯定餓了,我們做飯給她吃。」
朱祿摸了摸暖姐兒腦袋,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已經轉身搬米面豬肉了。
沒一會兒功夫,茅草屋裡頭走出一位婦人來,婦人生得粗黑健壯,黑黑的圓臉上帶著笑意,見到朱福兄妹三人的時候,那雙眼睛里簡直在放著光。
「你們來就來了,咋還帶這麼多東西呢?留著自己吃得了。」話雖是這樣說,可當見到朱祿手上提著的是白米面跟豬肉的時候,她激動得都不知道說啥好了,一個勁招呼道,「外頭冷,快進來,都進來。」
「二嬸,奶奶呢?」暖姐兒走到婦人跟前,養著小腦袋看她。
朱家二嬸子余氏一把將暖姐兒抱起來,點了點她嬌俏的小鼻子說:「奶奶在屋裡頭呢,她剛剛聽到咱們暖姐兒叫她了,可開心呢。走,嬸子抱你進去看奶奶去,好不好?」說完又笑望著朱福道,「上次聽祿哥兒來時說,福丫頭落了水,可養好的身子?」
朱福靈活地在余氏跟前轉了個圈兒,甜甜笑道:「二嬸你瞧,我已經大好了,一點事情都沒有。不然的話,我娘也不會讓我帶著暖姐兒一起陪著哥哥來的。」她伸頭往屋裡望了望,想著剛剛那狗蛋兒說有人常常欺負堂弟朱貴的事兒,她問道,「嬸子,貴哥兒呢?沒在家嗎?」
余氏一邊抱著暖姐兒,一邊拉著朱福手道:「走,咱們屋裡頭坐著說。」
攏共兩間茅草屋,一間是朱二夫妻住的,另外一間則是年邁的郭氏跟孫子朱貴一起住的。
鍋氏帶著孫子住在東屋,朱二夫妻住在西屋,靠著西屋一角還有一間小的,朱福走近的時候特意伸頭看了看,那是一間廚房。
若不是走近了瞧,還以為那是廁所呢,太舊太破也太臭了。
「是暖姐兒嗎?剛剛在外頭說話的是暖姐兒嗎?」郭氏掀開又臟又厚重還帶著一股子特殊氣味兒的被褥,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余氏抱著暖姐兒,大步走到床跟前道,「娘,是暖姐兒,還有祿哥兒跟福姐兒,他們帶了很多米面跟肉來看您呢,是您孫子孝敬您的。」
「奶奶,我們買了肉給您吃,您一定要快快好起來。」暖姐兒從余氏懷中掙紮下來,坐在床沿上,「讓二姐姐做菜給你吃,吃了肉,身子就能好了。」
郭氏看看兩個長得花一樣的孫女,又看了看越發俊俏的孫子,她微微嘆了口氣。
余氏道:「娘,這好好的,您咋還嘆氣了呢。」
郭氏頭髮花白,她頭髮原本是全部梳到腦後抓了個髻的,因為長時間睡在床上的緣故,髮髻都散了,灰白的髮絲被鑽進屋子的冷風吹貼在臉上,越發顯得她蠟黃的臉乾瘦如柴。
「貴哥兒呢?」郭氏左右望了望,見窗前那張木頭桌子邊沒人,她望著小兒媳婦,皺眉道,「又讓貴哥兒跟著他爹上山挖野菜去了?貴哥兒念書好,私塾里的先生都誇他好,你們怎麼總耽誤他念書呢。」
余氏心想,家裡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光會念書有啥用,可她面上卻笑著道:「貴哥兒念書累了,想出去走走,我就叫他跟著去山上挖野菜去了。」她搓著手,招呼朱福兄妹道,「你們坐著陪你奶奶,我去做飯去。」
「要二姐姐做飯,二姐姐做的飯好吃。」暖姐兒想到昨晚的肉了,又開始吧唧嘴來,「甜甜的滑滑的,好多油啊。」
朱福捏了捏妹妹小肉臉,轉身對余氏道:「二嬸,就讓暖姐兒陪奶奶,我去幫你做飯吧。」說完推了推站在一邊不言語的長兄朱祿道,「大哥,你去叫二叔跟貴哥兒回來吧,這都吃飯的點了,怎麼能餓著。」
「快,將貴哥兒叫回來。」郭氏心疼老二家的獨苗苗,催促道,「外頭風大,別叫他吹了風。」
「娘,你就放心吧,貴哥兒身子好著呢。」余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朱祿道,「你二叔他們就在前面的雞頭山,應該就在山腳那裡挖野菜,你去叫他們回來吧。」
朱祿應著聲走了,暖姐兒又在奶奶郭氏跟前炫耀起她二姐姐在外婆家的英勇事迹來,還誇她二姐姐做飯好吃,做的肉她可喜歡吃了......朱福則伴著余氏一道進了那間像山間公廁一樣的小茅草屋,也就是廚房。
米面豬肉豬蹄等是朱祿買的,油鹽等一些佐料則是朱福從家裡帶來的,她就知道二叔家不會有這些。
今天沒有做紅燒肉,她怕暖姐兒吃多了肉對身子不好,今天做了土豆肉絲。
兩個豬蹄是衛三娘吩咐了特地為貴哥兒買的,又燒了一大鍋的飯,家裡還有野菜,朱福順手也炒了個野菜。
待得飯做得差不多了,朱福問余氏道:「二嬸,村裡有個叫狗蛋兒的,是不是總欺負咱們貴哥兒啊?這猴兒怎麼這麼皮,剛剛我們進村子的時候,他竟然用彈弓打暖姐兒!叫他小子給跑了,要我再叫我見到,非揭了他皮不可。」
余氏嘆息道:「那狗蛋兒是村長家的孫子,金貴著呢,常常帶著村裡的一群霸王欺負年紀小的孩子。又跟貴哥兒在一所私塾念書,嫉妒貴哥兒得先生賞識,常常欺負貴哥兒。」
說到這裡,余氏覺得日子實在太難了,竟然委屈得掉下眼淚來。
家裡頭窮也就算了,咬咬牙總能熬過去的,可憑啥要欺負小孩子呢?她的貴哥兒那麼好,那麼聽話懂事,憑啥三番五次叫人欺負了。
朱福倒是沒有想到模樣五大三粗的二嬸會哭,她趕緊勸道:「二嬸得往好的方向想,貴哥兒有十二歲了,書又念得好,完全可以參加童生試。等貴哥兒中了秀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到時候就是連村長也得敬畏三分。」
余氏越發委屈起來,用那雙粗糙的手捂著自己黝黑的臉道:「咋不想考呢,可隻眼前參加縣試就難,縣試要同村子的村民跟一位秀才保舉方才能考試,咱們家這種情況,別說是能認識什麼秀才了,就是村長那關也不過了啊,村長不讓村民保舉貴哥兒。」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朱福氣得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小身板都顫抖起來,自己家孫子書念得不好,竟然還阻礙人家孫子成龍成鳳,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打小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的,沒有爹媽的孩子自己本身遇到的不公平事情就多,她以前上學的時候,也遇到過跟貴哥兒一樣的情況。她什麼錯也沒有犯,就是因為學習成績好,所以就得罪了那些家境好但成績一般的學生。
尤其是她長得漂亮,又成績優異,就礙了別人的眼。
後來各種獎學金,各種培訓,以及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都沒有得到。這就是世道,走到哪裡都一樣,你窮就註定被人瞧不起。
便宜爹窮,所以外婆一大家子都欺負他,把他當免費苦力使喚。
朱福想著,一定要想法子賺錢,讓自家跟奶奶一大家子都過上好日子。
外頭忽然人頭攢動起來,朱福望了望,見三五成群的村民都往一邊跑,邊跑似乎嘴裡還邊嘀咕些什麼。
「這大中午的,這些人今天都是咋的了?」余氏也見著了外面的異常,但她見著那些村民是圍著自己家三個男人的時候,驚訝道,「這是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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