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最想不到的是無凈,杖出如風,差不多已經用上九成半的的勁力,最後移開勢子,幾乎用到十二成了,再也無法出力轉移,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杖臂交觸。

一聲震耳激響,大家更為詫異了,肉臂與鐵杖相觸,怎會發出這種聲音。

而且還有更令人難解的事,驚心動魄一觸的結果,無凈的虎口都震裂了,檳鐵禪杖由直條變成了彎杖,再也把握不住,落在腳前的地下。

無定卻毫無所傷,一臉得意的樣子。他彎腰拾起捲曲的鐵杖,雙手一拉,又把它拉直。遞還給無凈道:「愚兄如果沒有這點本事,怎敢冀望問鼎掌門之位。」

無凈怔住了,忘記伸手去接回禪杖。

無定將禪杖脫手擲出,插進他腳前的石板隙縫中,朗聲大笑道:「因為你還有同門之誼,臨時手下容情,我也對你客氣一點!如果你剛才想傷我性命的話,此刻你早已屍橫就地。」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得每個人耳中發震,風無向站在無垢上人身邊低聲道:「難道他已練成金剛不壞的神功了嗎?否則一條肉臂,怎能有此等威力?」

無垢上人輕輕地道:「以他的修為來說,實在不可能到此等境界,以他動手的表現來看,則超出此境還有餘!」

風無向蹙眉道:「怎麼辦呢?是否您……」

無垢上人道:「現在還不必。看情形再說,請你二位師叔下來吧。對付此人,似非他們能力所及。」

無凈拿起禪杖,無非的戒刀雖已出鞘,但是兩個人都怔立當場,不何如何是好。

風無向只得道:「二位師叔請回來吧!」

無凈與無非默然退後,無垢上人卻低聲對風無向囑咐了句,風無向點點頭,將碧玉如意握在手中走了出來。

無定哈哈一笑道:「你是否肯把令符交出來?」

風無向沉聲道:「令符乃掌門人信物,豈能交給一個被逐出門戶的叛徒。」

無定笑道:「看來你是要我再費一番手腳了!」

風無向道:「不錯,掌門人因為功力耗損,才把今符交給我。你如果想奪走它,勢非先殺死我不可。」

說完嗆然一聲,長劍也出了鞘,握在另一隻手中。

無定臉上不禁浮起一個得意的微笑道:「你認為你能比你兩個師叔更高明嗎?」

風無向淡然道:「我不敢這麼想,可是我身負保管掌門信符的重任,總不能看它被人奪去。寧擠一死,也要保全它。」

無定笑道:「那是掌門人的職責,用不著你多事。」

風無向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在我們這些做弟子的沒死之前,尚無須煩勞掌門人。」

無定哈哈大笑道:「你用不著替老糊塗裝面子了,他如果省力出戰,就不會叫你來送死了。」

無塵在旁怒叫道:「混賬東西,你雖然被逐出門戶,掌門人至少還是你的師兄,你怎可如此侮蔑他。」

無垢上人輕嘆一聲道:「三師弟!他說得很對,我的確是個老糊塗,否則怎會縱容他們如此跋扈,門中出了叛徒而毫無所覺。後來知道了,仍然不能忍下心來採取斷然的措施,更不應該的是在入關練功到最重要的時間,半途出關而前功盡棄,造成他們有恃而無恐……」

無塵也黯然道:「師兄!你別這麼說,他們是有計劃地實施陰謀,幸虧你出關較早,再遲兩天,恐怕連性命也保不住。

無垢上人搖頭嘆道:「照今天的情形看來,我們也不見得能保住性命。」

無定哈哈一笑道:「這倒不一定,只要你交出掌門令符,一切都平安了,我並不想殺死任何人。」

無垢上人道:「令符並不能使你成為掌門人。」

無定一笑道:「如果令符是從你手上交出來的,那就不同了,門下的弟子看見你服了,就不會再反抗。」

無塵怒叫道:「你把少林的弟子看得太簡單了。」

無定道:「自從我得知無相師兄的死信后,雖然你們把這個消息壓住了,我卻用別的方法告訴了他們。因此我知道他們的想法。」

無塵怒叫道:「不錯!我早就注意到這一點,你故意歪曲事實,造成門下弟子離心,我曾暗中警告過掌門人,叫他注意這件事。可是掌門人太善良了,他不相信少林門下會有叛徒。」

無垢上人平靜地道:「事實證明我的想法並沒有錯,今天他自動暴露了身份,門下的弟子並沒有跟著他們一起盲動。」

無定冷笑道:「這是你成功的地方,你把他們都訓練成不聞不問的木頭人。」

無垢上人道:「心如止水,這是出家人應有的修養。」

無定一笑道:「但是你失敗也在這裡,他們對一切都無動於衷,使你在孤立無援時,得不到一點助力。」

無塵怒叫道:「胡說,少林的弟子絕不會如此,他們不表示意見,是因為沒有得到掌門人的指示,只要掌門人一聲令下,他們會群起而攻之。」

無定微笑道:「我相信有這種可能,但是我更相信掌門人不會發出那種命令。」

風無向道:「何以見得?」

無定道:「我的任務是取得掌門令符,接替掌門人的職位,其他的問題都是元空師侄負責的。他被選為刑掌執事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心堅如鐵,不象我這麼重感情,大家都明白反抗他會有什麼結果。」

風無向大叫道:「少林門人都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無定道:「他們不是,掌門人是。當然我不是說掌門人貪生怕死,可是他不會叫門下弟子白白送死的。」

風無向正要開口,無垢上人擺擺手道:「無向,別再說了,他把我料得很准,我的確不能發出那個命令。」

風無向道:「那師父就接受他們的要挾了?」

無垢上人神色一動,輕嘆道:「你究竟太年輕了,還看不出他們的陰謀嗎?元空先現顯了一下威力,如果我命令弟子去對付他們,不僅是把大家送去被殺,而且也上了他們的當,迫使大家離心。一個不愛惜弟子的人,怎能作門戶的領頭!」

無定冷笑道:「看來你還不算太糊塗。」

無垢上人道:「我無意戀棧這個職位,也並不一定要無向來繼任這個職位,可是我把令符交給他比較放心一點,他至少不象你們這樣喪失本性……」

說完又對風無向沉聲道:「無向,我的話全說完了,看你如何決定吧!」

風無向沉著地道:「弟子當盡全力保護令符不落奸徒之手。萬一力有不逮,弟子也會在臨死前將令符交還給師父,一由師父另派妥當人選。」

無垢上人道:「不再派人了,你三師叔受了傷,五師叔與六師叔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下一代弟子裡面更沒有人能擔當此重任的能力。假如你不行,我只好自求一死,在死前砸碎碧玉如意,從此解散少林。」

無定笑道:「這是何苦呢?我也是少林門下,由我來繼任門戶,一定會比以前更有作為。」

無垢上人平靜地道:「你已經被逐出門戶,而且你也不配接長門戶,少林門中絕無不忠不義之徒。」

風無向則挺劍朝前急刺,無定掄臂招架,風無向則飛速變勢收劍回撩,改削他的手指。

無定沒想到他會使出這種招式,連忙側身沉臂躲開了那一削。風無向哈哈大笑道:

「你既然練成了金剛不壞的神功,為什麼不用手指把我的劍抓住呢?」

無定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小輩,我要你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風無向微笑道:「你被我找出了缺點,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無定象發了瘋一般,直撲過來,他張開雙臂,風狂雨急地揮拳搶攻。風無向挺著一支長劍,反倒採取守勢。兩人相恃了十幾個回合,只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那是風無向的長劍確在他手臂上的聲音。無定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利用深沉的內力去震脫對方的長劍。而風無向手下卻極有分寸,劍上的真力從不用足。

因為他的劍輕,較為易於控制。劍臂交觸后,他很巧妙地利用對方的彈力發動劍勢,招式變化無窮,半守半攻,無定的拳法也十分緊湊,所以打了半天,始終是劍與手臂的接觸。

劍鋒傷不了無定,卻將他寬大的迦裟都割碎了。尤其是兩條手臂上不著一縷,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手臂發出古銅色的光彩。再糾纏了幾招,連上身的外衣也都碎裂了,只剩下幾條布縷掛在身上,拖著下擺,十分有趣。

元空在旁冷眼觀戰,這時開口道:「師叔,你乾脆把外衣脫掉了還方便些。」

無定在激斗中聽了這句話,突然退後跳出戰圈,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臉色又是一變,默然片刻,終於伸手一扯。

寬大的下擺也脫離了身子,除了一條褲子外,他的上身完全是赤裸的,與他的手臂一般是古銅色。

他握緊雙拳,一步步地向前逼去,風無向持劍退了兩步,笑著道:「你最近發福了。」

無定厲聲喝道:「小輩!你死在臨頭,還有精神說風涼話。」

風無向含笑道:「我說的是真話,半年多前,我看你赤了上身練拳,胸前肋骨根根可數,也不過才幾個月的光景,你竟長了一身好肌肉……」

無定被他說得臉色又是一變。雙拳如風,又猛撲了上來,恨不得將風無向一拳打成肉餅。

風無向沉著應付,單劍幻出千百點碎影,攻向他胸前各處要穴,無定根本就不在乎,只是一味向前搶攻。

劍尖擊在他的身上,只聽見叮叮的聲響,卻無法傷得了他,幸虧風無向的,長劍加上手臂的距離,比無定的空手多出一倍。而他對無定拳法的路數頗為熟悉,還可以在對方拳勁沒有到達前,仗著靈活的身法躲開。

如此又纏鬥了五六回合,風無向突然看準了機會,一劍刺向無定的眼睛,那是任何橫練功夫都無法達到的部位。無定自然不敢大意,連忙側頭避過,跟著利用機會,一拳搗向風無向的心窩。

兩個人的動作都很快,風無向眼看就要被拳所傷,卻不知他如何變的招。

長劍繞了個半圓,猛地圈了回來,砍在無定的肩頭上。這一砍用的力量很足,當的一聲,入耳震心。

無定仍然毫無所傷,不過他受劍上巨力的影響,身上一側,將發出的拳勢也撞偏了。

風無向雖然僥倖躲開那一擊,同時那一劍在無定身上猛觸的結果,除了一聲激響外,居然還冒出一溜火花。

這一下大家才算是明白了,無定並不是金剛神功練到家了,任何一種武功都是氣之為用,也許可以象鋼鐵一般堅硬,但不會把身體變成鋼鐵,與兵器交觸后,血肉之軀也不可能碰出火花來。

風無向更為促狹,居然哈哈一笑道:「你已修成佛身。何必還要跳入人間是非……」

無定被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怔,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風無向笑道:「若非成佛,何來金身,一身金閃閃的,一定是那裡的善男信女給你裝的金。」

無定聽了並不生氣,反朝無垢上人道:「這就是你選出來的繼任人選,如此輕浮,焉能賦以重任!」

風無向臉上一紅,深自後悔,無垢上人卻淡然地道:「他本性如此,現在年紀還輕,未曾蒙受佛理熏陶,將來自然會好的。」

無定怒叫道:「你擇人之前,就應該作慎重的考慮。」

無垢上人道:「我考慮得很清楚,所以一直不限制他的本性發展。讓他在自然本性流露上去表現他的為人,才可以多一點對他的了解,象你與無相師兄,自幼在少林出家,為規律所約束,掩藏起本性,表面上雖然道貌岸然,私底下的行為卻大相逕庭,比較起來,則更為貽害門戶。」

無定被他說得又羞又怒,目中凶光畢露,他慢慢朝風無向逼去。風無向退後一步沉聲道:「你身上雖套了一重磨銅的外甲,並不一定能嚇倒人。」

無定怒吼道:「我不是嚇你,是要取你的命!」

風無向微笑道:「你仗著這身銅甲雖然可以橫行少林,卻不見得能肆虐江湖,夏侯兄手中那柄神劍就足以制倒你。」他邊說邊往夏侯傑身旁退去,無定果然不敢再逼近過去。

元空見狀道:「師叔!你別擔心,夏侯傑如果敢出手多事,俠王派來的人立刻會對付他。」

無定叫道:「他們為什麼還不出來。」

元空道:「目前還不到時候,俠王是很重規矩的,他不願干涉我們的家務。」

無定冷哼一聲道:「那一定是我被人殺死之後。」

元空微笑道:「如果師叔連一招都擋不過,這個掌門人爭到手也不好意思吧!」

無定怒叫道:「你從前是怎麼說的。」

元空道:「小侄保證全力支持師叔,到現在並未食言,師叔可不能全靠別人,俠王送來這副銅甲,已經幫了很大的忙,否則師叔剛才怎麼能靠肉臂去勝過無凈師叔的禪杖,掌門人不是隨便可以當的,如果師叔連一點險都不肯冒,豈不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無定神色一變,冷笑道:「元空!你分明是拿我做個鬼,實際上是你自己想做掌門人。」

元空微微一笑道:「小侄確有此意,不過俠王最重長幼之序,才選上了師叔,小侄只好退而求次。如果師叔怕夏侯傑,不妨就此退出,讓小侄試試運氣。」

無定怒聲道:「放屁,你別做夢,我已經干到這步天地,說什麼也不會讓給你。」

元空笑道:「小侄只是說說而已。師叔既然不肯讓,還是快點把令符拿到手吧!」

無定又盯了夏侯傑一眼,沉思著出手的方法。

風無向輕聲一嘆道:「師叔!我再忠告你一次,跟這種人打交道,你只有吃虧的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不覺悟嗎?」無定沉聲道:「現在覺悟太遲了!」

風無向忙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心覺悟,永遠都不會遲的!」

無定冷笑一聲道:「元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今天我即使回頭,少林也難逃劫運!」

風無向道:「那倒不見得,光是以一個人想顛覆少林,恐怕還沒有這麼容易!」

無定冷笑道:「你還蒙在鼓裡呢!俠王辦事向來算無遺策,他雖然派了兩個人來,那只是表面上的,暗中不知有多少高手埋伏在側。這些人都是元空接引進來的,只等夏侯傑一出手,他們就有出手的借口了!」

風無向一笑道:「你是叫我離開夏侯兄遠一點?」

無定點點頭道:「不錯,我是站在少林的立場,希望不要有外人插手,以免門中弟子遭劫!」

無垢上人點頭道:「無向!這句話不錯,你師叔在少林時日很久,多少還有點門戶的觀念,即使事不可為,少林落在他手中也比落在別人手中好一點!」

風無向道:「照現在的情形看,即使我把令符交給他,他也未必能主掌少林!」

無定笑道:「這點你不必擔心,俠王這次的對象不止是少林一家,多少總要照規矩行事,只要有我在還輪不到第二代弟子來當家!」

風無向道:「既然如此,你做了掌門,也得聽別人的命令行事,那有什麼意思?」

無定沉聲道:「那總比讓別人來當家好得多,有我在,少林還能維持一個名義。換了別人,恐怕連少林兩個字都會在武林中抹除了!」

風無向道:「你真相信他們的勢力有這麼大?」

無定道:「是的!否則我怎會冒此險,公開叛離門戶和你們作對!」

無定道:「你把那個俠王看得太高了,我與夏侯兄曾在開封城郊跟他交過一次手,他除了詭計多端外,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無定冷笑一聲道:「那是他故作姿態,讓你們疏於防備,放心到西域去,他好在中原從容布署。對他的真才實學,你們知道多少?別的不說,單看他教給元空的那幾手,少林門中就無人能敵!」

風無向叫道:「如果你不破壞掌門人坐關,等碎玉掌練成后,還怕什麼?」

無定微笑道:「俠王對碎玉掌很重視,即使我不出頭,元空也會設法破壞的。我叛離門戶,實在是為了拯救少林,你若是懂事的,便應該支持我!」

風無向沉聲道:「我不會支持你,但是我覺得你還未忘根本,還有可取之處,掌門令符在我手中,你憑本事來拿去吧,我最多可以請夏侯兄不出手!」

無定笑道:「夏侯傑出手也沒有關係,他寶劍雖利,未必能奈何得了我,只能因此造成外人參與,牽累到門下弟子遭殃,我於心不忍而已。」

風無向一笑道:「人有善心,天必信之。廢話不必說了,你快上來吧!」

說完他果然離開了夏侯傑,走到相反的方向。

無定道:「我把什麼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還找死?」

風無向朗聲道:「我不管你的用心如何,但是我看不起你的手段,少林門下沒有貪生怕殺之徒,你既是一片好心,大家未必領情。我相信全寺弟子都情願一死以全氣節,而不願苟且屈膝,媚敵偷生。」

無定紅著臉道:「你可是在罵我?」

風無向一笑道:「你已經被逐出門戶,不是少林的人了,我想罵也罵不上你。」

無定羞怒交加,劈胸又擊出一拳,勢若迅雷,風無向欲進不及,只好拿著斷劍迎了上去。誰知無定這一拳竟是虛招,手勢略抬,放他刺了進來,斷劍刺中銅甲,當的一響,反而將他自己彈退出去。

無定趁勢進步,一掌拍下來,將他的斷劍擊落,跟著抓住他的手腕道:「你還狠嗎?」

風無向一手受制,另一手卻擎著碧玉如意叫道:「除非你殺死我,否則別想得到令符。」

無定冷笑道:「我非要你活著交出來。」

說著手指用力加勁扣壓風無向的脈門,風無向痛得咬著牙叫道:「不,絕不交給你。」

無定手上再加力,風無向實在忍不住了,碧玉如意一鬆手向地上落去。無定怕摔破了,連忙放開風無向,將他朝前一推,伸手去接碧玉如意。

風無向的身子往後一仰,忽地雙腳齊飛,一腳踢著碧玉如意往無垢上人面前飛去。

另一腳卻撩向無定的下陰,兩腳都是又急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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