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長安仍舊是長安。
只是在不同心境的人看來會有不同的情景。
「回家真好!」黑情人在馬背上哈哈大笑,道:「是不是?」
這時咱們情人哥哥正和楊大小姐經過一片林子。
長安城外的這片林子,曾經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那時同樣是夜,長安城外的夜,但是卻有刀,還有郝三爺的拳頭。
當然,那時楊大美人是要殺咱們情人哥哥。
「沒想到吧?」黑情人笑道:「還好那時你沒殺了哥哥我,要不然……」
「要不然……」
「要不然現在可沒有人娶你啦!」
「貧嘴!」楊大美人粉拳高高抬起,卻是好輕好柔的落下,落在郎君的厚實手掌中捏著。
半晌之後,楊大小姐忽的抽回了手,白眼道:「看見長安城啦!想到誰了?」
「柏青天!」
「你可能想到捕頭?」
「大舞他們三個。」
「你會想到一堆臭男人?」
黑情人苦下了臉道:「那……還會有誰?」
「哼!」楊大美人有點兒醋味道:「大不易酒樓那棟紅來閣的四大名妓可記得名字吧?」
「那會?」黑情人大大搖手,鄭重道:「我怎麼可能想到紫葡萄、水蜜桃、綠柳兒和黃杏子?」
「好呀!名字倒是背得可熟!」
「這……這……那……那……」情人哥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忽然笑了起來。
而且還笑得挺不懷好意的。
「你笑什麼勁兒?」
「我在笑有一個人聽到一件事時的反應!」黑情人哈哈大笑道:「我保證他的表情你一輩子不會看到第二次!」
楊雪紅真的好奇起來,道:「誰?」
柏青天的表情的確像是一口氣吞下二十個雞蛋。
他懷疑不是眼前這姓黑的小子有毛病,就是自己的耳朵今早沒清乾凈。
一大早,黑情人就拉著楊八代主闖入自己家宅前廳吼叫一番,搞得臉洗了一半便跑出來。
「你什麼話也別說!」
黑情人可一副老大的樣子看了看柏青天,嘻嘻道:「我跟身這位姑娘打算辦個婚禮,只是……」
他可是臉不紅,氣不喘的道:「在下黑某某在長安無居所可以當新房,所以………嘿嘿,看中了閣下這間……」
柏青天大概呆了有半盞茶之久,這才用力一拍黑情人的肩頭,大笑道:「成!這種事豈有不成的道理!」
這廂兩個男人說好,可是楊雪紅卻羞紅了臉。
柏青天看在眼裡,嘿嘿乾笑兩聲,隨口道:「剛剛起床,柏某去整裝一番,嘿嘿,隨便坐、隨便坐!」
柏青天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了,咱們情人哥哥笑道:「怎樣?他的表情是不是很有趣?」
楊大美人一張臉頰通紅,輕哼道:「這種事也得通知家兄一聲呀!」
入塞之後,眾人分成數路人馬,只是目標齊往長安城來。
小西天和冷無恨、潘雪樓先往洛陽一行,打算由醉仙樓萬二爺那邊聽點消息后再過來。
鄺寒四、董九紫兩個大男人則兄弟好的沿途搗了一些綠林的巢穴,快意一番后才到長安。
至於伊田美子和羿死奴自有人家的「培養感情」,也不曉得到那處名勝去逍遙了幾天才會到長安名城。
「唉呀!等到他來說不得可以一道舉辦婚禮了!」
黑情人哈哈大笑道:「不過這樣也更有趣!」
楊雪紅一頓腳道:「人家可是說真格的。」
「我知道!」黑情人嘿嘿笑道:「不過咱們這個婚禮可會吸引不少人哩!」
當然這些人中有朋友、有大俠。
但是也會有敵人。
楊雪紅嗔聲道:「原來你不是真心的?」
「唉呀!天地良心!」黑情人雙手高高舉起道:「我當然是真心的啦!我的意思是,咱們過咱們的洞房花燭夜,至於那些不是朋友的傢伙就交給我們的朋友去料理……」
「你喔!」楊大美人用纖纖玉指一點黑情人的額頭道:「朋友在外頭賣命,你倒會在裡面享受……」
「什麼?我也是在裡面賣命呀!」
這話再說下去就不得了了。
楊雪紅滿臉通紅的別過臉去,這時柏青天又晃了出來,訝異道:「是誰在賣命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
雖然這不是自己的婚禮,咱們這位天下名捕的柏青天還是打點得不亦悅乎,甚至放了牢里一些不怎麼重要的犯人,申誡一番了事。
婚禮是在下個月十五舉行,正是月圓人圓的時候。
「還有二十來日。」柏青天哈哈大笑道:「可夠讓中原武林內所有的人全趕來長安啦!」
柏青天辦事的效率當然快,加上他所建立的通訊網,不過是三天的時間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
「喂!你得考慮自己的宅子能不能容納那麼多人?」黑情人看到那好長的名條布,苦著臉道:「別說喝酒,就算喝茶也會將長安城給淹了!」
柏青天哈哈大笑道:「你別緊張,柏某的宅子裝不下,長安城可夠大吧?」
「千里侯」柏青天的面子誰敢不給?
不但給,而且還搶著送哩!
「咦!你那位未婚妻呢?」柏青天從書房內朝外頭張望了一巡,不見楊大小姐的身影。
「她那位無恨妹子和潘雪樓來啦!」黑情人格格笑道:「說不定這回很多人舉辦婚禮哩!」
「那才好!」
柏青天興緻勃勃的道:「這樣省得大伙兒勞民傷財,每隔一陣子就得跑一趟。」
「哈哈哈,原來柏大名捕也有風趣的一面!」
書房門口處,站著的不是潘雪樓是誰?
「原來是潘兄大駕,真是久仰了!」柏青天急急起身相迎,兩雙厚實有力的巨掌緊緊一握。
「行啦!讓女人在家裡閑聊,咱們去逛逛長安的街道如何?」
長安,古城!
古城就是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那是一種傳統、歷史、純混合成的奇妙感受。
「中原就是不一樣!」黑情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哈哈笑道:「連呼吸起來都順暢多了!」
潘雪樓同意,微笑接道:「到底是自己的土地好。」
「歡迎兩位在此長住!」柏青天朗笑著道:「有你們在,柏某的工作可輕鬆得多了!」
「可別找哥哥干六扇門的事。」
「你以為你幹得來?」
三個男人大笑著,聲音在蔚藍的青空下飛揚。
但是在一間陰暗屋子陰暗的角落裡有人冷冷在看。
「嘿嘿,你們現在笑得出來……」明冷香的聲音充滿了怨毒,道:「可是能笑多久?」
「別急!」獨孤斬夢站在她身旁,左臂環抱著美人的腰,冷笑道:「一步一步做,才能享受著獵物掉入陷阱的快感!」
明冷香沒有說話。
眸子里除了憤怒外,卻還有一絲嫉妒。
楊雪紅可以光明正大的廣邀天下人舉行婚禮。
冷無恨也可以,甚至扶桑來的伊田美子也一樣風風光光,可是自己呢?
她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
她恨,因為羨慕,因為羨慕產生的嫉妒。
獨孤斬夢顯然也感受到了這點。
「經驗是成功最好的導師。」
獨孤斬夢的聲音又沉又有力,道:「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
這句話的作用很大,明冷香忽然間冷靜了下來。
是,她要做出來的行動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忍耐」卻是這個行動中最重要的一環。
「中原的風光的確很美!」阿胖老人呵呵笑了,愉快的道:「有一天集克基揮兵入塞統治了中原,這裡便全部是我們的……」
他用手比了好大的一個範圍,道:「我要這幾條街。」
「留神點吧!阿胖。」人間老人嘿聲道:「我們已經進入了長安,這裡可有一個天下名捕?」
「柏青天?」
阿胖老人冷冷一笑,哼道:「他又如何?」
這時一向很少說話的獨賞老人出聲道:「我們的行動是要殺羿死奴和黑情人,這是風大哥的命令!」
立時,阿胖老人和人間老人全收起了玩笑的態度,當下兩人跟著獨賞老人進入一間茶樓的頂層點了食物。
「你們都知道這次的行動很重要,而且風大哥也在我們左右隨時準備出手……」
獨賞老人嚴肅道:「一出手便是生死立見!」
「是,我們明白!」
「那就好。」獨賞老人開始吃用店小二端上來的茶點。
這時樓下街道上聽得有人紛紛招呼叫道:「大捕頭出來逛街呀?」
「哈哈,天氣好,和朋友出來散個步。」
獨賞老人他們三個一愕,真巧!
三人五隻眼睛齊往下面望去,可對上了六道目光望上來。
正是柏青天、黑情人和潘雪樓朝上看來往自己這方一笑。
該死!這可不是「真巧」,而是柏青天早知道他們的行蹤,而且時間捏得恰到好處,一絲不差的和自己三人同時到達茶樓內外。
獨賞老人長長一嘆,顯然方才的那些「招呼」是柏青天安排的。
目的正是引得自己三人朝下看。
這一看可給人家下了馬威。
「現在……」獨賞老人冷冷道:「你們知道他的可怕了?」
如果還不知道的,不是白痴就是傻瓜。
當然,更不可能活到他們這把年紀。
夜,輕輕的覆蓋在長安城上,火燭點起的時候。
「百家園」原本是一座有名的古園。
它建立在大不易酒樓的後方,最為長安詩人墨客流連忘返的地方。
在這兒吹吹洞庭湖過來的風,啜一杯大不易酒樓自釀的葡萄酒,隨口謅出幾句詩詞來。
呵,人生一大悠閑。
只是這幾個月來,「百家園」已經變了。
申老老這位大不易酒樓的老闆忽然橫死,流言到處蠢動,有人說是犯了鬼邪,也有人說是被江湖大盜所殺。
過了一陣,又有人說申老老其實是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一個罪惡組織首腦,是被柏大捕頭下手剪除的。
反正這一切的流言,到了今天今夜已經沒有人再提起。
甚至連人們都似乎忘記有這麼一座百家園的存在。
騎夢隱就坐在一截橫倒的斷木上凝視著夜空。
申老老是個不錯的手下,特別是每年的繳金對「龍虎尊」的發展有相當大的助益。
他一嘆,同時也想到韓敗、元流水這幾個四頭魔虎的生死兄弟,如今已是幽冥兩隔。
「想不到騎大先生也是會嘆氣的人……」
獨孤斬夢輕輕的笑了,聲音裡頭似乎有一絲譏誚。
他每一步都很慎重的走著,掌中的劍則完全隔合在步伐里。
「你能找到我是相當不簡單的一件事。」騎夢隱淡淡的看著這個人站到了自己面前,道:「而且能用我的聯絡方法通知我來這裡見面……」
原來獨孤斬夢約騎夢隱在此相會。
「嘿嘿,你可能忘了……」
獨孤斬夢的雙目一閃,有若寒辰般的冷銳,道:「在你的身旁中那位倚為左右手的黑撿命可是我的人?」
騎夢隱一雙濃眉緊緊扣結,眯起的雙眸閃過一絲殺機。
當時在黃沙天地流時若不是黑撿命出乎意料的對自己下殺手,情勢早非今日這般。
「哈哈哈,好,很好!」騎夢隱暴笑起來,在廢園中轟轟的流轉,忒是驚人。
獨孤斬夢雙眉一垂,緩緩的出聲在這一片笑聲里道:「清音神功對在下並沒有什麼效果……」
騎夢隱一歇笑聲,打量著獨孤斬夢,耳中聽著他的呼息。
「好修為!」騎夢隱沉沉笑道:「看來當年太史子瑜記述在『天地情譜』的心法和記述在石劍內的心法相同共通……」
獨孤斬夢也笑道:「不錯,太史子瑜不愧為一代宗師,為了怕日後他這門武學的人相殘,在心法上彼此都有相互克制的效果。」
騎夢隱已將石劍中奧妙的心法融會於心。
所以清音神功已是不可避免的運用上那種氣息運行,或許對別人有更大的壓迫力,但是對於獨孤斬夢或是米小七,反而無能為力。
騎夢隱的一襲衣袍鼓起,沉哼道:「看來就只有動手才能讓你永遠消失了!」
「這倒不像騎大先生的為人!」
獨孤斬夢挑眉看視過去,嘿道:「在下今天邀你來的目的是別有意圖。」
「是嗎?」
「是的,想問你一件事……」
「嘿嘿,有意思,你說!」
「蒲衣神功!」
「蒲衣神功?」騎夢隱俄然哈哈大笑道:「你以為騎某是什麼人?不錯!我是學過清音神功,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金蠱化龍大法、黃沙天地流的最上乘心法,甚至太史子瑜的石劍妙法……」
他沉沉一哼道:「你要問蒲衣神功為什麼不問身旁那位明冷香?嘿嘿,卻在深夜暗暗邀我相詢!」
「因為你殺了大恨后!」
獨孤斬夢神色不動的道:「我相信她臨死時那一擊必然讓你探出了不少事來………」
一陣沉寂,只有雙閃動的眸子。
「你是一個聰明的人!」騎夢隱終於開口道:「可惜並不是我的手下的聰明人!」
像這種聰明就應該要死,這是騎夢隱的原則。
「你錯了!」獨孤斬夢自負的瞪向騎夢隱,嘿聲道:「難道你沒想過在手下和敵人之外還有朋友?」
朋友?
騎夢隱的嘴角一絲冷笑,他的回答是:「不信!」
「不信」這兩個字說出的同時,也就是他出手的同時。
騎夢隱的衣袍已破空飛卷而來。
千變萬化波動的衣袍就像有十數把千變萬化的刀、劍、掌同時攻向獨孤斬夢。
劍出!
斬天一十六劍在那瞬間爆發。
兩個人的動作都很快,翻飛的身影交錯盤旋。
獨孤斬夢每一劍砍出,實實在在的砍在騎夢隱的衣袍上,但是他發覺了一點,這種可以開山裂石的力道砍在對方衣袍上時,彷如砍在一種又韌又硬的皮革。
更令他訝異的是騎夢隱護身罡氣似乎是一股回力旋風,逐漸將自己的人、劍、劍法卷帶其中。
騎夢隱的手掌緩緩伸出,金彩流轉。
十年前江湖中最令人聞之色變的金蠱化龍掌。
獨孤斬夢想退,卻已力不從心。
那雙緩緩逼近,已到心口前三寸。
俄然,獨孤斬夢大喝,雙肩大力抖動。
一記奇妙難言的劍式從獨孤斬夢的手腕、手指、劍身里開來。
斬天第一十七新劍。
騎夢隱暴退。
他曾經和獨孤世家最後一代主人,獨孤飛月較武過,並且在那次「殲滅計劃」中重創了獨孤飛月和毀了獨孤世家。
他對獨孤世家的武功瞭然於胸。
這是優點,但也是缺點。
就是因為太有把握,所以完全沒料到獨孤斬夢會使出一手他想也想不到的劍法。
衣袍已被斬飛了一截。
胸口也劃破了一道血痕。
血珠在飛。
獨孤斬夢的胸口只覺得沉悶悶,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全在擾動。
長嗥一聲,他竄身而走。
騎夢隱沒有追,唯低頭楞看了看胸口的劍痕。
劍痕很輕,但並不表示下回不會破胸開膛。
第一回,他對這種劍法一點把握也沒有。
竟忍不住有一絲寒意爬升。
「你去找了騎夢隱?」
窗牖前,美人一雙妙眸仰望著頂上的新懸月,輕輕一嘆道:「何必?是想解掉你身上的丹丸藥力?」
伊人在黑夜的襯托下,變成一道朦朧的剪影。
獨孤斬夢用劍拄撐著身體,仍舊昂然站著。
從他生下來就註定這輩子不能倒下去。
獨孤世家存在的時候,他是這個龐大勢力的繼承人。
獨孤世家毀滅之後,他的責任更重。
一盞燈緩緩的燃明,點亮了屋內的情景。
這裡的陳設相當的高雅,而且很有情趣。
東面的牆壁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幅鴛鴦戲水圖。
獨孤斬夢有點不敢相信這間原本是又破又舊的木屋在短短的一夜間變得如此可人。
更讓他不信的是,明冷香怎麼會掛上鴛鴦戲水圖?
伊人的眸子有一絲幽怨一絲輕嘆。
在柔和的燈光下,明冷香美得有如仙女。
她緩緩移,似走似飄的到了獨孤斬夢面前。
裙在地上搖曳,風情萬種。
纖纖玉指輕點,點了獨孤斬夢的六處穴道。
一股清涼的氣機滑過全身,順著脊背骨衝到了頂門。
這剎那,胸口的鬱悶之氣沒了,體內潛伏的奇異氣機也消失無蹤。
「你……」獨孤斬夢有些不通道:「解開了丹丸藥力?」
明冷香輕輕頷首,又移身坐回了窗口前。
窗外的街道好靜。
已是近黎明前的時刻。
風從東方來,清涼得令人整個心都飛了起來。
「為什麼?」
獨孤斬夢平抑自己的訝異和激動,站到了明冷香的身旁,很慎重的再問一次,道:「為什麼?」
「因為……」明冷香的眸子忽然閃過一抹光彩一道希望,道:「在我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好奇妙的一句話。
獨孤斬夢忽然發覺自己的心中竟然一點恨意也沒有。
沒有恨,愛生。
他不知道自己停息了多久的呼息,終於以自己都不敢相信乾澀的聲音道:「你……確定?」
明冷香輕輕瞪了他一眼,眸子里凝視窗外的沉靜。
「這種事,女人當然知道!」她淡淡的笑了,笑得令人好憐惜,道:「今天晚上我去找大夫確定過了。」
獨孤斬夢的心口重重的一疼。
今天晚上他正在做出一件「背叛」的行為。
他想請騎夢隱解開藥力,然後呢?
然後控制明冷香。
他的手指伸了出來,沿著脊骨一路點下去。
當最後落到盤谷穴時,把明冷香用力的抱了上來。
「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你說!」
「不!你說。」明冷香輕輕笑道:「因為你是他爹……」
爹?又是一個奇妙的字眼。
「如果是男的就叫獨孤不世。」他的聲音興奮起來道:「我相信我們的兒子是個不世奇才……」
「如果是女的呢?」
「那就叫她獨孤雙情。」獨孤斬夢以自己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表情道:「因為她讓我們有了真正的感情,也有了真正的心……」
好靜的一段沉默,只有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你離開這裡吧!」他說。
「不,我要跟你帶一起!」她堅決的回答。
「別孩子氣了!」他的聲音好柔,道:「你是一個將做母親的人了,也該為我們的下一代著想。」
「不!」她用力搖著頭道:「我不願意孩子沒有爹!」
「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
他在這瞬間忽然充滿了力量,道:「有一個地方有一座山,在那座山下有一人條小河,河水非常的清澈,河裡的魚蝦都不怕人。」
「我們的孩子要生在那種地方,在那種地方長大。」
「嘖嘖,已經過了十天,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黑情人用力的搖搖頭,嘆氣道:「甚至飛雪山那三個老頭子也是一天到晚瞎逛……」
「你怕天下不亂嗎?」楊大小姐嗔了他一眼,輕輕笑道:「中原東南那幾省可是亂得很哩!」
的確,趙古鳳叛兵之事猶是越演越烈。
特別是江湖中傳言,趙古鳳和宮中權宦劉瑾之間相互利用。
一個在外叛亂,一個在宮中上下其手。
「大俠的刀砍向大俠!」黑情人格格笑道:「忘刀先生和俞傲大俠將戰於京城,或許和這位大宦官有關……」
俞傲、忘刀一戰固然是近年來最吸引武林注目的大事,但是敏感的人都隱約猜測到這一戰後會有許多事。
而且是大事。
「兩位談心呀!」門口處,柏大捕頭嘻嘻笑著進來,一忽兒卻又皺眉了。
「幹啥?臉色變得那麼快?」
「大漠一戰騎夢隱沒死!」柏青天苦笑著搖著頭,道:「而且早在半個月前就有人看到他經過洞庭湖。」
黑情人心頭可是好大一跳,嘿道:「這麼說,他很可能在十天前就到了長安城啦?」
「來得好!」柏青天嘿嘿一笑,道:「抓了這條大魚好帶日後向李嚇天那小子示威。」
天下三大名捕,「京城」李嚇天可是排名第一。
楊雪紅輕輕笑了,問道:「獨孤斬夢和明冷香呢?」
「這個……倒是沒有他們的消息。」柏青天又皺起了眉,搖頭道:「更別說他們是不是已經進了長安城……」
「哈哈,原來柏大捕頭也有不知道的事!」
一顆大光頭隨著聲音走進來,嘻嘻笑著黑情人擠了擠眼道:「小子,硬是要得娶了個大美人……」
「和尚難道心動也想還俗了不成?」黑情人哈哈大笑道:「長安城裡那家那戶的美女,哥哥我都可以幫你……」
「幫什麼?」楊大美人瞪了一眼,道:「你很熟?」
咱們情人哥哥那兒敢接話下去,好快的改口道:「和尚難道有他們的消息?」
小西天白了他一眼,哼道:「昨夜大不易酒樓後頭那座廢園內可有精彩的一戰!」
柏青天的興趣立刻上來了,道:「誰跟誰?」
「獨孤斬夢和騎夢隱!」小西天嘆了一口氣道:「而且是平分秋色!」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凝重。
聽的人的神情也很凝重。
因為一個能和騎夢隱相抗衡的人絕對是個可怕的人。
「以斬天一十六劍的威力應當不是騎老賊的對手!」黑情人沉吟道:「難不成那小子又有新創的劍法?」
「很有可能!」楊雪紅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緩緩道:「上回我和他在綠洲中共同對付羽公子時,獨孤斬夢的劍忽然變化了一種極為奇妙的氣……」
她看了眼前三個男人一眼,輕輕嘆道:「羽公子會受到那麼重的劍創,就是因為那一劍……」
「這下可好了!」小西天苦笑道:「咱們又有一個大對手……」
「慢著!」
黑情人的腦袋忽然間靈光道:「那時候詳細的情況是怎樣?」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獨孤斬夢原先就用那招劍法,或者是中途才變化的?」
楊雪紅沉思了很久,這才緩緩道:「那時也真奇怪……」
她看了看黑情人一眼,點頭道:「原先他施展的劍路和後來變化出來的有大大的不同……」
「為什麼會這樣?」三個男人同時興緻盎然的問了。
「他一劍以這個姿勢砍出……」楊大小姐取了毛筆在空中比劃,邊解釋道:「我從他正面擊出帝王絕學中的『雷霆殺機』……」
「然後呢?」
「羽公子夾在我們兩人之間,雙袖打旋拍出,是一種極為詭異的回力……」
楊雪紅喘一口氣后,續接道:「那股回力帶動著我和獨孤斬夢彼此氣機相撞,那時我的內力震動了他劍上的劍……」
楊雪紅停了下來,片刻后才肯定似的點了點頭道:「就是在那時候產生了變化!」
獨孤斬夢的劍砍向羽公子。
同時羽公子的雙掌各打了楊雪紅和獨孤斬夢一記。
「幸好是羽公子打在獨孤斬夢身上的同時,獨孤斬夢的劍也砍中了他。」楊雪紅想起前事,猶是心有餘悸道:「羽公子打到我身上那一掌便輕多了。」
所以她還能逃,遇見了蘇佛兒和單文雪相救。
「第一十七劍……」
「什麼?」
「斬天劍法有了第一十七劍……」黑情人嘆道:「和尚,你看見了昨夜那一戰?」
「是看見了!」小西天苦笑道:「獨孤小子原本在騎夢隱的控制下已是必敗必死,卻沒想到會突然使出一記絕活來……」
他聳了聳肩,接道:「隔得太遠,沒看真切!」
「後來呢?」
「後來獨孤小子就走啦!」小西天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和尚我就跟蹤騎老頭,最後還是跟丟了。」
柏青天微微一頷首,沉聲道:「很好,這些主角兒全部來了長安城。」
今天已是初一。
「還有十四日就是哥哥我的大喜之日……」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各位可要賣點力讓黑某某有個良宵呀!」
小西天哼哼兩聲瞪了他一眼,外頭的冷無恨和潘雪樓雙雙進入這間會客堂內,哈哈笑道:「和尚怎的一大早便瞪白眼?」
「交錯朋友啦!」小西天鼓嘟著嘴,又是一嘆。
「行了!和尚你來得正好。」黑情人可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現在正在一項計劃要進行哩!」
「我就知道!」小西天大叫道:「只要和尚我一現身,就會有賣命的事找上門來!」
如果有一個人是你要狙殺的目標。
偏偏這個人坐到了你的對面沖著你猛笑,你心裡會有什麼想法?
獨賞老人那顆眼珠子閃呀閃著,也夠沉著住氣。
眼前黑情人就坐在靠窗的那個位子直瞄過來,這小子的眼神中分明擺著挑戰的意味。
阿胖老人和人間老人並不在場。
好巧的是兩人同時到後頭上茅房去了。
「好奇怪是不是?」黑情人格格笑道:「怎麼偏偏他們兩個在哥哥進來前一剎那,同時上茅房去了?」
他邊說著,還自己不請自來的坐到了獨賞老人的對面。
這回這位飛雪山「傲」字頭的獨眼老頭子可明白了。
「下毒藥,你們當然聞得出來!」黑情人笑得更樂道:「可是如果是瀉藥……」
沒有人會想到下瀉藥。
因為這不但不切實際,而且難登大雅之堂。
更沒聽說過那一位大俠干過這檔子事。
「我不是大俠。」黑情人格格笑道:「你呢?」
獨賞老人當然不會厚臉皮到說自己是大俠的地步。
「你打算怎樣?」獨賞老人冷肅寒聲道:「一對一?」
「沒錯!」
黑情人咯咯笑道:「而且我還知道個好地方。」
百家園的確是個好地方。
這裡荒涼,有斷木、有藤葛、有傾倒的涼亭。
以及滿地蕭瑟的落葉。
「昨天有人在這裡決鬥過。」
黑情人笑道:「獨孤斬夢和騎夢隱……」
獨賞老人挑了挑眉,冷哼道:「你倒是清楚很!」
「當然,我還知道你們那位風老大一定在附近是不是?」黑情人呵呵的笑著,像一頭牛似的叫道:「他想看看石棋師父到底了我什麼秘訣來對付他……」
獨賞老人臉色可是一變,沉嘿道:「看來你也做了安排?」
「當然的啦!」黑情人得意道:「我倒想看看那位留風老頭子有多少能耐能到這座百花園來……」
一絲冷笑在獨賞老人的嘴角滑過,好沉好冷的聲音道:「很好,就讓你看看飛雪山的絕學!」
獨賞老人忽的一步向前,右掌往黑情人好快的拍來。
妙絕的是,到了黑情人身前三尺處忽然翻了翻,掌心向上掌背向下的「遞」過來。
這姿勢簡直就像跟人家「要」東西。
黑情人可一點也不敢疏忽,謹慎的往後退一步。
獨賞老人冷冷一哼,人家退他則進。
黑情人已掌握那柄黑檀木雕成的「黑情人」再退一步。
獨賞老人仍舊維持他的姿勢,又進。
兩人這廂一退一進的模樣可真好笑。
就好像債主在索債似的,一步一步進逼。
黑情人哼的一聲,終於出手。
黑檀木劍以一種極為優美的弧度劃下,直點向獨賞老人的那隻手掌上。
驀然,獨賞老人的手掌倍長,不但如此,他那五根手指有如章魚般的柔軟。
一觸,已將那柄黑檀木劍牢牢的吸在指間。
黑情人心頭一震,立即感受到對方可怕的地方。
獨賞老人的五指有若一座大吸盤,不但扣纏住檀木劍,甚至連握劍的手指、手腕都讓他牢牢吸住。
「嘿嘿,小子,這是你自找的!」
獨賞老人冷笑一聲,左掌出袖正面當胸大力拍來。
這一記出手可是快猛絕倫。
黑情人沉氣一喝,哼道:「倒楣的是誰還不知道!」
只見他右臂一脫一拗,便用手肘去頂撞獨賞老人這一拳。
「啪」,兩相接實。
獨賞老人的掌力貫通到黑情人的手腕上,便五指一用力震脫了對方的五指纏劍。
黑情人一脫出對方手指,便是三道氣機擊出。
獨賞老人突受這一記攻擊,拍掌挪身而避。
可惜的是,他擋下了兩股氣機,卻讓第三波震擊胸口,大大的彈跌出去。
「嘿嘿,小子的修為成就不差!」獨賞老人翻了個身站定,淡淡冷笑道:「可惜老夫這身軟骨功已臻化境,你所激打的氣機奈我如何?」
黑情人還真嚇了一跳,訝聲道:「你沒事?」
「嘿嘿,你以為會怎樣?」
獨賞老人大袖一拍,捲動滿地落葉和飛梭的打向黑情人,這一手可攻可守,黑情人不得不以掌中檀木劍劃開一道罡氣相抗。
等到這滿天的飛葉落盡,早已不見獨賞老人的身影。
他可搖頭嘆氣了,飛雪山隨便一個都這麼可怕,那個留風老頭子豈不是更驚人?
才嘆著,猛然瞄見方才獨賞老人站立的地方有一灘血跡,猶是新濕未乾。
黑情人笑罵道:「好個逞強的老頭子,讓你給唬了!」
「那是你自己笨嘛!」
小西天晃了出來,咳了兩聲道:「現在可好了!他一定把方才交戰的經過告訴那位留風老頭子。」
「你沒跟下去?」
「這檔子事由柏青天和潘雪樓去就成了。」
「那……你留下來幹啥?」
「照顧你呀!」小西天一副被狗咬的樣子,道:「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好對楊大小姐交代?」
黑情人忽然又咯咯笑道:「楊大美人和冷大麗人不知道和那位阿胖老及人間老怎的搞法了?」
「去瞧瞧吧!」
小西天也樂道:「看看她們如何古靈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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