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舍與得

更新時間：2010-09-02

陳小三在這戶人家的窗外聽了半天之後，雖然不知道這一家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已經可以肯定這家人絕對十分的凄慘。因為這棟房屋已經十分破舊，房間裡面更沒有一件像樣的傢具，或許是為了能省下一點電費錢，就連裡面的燈光也十分昏暗。

漸漸的，這家人終於睡了過去，那昏暗的燈光也熄滅了。陳小三卻悄悄的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這是一棟已經十分少見了的平房，一排三間，正中是間堂屋，兩個老人帶著兩孫兒睡在東邊的那一間。陳小三卻首先來到西頭那一間房屋。

這房屋之中並沒有任何的燈光，所以一片黑暗，剛剛一進來，陳小三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並且這房間的空氣還散發著一些霉氣與一些說不出來的腥臭味。雖然是一片黑暗，但是這些並沒有對陳小三造成任何影響，因此他在進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看見在房間之中有著一張破舊的木床，一個滿臉獃滯的男人正躺在床上。

這男人並沒有睡著，只見他瞪著兩隻沒有任何神採的眼睛，靜靜的躺在床上。在這雙眼睛之中沒有任何人類應該擁有的靈動與色彩，只有著麻木、空洞，甚至連悲痛與絕望這樣的情緒也無法中找到半絲，更別說在這雙眼之中找到希望了。

若不是感應到這男人的身體之中有著生機與精神波動，陳小三甚至會把他當作是一具太過於逼真的塑像。因為他非但沒有眨眼睛這樣的動作，就連呼吸與心跳的聲音也極其微弱。

悄悄飛到這男人的眼前，陳小三卻想好好的觀察一下他到底為何會有如此奇異的表現，這個人明明有著生機，卻在他的眼中發現不了一絲對生活的渴望。陳小三甚至在猜測這男人已經沒有將他自己看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然而讓陳小三沒有想到的卻是，就在他剛剛飛到這男人眼前的時候，這男人原本渙散的眼神卻突然一凝，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難道他發現我了嗎？不可能啊，這房間內黑不光溜楸的，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會看見我呢？」

為了證實自己所想，陳小三緩緩的移動著身體。卻不想那男人的眼神竟然依舊死死的盯著他。

「他真的能看見我！奇怪，我這身體一旦進入黑暗之中就像是隱形了一般，他怎麼能看見呢？」原本，因為陳小三身體呈現的那種黑色，所以一旦當他進入到光線稍弱一些的地方就極難被人發現，就彷彿空間之中的光線會被他的身體給吸收了一樣，因此就擁有類似隱身的效果。

但是那男人還真的就看見陳小三了。其實這既合理卻又讓人難以相信。因為這男人—小李得知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之後就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再加上看見妻子拋下自己與兩個幼小的孩子而去，自己的老父老母又被迫從事著沉重的勞動，他心裡已經完全的崩潰了。如此過上了兩三年，小李不光是身體上殘廢了，就連他的心靈也已經失去了一切。

他就像是一個動物，不，應該說像是一顆植物一樣的生存著。不會移動，也不去思考，沒有什麼失望與希望，只是每日本能的吞咽下一些食物以供自己生存，他甚至連為什麼要生存下來也不去或不會思考了。

就像是一幅油畫上的墨水漸漸的都消失之後，這畫就會成為一張白紙，小李的心靈竟然也如同一張白紙。但世間萬物卻十分奇妙，也正是由於他處在這樣一種狀態之中，所以小李卻擁有極度敏銳的靈覺，一種超乎想像，遠比本能還要可怕的靈覺。因此在陳小三進入這房間的那一剎那，小李就已經察覺到這空間之中多出一個奇怪的物體，一條飛翔在空中的小蛇。

就當陳小三還在感到不解的時候，已經整整兩年沒有開過口的小李卻突然艱難的說話了。

「你是誰？為什麼我能感覺到你，卻無法看見你？」

陳小三一愣，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人一定是對自己說話，於是就回答道：「你又是誰？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那男人卻驚奇的說道：「咦！我沒有聽見你的聲音，為何腦中卻響起了你的話？」

如此問答了幾句，陳小三一見自己兩個老是這樣言不搭意就立馬暗罵了自己聲：「真糊塗了！」

就在這時，小李又一次開口道：「你感覺到你是一條蛇，為什麼你可以飛？為什麼你還能說話？難道你就是妖怪嗎？你是要來吃人的嗎？」

陳小三有一些好笑的說道：「我不是什麼妖怪。也不是來吃人的。因為聽到這裡有人呼喚我，所以我就來了！而且我也沒有說話，現在只是我倆在心靈上交流而已。」

若是正常人遇到這種情形那肯定得嚇個半死，然而小李卻沒有絲毫恐怖的情緒。非但如此，他原本空洞的心靈之中還突然波動了起來，一些劇烈的、激動的情緒莫名其妙的憑空湧現了出來。只聽他快速的說道：「你是龍！就是前兩本出現在天之中的那條龍？」

陳小三發現小李在談及『龍』的時候雖然激動，卻沒有任何敬拜的神色，甚至在他心中連虔誠的態度也沒有。奇異的是陳小三似乎沒有因此而產生什麼反感，因為陳小三感應到小李的心中竟然瞬間就充滿了無限的期望，他原本空洞的心靈之中此時已經擁有且只有這種濃烈到極度的情緒。

默默的想了一下，陳小三卻否定的回答道：「不！我並不是龍！」，然後在小李那錯愕的眼神之下，他又說道：「不過龍卻可以聽到我們所說的話！」

一時之間，小李似乎是沒有聽懂，過了片刻之後他才明白了什麼似的說道：「我想向龍許下一個願望！你能不能將我的願望傳達到龍那裡？」

陳小三有一些好奇這男人到底會許下一個什麼願望，於是就問道：「你有什麼願望？既然有，那就說出來吧！」

小李並沒有直接將他的願望說出來，反而先講了一大段的故事——這個家庭的故事。說完了這些之後，他才開口道：「我想用自己的生命來結束這一切！大慈大悲的龍啊，我願意用這殘破的身軀來結束這個家庭的噩夢，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這個家庭生存下去的希望！只要你能保佑我的父母能夠安享晚年，保佑我的兩個孩子能順利的長大成人，那麼我願意捨棄一切，哪怕你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都可以！」

聽完了小李訴說的故事，陳小三不禁的想起了自己人類的父母。或許是因為這兩個家庭有著某些相似讓陳小三不由的心生感觸，他本能的就開始同情起這個家庭，並且決定要幫助這家人走出如今這樣的絕境。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小李竟然會許下那樣的願望，更沒有想到當小李把這願望說出來之後就產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只見從小李的頭顱之中升起一片灰色的煙霧，這些煙霧正是他全部的靈魂。這靈魂出現在空氣之中就開始凝縮了起來，漸漸的這片灰霧之中竟然亮起了一個小小的光點。不一刻，這亮點就越來越大，而小李的靈魂卻被這亮點給全部吸了進去。

就在陳小三還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這亮點一閃就已經沒入到他的體內。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小李竟然已經失去了生機。只見小李依舊睜著雙眼，但在他的眼睛之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淚光，透過淚光還能隱約的感覺到一些似乎是希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