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血洗無敵分舵

第五回 血洗無敵分舵

新郎騎著馬走在前面,後面是花轎,在喜樂聲中,興高采烈地走向鎮外。

長街左右聚著不少人在瞧熱鬧,幾個黑衣人漢子也聚在其中,而且開始向花轎接近。

擋在他們前面瞧熱鬧的人紛紛被推開,有些待要發作,但一看清楚是這些人,慌忙都避開。

新郎一直都沒有在意,忽然發覺,臉色也有些變了。

為首一個黑衣漢子越眾走出,上下打量了那個新郎一眼,大笑起來道:「你們看這個新郎長得多麼難看。」

後面其它黑衣漢子亦自大笑,一人道:「男以才為貌,樣子就是丑一些,也不成問題,女人剛好就相反。」

「你們猜,這個新娘子美不美?」

「要是美怎肯嫁這麼難看的男人?」

「我就說一定很美,俗語也有道,巧婦常伴丑夫眠。」

另一人笑嚷道:「到底怎樣,過去一看不就清楚了。」

眾黑衣漢子哄然湧上前去,推開轎旁的丫環,將布簾掀起來。

新娘驚呼,黑衣漢子大笑,眾人都敢怒不敢言。

「還是你說得對,只有這麼難看的女人才肯嫁那位仁兄。」

鬨笑聲中,眾黑衣漢子往一旁走去,站在那邊的人忙散開,就只有獨孤鳳、公孫弘兩個人例外。

獨孤鳳冷冷地看著那幾個黑衣漢子,公孫弘知道獨孤鳳是什麼性子,心裡亦有了主意,並沒有勸獨孤鳳走開。

那幾個黑衣漢子立即注意到獨孤鳳。

「看,這個美多了。」

「若是她肯做我的新娘子,就是命短三十年也甘心。」

「能夠一親香澤我就心滿意足了。」說這話的黑衣漢子半身立即欺過去,冷不防獨孤鳳伸腳一勾,砰地跌倒在地上。

其它人哄然大笑,那個黑衣漢子卻勃然大怒,跳起身子,大喝道:「好丫頭,大爺你也敢暗算?」手一翻,一柄解腕尖刀已在握。

獨孤鳳冷笑,公孫弘兩步走上,擋在獨孤鳳的面前,其餘黑衣漢子這時候也看出眼前這一對男女不簡單,亦圍了過來。

他們的腰間全都插著刀,一人朝公孫弘一揮手道:「朋友,這兒沒有你的事。」

公孫弘還未回答,一人已接上口道:「看清楚才好動手。」往腰間一抹,將一個銅牌送到公孫弘的眼前。

銅牌上刻著「無敵」二字,那人接著又道:「我們是無敵門的人,聰明的,你就將這個女的留下,快離開這個地方。」

公孫弘目光落在銅牌之上,面色一沉,長吟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那幾個黑衣漢子一呆,一個道:「原來是自己人。」

另一個卻道:「先看他們的信物。」

公孫弘徐徐取出隨身玉牌,向著那幾個黑衣漢子。

那是一塊透水綠玉,也刻著無敵二字,在二字之下,卻多了一條猛虎。

那幾個黑衣漢子一見,面色慘變,相顧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一起跪到在地上,一個接著呼道:「屬下有眼無珠,不知道堂主大駕光臨,斗膽冒犯……」

公孫弘收回玉牌,冷聲道:「你們都是十三分舵的人?」

「是──」為首黑衣漢子語不成聲,道:「堂主恕罪……」

「你知罪?」

「堂主饒命。」黑衣漢子一起叩頭「好。」公孫弘一揮手道:「你們先回去,今夜子時我們會到十三分舵一趟。」

「堂主──」公孫弘別過頭去,獨孤鳳一聲冷笑,什麼也不說,自顧往前去。

那些黑衣漢子目送二人走遠,一頭冷汗涔涔而下,面色無不蒼白如死。

「我們應該怎樣?」

為首黑衣漢子慘笑不語。

精雅的酒樓,精緻的酒菜。

獨孤鳳怒氣已全消,細意品嘗,道:「這地方的酒菜還不錯,就是太嘈雜。」

在他們右面不遠,就有兩個勁裝疾服的中年漢子正與兩個女人據桌大嚼,那兩個女人嬌笑不絕,看裝束,也不像正經人家。兩個中年漢子儘管說話粗鄙,她們也毫不在乎,而且邊聽得很有趣。

其它的客人也一樣在高談闊論。

唯一與這間酒樓相襯的反倒是獨孤鳳、公孫弘二人。

公孫弘盡在陪著小心,獨孤鳳好一會才有一句話,總是愛理不理的。公孫弘也不敢太嚕嗦,唯恐獨孤鳳不悅。

他的思想一直沒有停頓過,一雙眼不時左顧右盼,是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有趣的話題,逗得獨孤鳳高興。

所以那兩個童子一進來他便發覺。那兩個童子眉清目秀,一身錦衣,一捧劍,一捧琴,到一副座頭之前,將琴劍一旁放下,其中一童立即卸下背著的一個小包袱打開。

那裡面是一方錦盒,另一童隨即取出一塊白布來,小心地抹拭著桌椅。一個店小二走了過來,看見這樣子,怔住在那裡。

公孫弘亦覺得奇怪,不忘告訴獨孤鳳道:「師妹,你看那兩個童子。」

酒樓中亦有不少客人被那兩個童子的舉止吸引。

個童子旁若無人,將桌椅拭抹乾凈,接著將一方錦繡鋪在椅子上,肅立在一旁。

眾人不由竊竊私議起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白衣青年從門外走進來。

那個青年英俊瀟洒,錦衣鮮明,一塵不染,神態從容,緩步走到兩童當中那張鋪上錦繡的椅子旁坐下。

他目不斜視,對眾人的注視完全都沒有理會,彷佛根本就沒有看在眼內。

掌柜的一看這個氣勢,慌忙走過來,揮手令小二退下,親自招呼道:「這位公子──」白衣青年冷傲地瞟了一眼,沒有理會。

在他右邊的那個童子隨即吩咐那個掌柜道:「拿幾式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來。」

另一個童子跟著接道:「記著,要乾淨。」

掌柜一呆,忙回頭吩咐一個小二,道:「快給客人準備碗筷酒杯。」

一個童子截口道:「不用。」

「我們有。」另一童子接著將錦盒打開,從中取出一副銀打的酒杯、碗筷,接用一方絲巾抹乾凈。

掌柜的看著實在不是味道,賠笑退下去。

那邊的兩個中年漢子亦看在眼內,一人嘟囔道:「做作。」

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卻道:「你看不過眼?」

「這樣做作簡直就不像一個男人。」

「管他像不像男人,有錢又瀟洒,還有氣派,你怎麼不學學人家?」那個女人欣賞地瞟著白衣青年。

中年漢子一聽,拍案大怒,道:「要我學他,是他給你錢,還是我!」

那個女人只是嬌笑。

另一個中年漢子笑顧同伴道:「你何必生氣,要他不瀟洒,還不簡單。」

那個在發怒的中年漢子如何聽不出來,大笑道:「好,反正我就是瞧不慣這種人。」

兩人先後站起來,向那個白衣青年走去。

自衣青年一直都似乎沒有在意,這時候忽然呼道:「七寶!」

在他右邊那個童子應聲立即上前,截住了那兩個中年漢子,道:「我家公子請你們離開這地方!」

兩個中年漢子勃然色變,一個冷笑道:「你這是吩咐我們?」

另一個手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七寶沒有理會,白衣青年實時一聲道:「六安!」

另一個童子遂上前,道:「現在要你們滾出去了。」

兩個中年漢子勃然大怒,齊喝一聲,左右上前,一取七寶,一取六安。

他們顯然都在拳腳方面下過一番苦功,一拳擊出,聲勢也甚嚇人。

七寶、六安卻都不放在心上,面無懼色,兩人的身形俱都輕捷非常,一擰讓開,接著又上,同時一招「鳳凰單展翅」,一托那兩個中年漢子的雙手,右掌接切對方肋下!

他們的年紀雖小,但武功內力,以至臨敵經驗卻實在不錯,左掌用的是巧勁,四兩撥千斤,竟然都將對方的雙手撥開,右掌亦竟然齊都正切在對方的肋下。

那兩個中年漢子本來還不致這樣不濟,一招失手,但一來輕敵,二來亦有些醉意。

七寶右腳接著一撥,對方從他的頭上翻過,雙掌再一登,那個人便飛出了丈外。

六安同時「跌步鴛鴦連環腳」將對方踢出去。

那兩個中年漢子看見兩個童子已這樣厲害,哪裡還敢再生事,連滾帶爬,慌忙外溜。

七寶、六安兩個童子也沒有追趕,一抖衣衫,徑自回到白衣青年的左右。

所有人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在這主僕三人的身上,驚訝之聲此起彼落,那兩個女人相顧一眼,就移步走過來,一臉的媚態。

他們還未走近去,已經被七寶喝住:「站著!」

那兩個女人齊皆一怔,一個笑問道:「好孩子,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另一個卻趁機會移向白衣青年。

青年實時一聲冷笑道:「滾開!」一拂袖,一聲「忽哨」破空而響,一股勁風湧出。

那個女人驚呼未絕,身子已被震開,跌跌撞撞地倒退回原位。

另一個女人看在眼內,面色亦變,強笑了一下,不等七寶出手,已慌忙退下。

白衣青年冷冷接道:「女兒家-頭露面,也不會好得到哪裡去。」

他沒有看錯,那兩個的確是兩個妓女,可是這句話轉入獨孤鳳耳里,一股怒火,立時冒起來。

這時候他們已經結賬準備離開。

獨孤鳳目光一落,腳尖輕輕地一撥,旁邊的一個唾壺立即向前,迎向一個妓女方要踩下的一腳!

那一腳便踩在唾壺的邊緣上,妓女驚呼,唾壺卻飛向那個白衣青年。

青年背後如長眼睛,右手輕描淡寫地一拂,便將唾壺接下。

眾人又是一呆,隨即大笑。

青年這才發覺接下的是一個唾壺,衣袖已被弄污,他面色大變,七寶忙過來,將唾壺接下。

獨孤鳳的怒火總算減去,走出酒樓門外,仍然聽到笑聲。

她終於笑了出來,公孫弘一旁看見獨孤鳳這樣高興,亦心頭大樂。

他看著看著,竟然看呆了。

獨孤風的笑容也實在嬌俏動人。

有星,有月。

夜深風急,野草蕭瑟,平日就已經靜寂的荒郊,夜間更猶如鬼域。

距離市鎮雖然就只有半里,這附近一帶一般人一向都視為畏途。

亂葬崗也就在這附近,稍過有一幢莊院,破破落落,月夜下更彷佛透著幾分陰森鬼氣。

這座莊院的前身據說是一座義莊,本來還有一個老仵工住著,但因為鬧鬼,也給嚇跑了。

那個老仵工據說還因此一病不起,一命嗚呼。之後莊院就一直丟空,又出過幾件怪事,就是日間,也沒有人敢到。

獨孤鳳、公孫弘今夜卻就在這個時候到這座莊院的門前。

風吹如泣,獨孤鳳不由心寒起來,表面上卻仍然裝作若無其事。

公孫弘沒有在意,拾級走上門前石階,忽吟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大門應聲「依呀」地打開,兩個白衣人左右站在門內,面色亦蒼白猶如死人。

一股陰風彷佛同時迎面撲來,獨孤鳳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兩個白衣人遂齊聲道:「恭迎大小姐,公孫堂主駕臨。」

公孫弘揮手,道:「引路。」

兩個白衣人轉往內走去,火光閃處,各自燃亮了一盞白紙燈籠。

燈光凄迷,人猶如幽靈,飄向前去。

走過院子,前面一道門打開,又兩個白衣人手掌燈籠恭迎左右。

門后是一道長廊,左三右四倒懸著七個黑衣漢子。

那七個黑衣漢子都是日間鬧事,企圖調戲獨孤鳳的人,現在俱都已雙眼翻白,昏迷過去,也不知已被倒懸在那裡多少時間了。

獨孤鳳看在眼內,發出了一聲冷笑,繼續前行。

長廊盡頭是大廳,不等他們走去,大門已大開,一個中年錦衣人大踏步迎出來,道:

「十三舵舵主童標恭迎大小姐,公孫堂主,有失遠迎,尚祈恕罪。」

公孫弘揮手,與獨孤鳳走進去。

這一路走來,到處頹垣斷壁,完全就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但進入這個大廳,卻是布置得非常華麗。

燈火輝煌,一百多個無敵門弟子分列左右,看見獨孤鳳二人進來,都跪倒在地上。

大廳正中已安排好兩張鋪上大紅緞子的椅子,童標肅請二人上座,退過一旁。

獨孤鳳目光一轉,落在童標的臉上,忽然問道:「這附近的兄弟都是由你管轄的?」

童標惶恐道:「屬下管教無方,致令開罪了大小姐、公孫堂主……」

「你也知道?」獨孤鳳又一聲冷笑。

童標額上冒出了冷汗,道:「今日鬧事的人已按照門規處置,尚請大小姐、公孫堂主息怒。」

獨孤鳳只是冷笑,公孫弘接著問道:「有關冒充我們中人追殺青松一事,調查得怎樣了?」

童標總算放下心來,道:「屬下已經吩咐所有兄弟全力追查,只是到現在為止,仍茫無頭緒。」

公孫弘面色一沉,道:「總壇九月中發出的血手令,收到了沒有?」

童標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道:「已收到了。」

「怎樣吩咐?」

童標張大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公孫弘斷喝。

「兩年之內,不得招搖生事,違令者死!」

「既然總壇已經有命令下來,何以你仍然不約束十三舵屬下?」

童標汗落如雨,道:「都是屬下平日太過放縱,堂主海量包涵。」

公孫弘板著臉,接著問道:「本門規則第十九條是怎樣說的。」

「有……有違血手令者,死……」童標面如土色,語不成聲。

「第二十一條?」

「以下犯上者,死!」

「第二十四條?」

童標渾身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公孫弘喝問道:「縱容屬下,又該當何罪?」

童標頭抖得更厲害。

公孫弘拍案道:「該當何罪!」

「死……」童標跪倒地上,不住地叩頭道:「屬下知罪,求堂主高抬貴手……」

公孫弘冷冷地道:「十年來,你先後曾經協助掃蕩皖北十三寨,連雲三十六劍,出生入死,對本門也有不少建樹,只是近年以來不加檢點,屢犯錯誤,幾經勸戒,仍然不知悔改,功過早已相抵,這一次實在罪不可恕,但念你追隨門主多年,再饒你一次!」

「多謝堂主!」童標喜極忘形,便待站起身子!

公孫弘又道:「死罪雖免,活罪難赦。」

童標慌忙又叩頭。

公孫弘接著喝道:「執法何在?!」

兩個白衣人惶恐地走出來,跪倒在童標身旁,公孫弘一字一頓道:「斷左掌!」

「是!」白衣人長身而起,一隻手一揮,一條繩子從袖中飛出,套住了童標左腕,身形緊接拔起來,連人帶繩子從頭頂橫樑掠過,接著一拉,童標雙腳立時離地,被拉上了半天。

另一個白衣人一把飛斧接著出手,「颼」的一聲,橫飛半空,斬在童標左腕上。

斧過腕斷,童標身形直落,斷腕血如潮湧,已痛得渾身冷汗直冒,仍強忍跪倒,道:

「多謝堂主的不殺之恩!」

獨孤鳳看著,有些不忍,別過臉去。

公孫弘冷冷地道:「快下去!」

童標這才敢用衣袖將斷腕包起來,兩個白衣人左右齊上,將童標扶下,其它人等只看得心驚肉跳,一聲也不敢發出。

公孫弘接著喚道:「副舵主。」

「朱猛在!」一個彪形大漢越眾而出,跪倒在地上。

「派兩個人將童標送回總壇,這兒暫時由你來負責,等候總壇的命令。」

「是!」

「由現在開始,小心注意往來人等,遇有可疑的,立即報告上去。」

「是!」朱猛又叩頭。

獨孤鳳實時想起一事,道:「有一個人頗為可疑,就住在興隆客棧。」

「哪個人……」

「身穿白衣,看似世家子弟,帶著琴劍二童。」公孫弘接道:「你們去弄清楚他的底細。」

「是!」朱猛當然唯有應命。

獨孤鳳要他們注意的也就是那個白衣青年,看來余怒仍在。

不過那個白衣青年也確實可疑。

白衣青年這時候正端坐在興隆客棧的房間內,在他的身旁只有七寶一個童子!

門開處,六安領著一個中年胖子走進來。

「公子,這位就是興隆客棧的趙老闆。」六安一旁讓開。

青年目光落在趙老闆面上,森寒如劍,道:「很好。」

趙老闆忙問道:「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知無不言。」

「峨嵋雙秀哪裡去了?」

「什麼?」趙老闆看來聽不懂。

「就是今年六月七日入住這間客棧的兩個女孩子,一個姓丁,一個姓孫。」

趙老闆似乎想起什麼,面色開始變。

「她們入了這間客棧之後,就沒有離開,我想知道她們的下落。」

趙老闆咽著口水,道:「我……我……我……」

「你是這裡的老闆,當然不會不清楚的。」

「我……不能說。」趙老闆額上開始冒汗。

「為什麼?」

「我若是說出來,給他們知道了,一定會殺死我。」

青年冷冷地一笑,七寶、六安兩個童子立時一起欺身過去,各自拔出了一柄短劍,架在趙老闆的雙肩上。

青年這才道:「你現在若是不說,立即就得死!」

趙老闆面色慘變,七寶、六安將他推到牆上,雙劍的寒氣,尖針一樣利入了他的脖子。

他忙嚷起來道:「我……我說!」

「她們怎樣了?」

「都死了。」

青年面色一變,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冷冷地問道:「是怎樣死的?」

趙老闆口吃地道:「無敵門的人,將她們先奸后殺……」

青年的面色難看至極。

趙老闆嘆了一口氣,道:「聽說是她們先開罪了無敵門的人……我看見她們死得那麼慘,實在不忍心,又不敢張揚,唯有將她們葬在後院,棺材還是我買的。」

青年沉聲道:「帶我去!」一拂袖。

七寶、六安二童忙將劍移開。

後院的一叢花樹后,果然有兩個墳墓,青年木立在墳前,一聲不吭,七寶、六安看來亦十分傷感。

趙老闆站在他們身後,扶著一個店小二,想到當日的哦嵋雙秀的慘狀,亦有些難過。

一陣嘈雜的人聲忽然由外面傳來,十數個黑衣人一涌而入。

為首一人大呼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隨後人旋身掠上牆頭,振聲接呼道:「本人在此行事,閑雜人立即離開。」

趙老闆與那個店小二一聽,忙找路開溜,立即給為首的那個黑衣人截下來,道:

「趙老闆!」

「什……什麼事?」

「你們這裡是否住進了一個白衣青年──」話才說到這裡,他已經看見站在那裡的青年與七寶、六安,立時轉向那邊道:「好,你們都在這裡。」

青年冷笑道:「好得很!」

「喂!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說!」

「我姓管,管中流──」青年很鎮定地道:「來這裡,是要被你們!」

語聲一頓,手一揮,呼道:「劍!」

七寶忙將劍捧上,管中流拔劍出鞘,道:「一個也莫教走了。」

七寶、六安雙顧一眼,身形齊起,短劍出鞘,疾往外掠去。

為首那個黑衣人一聲「小心」才出口,管中流已一聲暴喝,人劍合成了一條直線,飛虹般射出。

黑衣人抽刀急封,才抽出一半,「奪」的一聲,劍已經利入胸膛!

他瞪著一雙眼,一會才慘叫一聲,彷佛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事實。

管中流出劍拔劍,一股血箭從那個黑衣人胸膛射出,趙老闆那邊一見,雙眼翻白,立時昏過去!

扶著他的那個店小二雙腳也軟了,抱著趙老闆,一起變作滾地葫蘆。

管中流拔劍又剌出,又是「奪」的一聲,另一個黑衣人胸膛濺血倒下!

他長劍接轉,筆直削下,「唰」地將身旁另一個黑衣人當頭劈開兩半!

那些黑衣人幾曾見過這麼狠辣的劍法、這麼兇悍的人,驚呼聲中,慌忙開溜。

站在牆頭上的那個黑衣人走得最快,哪知道身形才掠下,管中流已凌空飛身一劍刺來!

他雙腳著地一出,「噗」地就倒下,背後已多了一個劍洞。

管中流人劍飛身殺回,左一劍,右一劍,「唰唰」聲響中又有兩人伏屍地上。

對方的武功距離實在太遠,就是那兩個童子,也不是他們所能夠抵擋的。

七寶、六安擋住了去路,將要逃走的人都趕了回來,十四個人衝進來,不到半盞茶光景,已只剩下了一個,那個黑衣人不等劍刺到,已貼著牆壁,癱軟下去。

管中流的劍沒有刺下,只是祗著那個黑衣人的咽喉,問道:「你們的巢穴在什麼地方……」

黑衣人咽喉「喀喀」作響,隨時都像要昏迷過去,但居然始終沒有昏倒。

「在……在……」他卻是語不成聲。

管中流接道:「帶我去。」

黑衣人惶然點頭,七寶、六安立即上前,左右抓住了那個黑衣人的肩膀。

管中流將劍挑起,月光下,一縷鮮血順著劍脊淌下來。

蒼白的月色,火紅的鮮血,管中流的眼瞳也彷佛有火焰燃燒起來。

夜更深,無敵門的十三舵中燈光通明。

獨孤鳳、公孫弘已離開,副舵主朱猛正在與幾個心腹在喝酒。他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今天,才得到這個肥缺,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卻仍然等到獨孤鳳、公孫弘去遠,吩咐了人到興隆客棧查察,他才吩咐準備這一桌酒菜。

現在他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所以外面的廝殺聲在他聽來,也覺得不怎樣真實。

其它人反而立即發覺不妥,一人道:「朱老大,外面好象有人在打架。」

朱猛立即拍案子大罵道:「什麼人這麼大膽,拿進來讓我教訓他一頓!」

話還未完,「轟隆」一聲,大門片片碎裂,管中流當門而立。

朱猛的酒意當場被驚散,脫口道:「是誰?」

「哦嵋管中流!」管中流聲到人到劍到,匹練似的劍光奪人眼神。

朱猛大驚,長身一翻,「唰唰」兩聲,眼角已瞥見了兩個手下血濺在管中流劍下。

「拿刀」朱猛大吼,他平日本來刀不離身,但做舵主,沒有個人替自己拿刀,總覺得不夠派頭。

替他拿刀的那個大漢的酒量卻不太好,現在已經醉得斜卧在一旁的椅上,雖然還不致不省人事,反應已沒有那麼靈敏。

一會他才應道:「刀來了。」捧著大朴刀走向朱猛。

朱猛急不可待,伸手急去拿刀,他的手還未伸到,那個大漢已濺血倒下。

朴刀亦嗆啷墜地。

朱猛掠身急去搶,劍光已入目,急閃,「噗」的一聲,額上一撮亂髮已被削去。

管中流長劍毫不留情,追殺上前去。

朱猛已嚇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消,左閃右避只顧去搶兵器。

他終於從兵器架上搶到了一把關王刀,只可惜,就在他刀在手的-那間,管中流的劍已刺了他的眉心。

無敵門的人,看見朱猛也被刺倒,那還不大亂,四下逃命!

七寶、六安已等在門外,雖然年紀輕,劍法也頗為辛辣,先後砍倒不少人。

管中流劍下更不留情,就像是斬瓜切菜似的,那襲雪白的披風已經被濺上無數點鮮血。

鮮血如春花盛放,而無敵門的人,卻觸目驚心!

冒著熱氣的沸水,寬大的木桶,管中流浸身木桶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濺滿了血花的那裳披風,懸在他對面的牆壁上。

管中流的目光突然凝結,吁了一口氣,道:「好美的血!」

琴劍二童侍候在一旁,卻看不出血美在哪裡。

「沒有什麼事,比殺人更痛快的了。」管中流的語聲簡直就像在呻吟。

七寶、六安相顧一眼,沒有作聲。

管中流隨即放聲大笑起來。

趙老闆卻就笑不出來了,後院死了那麼多無敵門的弟子,他實在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他慌得要命,所以第二天,店小二去找他的時候,是在床底下將他找出來的。

店小二語不成句,他不耐煩,跟著那個店小二來到後院,看究竟之後,又昏了過去。

哦嵋雙秀的墳墓之前,多了好一些香燭,還有數個人頭。

鮮血淋淋的人頭。

獨孤鳳、公孫弘這時候並騎奔在鎮東十裡外的一條小道上。

風吹舞著披風,陽光輕柔,獨孤鳳已完全忘記了昨夜的事情,粉臉含笑,策馬如飛。

公孫弘看見獨孤鳳這樣,心情就更開朗。

長空萬里,白雲如飛絮。

叮噹鈴聲忽起,一隻白鴿掠空飛過,公孫弘應聲抬頭望了一眼,脫口道:「是我們的信鴿。」

話還未完,叮噹鈴聲又起,又一隻白鵠從後面飛來。

公孫弘一皺眉,突然取出一個銅哨子,吹了幾下。

那隻白鵠立時轉向他們飛投下來,公孫弘一面接在手中,一面道:「一定發生了事情。」

他隨即從鴿腿縛著的銅管抽出了一張字條,攤開來一看,面色就大變。

獨孤鳳急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公孫弘道:「十三舵被挑,我們所有弟子無一倖免!」

「什麼?」獨孤鳳亦自變色。

「我們快趕回去一看究竟!」公孫弘急勒轉馬頭。

塵土一陣飛揚,雙騎原路奔回。

「是哪一個做的!」公孫弘間這句話的時候,與獨孤鳳已置身興隆客棧內。

公孫弘一把當胸揪著個趙老闆,大聲喝問。

趙老闆牙關打戰,好容易才道出幾個字:「他叫做管中流。」

「管中流?」公孫弘接著問道:「是什麼樣子?」

「很年輕,穿著一身白衣服,帶著兩個童子,叫什麼……什麼七寶、六……」

「是不是七寶、六安?」

「是……」

「這個人是不是有潔癖,吃東西也要換上自己攜來的一套碗筷。」

「是……」趙老闆看來已隨時都會昏過去。

「原來又是他!」獨孤鳳咬牙切齒!

「現在他去了哪兒?」公孫弘又問。

「據說是往楓林渡去了。」

「楓林渡乃是去武當的必經之地,難道這個人竟然是武當派的人?」

獨孤鳳道:「即使不是,也必是上武當山去的。」

公孫弘沉吟道:「師父不是吩咐了寒江釣叟在附近監視武當派的動態了嗎?」

「是這樣吩咐的。」

「我們立即飛鴿傳書,叫寒江釣叟在中途攔住!」

「好!」獨孤鳳立即往外奔,公孫弘追前一步,突然又回頭,盯著趙老闆道:「老闆,我們現在只管聽你的,若是有半句虛言……」

「要你像那個茶壺一樣!」獨孤鳳在門外應聲回頭,手一揮,「哧」的一把柳葉飛刀飛向趙老闆身旁桌上放著的那個茶壺。

寒光一閃,茶壺一分為二,飛刀去勢不絕,奪地插在床上。

趙老闆一驚,又昏迷過去。

江流滔滔。

已近黃昏,未到黃昏。

一個戴著竹笠的老漁翁坐在江邊的一塊大石上,垂竿獨釣。

竿是墨綠色,釣魚竿比一般的粗上很多,在斜陽下閃動著白芒。

筐中無魚,老漁翁面目在竹笠陰影中,看不清是否已感到失望,他的一雙手卻仍非常穩定。

一葉輕舟順流而來,管中流獨立在舟首,好象在欣賞著兩岸風光。

七寶、六安坐在中間,對於坐船似乎還不怎樣習慣,後面是一個漁家,一支長竿催舟前行。

舟盪過,老漁翁雙手陡動,竿揚處,魚鉤拽著絲線從水中飛出,「颼」的一聲,鉤在舟尾木板上!

那葉輕舟的來勢,立時停頓,老漁翁雙臂接竿,竿弓起,那葉經舟竟硬硬被他拖近岸來。

他釣的其實並不是魚,是人。

操舟的漁夫大驚,七寶、六安看見管中流若無其事,也只是回頭看著老漁翁。

舟已經靠近岸邊,管中流身形終於拔起,凌空猛一翻,落在老漁翁身邊。

他神態自然,竟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七寶、六安相繼上岸,掠到管中流身旁,管中流的笑容更盛。

老漁翁並沒有偷襲他們,一收魚鉤,緩緩地轉過半身。

管中流這才道:「有勞你老人家。」

老漁翁「哦」的一聲,道:「你知道老夫是哪一個。」

「以魚鉤釣竿為兵器,除了湘江漁隱,還有誰?」

「湘江漁隱算是什麼東西?」老漁翁語聲不悅至極,道:「用魚鉤釣竿做兵器的,誰說只得他一人?」

「本來還有一位寒江釣叟。」管中流冷笑道:「但是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又怎會呆坐在岸邊等我?」

「好小子,好利的嘴巴!」老漁夫霍地取下大竹笠,露出蒼蒼白須、白髮,一張刀刻一樣,滿布皺紋的臉,道:「我就是寒江釣叟!」

「真的是你老人家?」管中流佯作驚訝道:「恕晚輩失禮,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何指教?」

「管中流!」釣叟暴喝道:「你挑我無敵門十三舵,殺我無敵門的弟子,老夫現在就要與你算清楚這筆賬!」

「老人家是無敵門的人?」

「不錯──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敢問老人家,在無敵門中,身居何職?」

「護法!」

「這晚輩就不明白了。」管中流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享譽江湖數十年,以老前輩的聲名地位,又怎會屈居人下,淪落為護法?」

「少廢話!」釣叟一沉臉。

「殺無敵門弟子,有你老人家出面,不知道殺了你老人家,獨孤無敵會不會找我算賬?」

「好大的口氣,怪不得無敵門的弟子,你也敢殺!」

「護法一樣敢!」

釣叟怒極反笑道:「好,今日我老人家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一揚釣竿。

管中流手隨一伸,道:「劍!」

七寶劍立即遞上。

釣叟身形一展,呼道:「這邊來!」一掠三丈,落在岸邊一塊空地之上。

管中流劍出鞘,緊接著掠向前,左手一提劍訣,道:「請!」

釣叟喝叱一聲,魚鉤立即飛過去,「颼颼颼」三聲,連鉤管中流三處要害。

這是外門兵器中的外門兵器,敢用這種兵器的人,內外功夫當然都登峰造極。

管中流也知道這個人二十年前便已經獨據一方,武功高強,不敢大意。

他身形輕捷,劍勢卻激烈,「叮叮」聲中,接釣叟三鉤,回攻了一劍。

劍未到,魚鉤已從他額后鉤至,釣竿接著一挑,插向管中流胸膛。

管中流偏身讓頸后一鉤,劍一斜,「叮」地封開來竿。

釣叟身形轉一轉,魚絲颼一轉,纏向管中流脖子,竿隨又連戳管中流十七處穴道。

管中流閃來竿,讓魚絲,哧啦一聲,披風已經被魚鉤鉤破!

他毫不動容,腳步飛快移動,哧哧聲響中,身外披風又被鉤破了數處。

釣叟大笑道:「今天我老人家非將你撕成肉片不可!」笑聲中,鉤、竿、絲一起發動!管中流亦動,身形在竿影中飛舞,連接一百二十七招,左掌一揮,已將披風卸下,迎向來鉤。

「獵」的一聲,披風被鉤飛半空,管中流人劍如飛虹,乘機飛取釣叟!釣叟一抖抖不開披風,竹竿急插管中流咽喉!

管中流一劍封住,「叮」的一聲,劍竟然削之不斷,他也聽說過釣叟所用釣竿乃北海陰沉竹,堅硬如鐵,劍一削,與身形同時翻動,毒蛇一樣纏著竿削前。

釣叟急退,管中流緊追,輕功竟不在釣叟之下。

一退再退,仍然擺脫不了管中流削向手腕的劍,釣叟終於變了面色。

他猛地怪叫一聲,身形斜飛而出。

管中流緊追不捨,釣叟一退數丈,已到了江邊,身形不停,沒入水中。

「噗」的一聲,釣叟在水中一沒無蹤。

管中流冷笑一聲,人與劍停下。

也不過片刻,江中「通」的一聲,釣叟飛魚一樣從水中飛出來。一個起落,釣竿往水面一插,釣叟身形又起,接連又三個起落,終於掠上了對岸。

管中流破聲大笑道:「江湖上徒負虛名的人未免太多,無敵門護法如此,希望武當派的弟子不要令我太失望。」

他竟然真的是要去武當派,但又到底為了什麼?難道他就是要挑戰武當派的弟子嗎?

夕陽仍未下,武當山上六絕石室中,白石、金石、玉石、謝平、姚峰、傅玉書仍然在苦練。

他們每人獨據一石室,六座石室繞成一個半弧形,石室的出口都向著青松。

青松在石室外的一個石室中,盤膝坐在一個木製的大八卦上。

那個大八卦可以團團移動,青松只須手往旁一按,便可以轉過第二個方向。

他盤膝坐在那裡,間中方張開眼睛一望,然後就轉一個方向,從他的神態看來,對於這六個弟子的進展,甚為滿意。

六個弟子都赤著上身,汗流浹背,但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白石、謝平、金石、玉石、姚峰一片忠心,勢與武當共存亡,傅玉書身負血海深仇。

喝叱聲不絕,遠傳出石室之外。

雲飛揚從石室外走過,聽到喝叱聲,腳步已放緩。

他聽著不由自主躡足走上前去。

兩個武當弟子守在石室門外。

雲飛揚一眼瞥見,已有分寸,轉走向那兩個武當弟子,未等他走近,一個武當弟子已喝止道:「站著!」

另一個接著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送茶水給練功的六位師兄。」這倒是實話,他繼續道:「兩位師兄守在這裡這麼久,相信也很累很渴了。」

一個武當弟子道:「所以最好就別忘記我們的一份。」

「這當然──」雲飛揚放下手捧木盤,那上面放著幾隻杯子,一壺茶。

他取過兩隻杯子,交到那兩個武當弟子手上,再替他們各斟了一杯茶。

茶色蒼翠,芬芳撲鼻。

兩個武當弟子一看已知道是好茶,再一躍,更就心曠神怡。

「好茶。」一個脫口贊道。

「這是雨前龍井,師父平日拿來奉客用的。」雲飛揚接將著木盤捧起來。

「怪不得這麼好喝。」兩個武當弟子呷了一口,不由都各自吁了一口氣。

「雨前龍井不愧是雨前龍井,生津解渴,與一般的確大有分別。」

雲飛揚立即把握機會道:「兩位師兄只管慢慢品嘗一下,我這就送茶進去。」

「好──」那兩個弟子只顧喝茶,讚不絕口,雲飛揚手捧木盤,當中走過,他們都沒有理會。

雲飛揚心頭大喜,方待推門走進去,其中一個弟子已然想起來,「霍」地回頭,喝一聲:「站在那裡。」

雲飛揚一呆,那弟子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道:「要進去偷看?沒這麼容易。另一個弟子亦走了過來,道:「一杯雨前龍井就想收買我們?」

「看你這個人表面老實,骨子裡原來也狡猾得很,可惜你遇上我們。」

「別費心思了,茶我們替你打點,快回去燒。」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接下雲飛揚手捧的木盤,抓住衣領的那個手一揮,雲飛揚立時飛了出去。

河水清澈,看著河中自己的倒影,雲飛揚非常之感慨。

他實在不明白,青松對自己的成見怎麼會這樣深。

晚風吹來遠山森葉的清香,清澈的河水中清楚看見,一條大鯉魚正向這邊游來。

雲飛揚眼珠一轉,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四顧無人「颼」地一探手,就將那條魚一把抓住。

「婉兒,我抓到了一條大鯉魚!」他脫口大呼,拔步奔出去。

倫婉兒並不在那附近,當然聽不到雲飛揚的叫聲,事實上她根本就不知道雲飛揚對她的感情。

夜色漸濃。

小院中寂靜無人,雲飛揚雙手捧著一個小瓦罐,悄然穿過月洞門,走到倫婉兒的房間門前。

他放輕腳步,在房門左右徘徊了好一會,騰出一手要拍門,還未拍著,卻又縮回放下。

看他的樣子,非常之懊悔,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終於還是沒有拍下去。

又呆了一會,他才有了主意,俯身將瓦罐放在門前,吁了一口氣,倒退了兩步,轉身便要離開。

一轉身,他就看見了一個人,當場就目瞪口呆。

那個人正就是倫婉兒,站在他身後不遠的花樹叢中,雲飛揚竟然完全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到來的。

她奇怪地望著雲飛揚道:「你放這個瓦罐在我門外幹什麼?」

雲飛揚雙頰發熱,訥訥道:「聽……聽說你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飯,所以我煮了一些粥給你……」

「你真關心我。」

雲飛揚心頭大樂,道:「婉兒姑娘,你就乘熱吃……」

倫婉兒含笑點頭道:「給我拿進去,好不好?」接著上前將門推開。

雲飛揚當然說「好」,捧起小瓦罐走了進去,放在桌上。

倫婉兒實時問道:「是了,方才你怎麼鬼鬼祟祟,想拍門又不拍門呢?」

雲飛揚一某,紅著臉,道:「我……我是沒有面目再見你……」

「哦?」

「早些時,我對你說,主持要收我做徒弟,結果沒……沒有,我想你一定又認為我說謊。」

「小飛,你是怎樣的人,我是明白的,若要怪,只怪你運氣不好。」倫婉兒反而安慰他。

雲飛揚聽著心情頓開。

倫婉兒接著將瓦罐蓋揭開來,道:「這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吃得了,你也吃一點好不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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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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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血洗無敵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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