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87_87065咦?
死、死了?
趙明明難以置信,恍然間竟然湧起一種荒唐的感覺,覺得自己走錯了片場。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又去看了下剩下兩人。然而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個侍衛,而另一個是十一二歲的少年。根據她得到的消息,羅剎的皇帝可是已經成婚,連兒子都有了的人啊。
她不死心地在那中年人的屍體上翻找,零零碎碎地摸出來一堆東西,什麼手帕,信件,還有不少印章。其中最大最華麗的一個印章引起了她的注意,對著火光她仔細的查看著上面的圖案,這一下她連全身的血都涼了。
看這花紋,分明是羅剎國旗的式樣,能用這個圖案作為印章的,除了皇帝還有誰敢?
可……他怎麼會死了呢。
所有的盤算計劃一瞬間全部泡湯,趙明明從沒這麼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她搖搖欲墜,嗓子發甜,忽然就是往後一仰,被吳佩環一把接住。他強硬地抓住趙明明手腕,摸了一陣她的脈搏,臉色一變,啪啪啪就在她身上連點。趙明明咳嗽著吐出一口污血,這才覺得好多了,最起碼耳朵里不再打雷一樣轟轟亂響。
「氣血攻心,真氣逆行,不可再情緒激動,知道了嗎。」
吳佩環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聲音雖然冷淡,可其中的關切和擔憂無論如何都隱藏不住。趙明明對他勉強笑了一下,努力地站直身體,覺得剛才自己太失態了。
她看著那具屍體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想要隱瞞消息是不可能的,而且不管怎麼想,她在裡面恐怕都撈不到什麼好處,不小心恐怕還要惹上麻煩。再看看其他兩人,那個侍衛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估計很快就要死掉。而那個孩子身體上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外傷,一直昏迷不醒,趙明明見他身上的衣物也很華麗精美,不免心中一動。
聽說羅剎的皇帝還有個兒子,似乎正是這個年紀,看他們兩個的長相也有幾分相似,莫非這就是他的兒子嗎?
「把這裡清掃一下,屍體和人都帶回去,不要走漏的風聲。」
匆忙下了命令,趙明明努力地爬上馬背,慢慢地回營地去了。
她讓人把那皇帝的屍體暫時放在其他帳篷,天氣寒冷,倒也不擔心會腐爛。至於那個少年,她則是放到了自己的帳篷里,叫了隨行的大夫前來診治。然而大夫查看一番后,神情並不樂觀,拱手道:「祭祀大人,這少年只怕是內臟出血了啊。」
「什麼?」
大夫搖頭:「只怕是從高處墜下,摔碎了內臟,即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趙明明差一點再次暈倒,不過這次她挺住了,也不再強求大夫什麼。在這個時代,內出血根本沒辦法,只能等死。她眼睜睜看著那少年呼吸越來越微弱,隨時有可能死去,只覺得自己真是白忙活一場。
王靈姬一直小心地站在一邊,查看趙明明從那中年人身上找出來的物品信件,臉色也很是難看。趙明明見他猶豫不決像是有話想說,疲憊地抹了一把臉:「想說就說吧。」
王靈姬咬了咬嘴唇:「姐姐,這下可麻煩了,那死掉的中年人,是羅剎的皇帝。而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兒子,也就是皇太子。」
趙明明麻木地看她舉起一條項鏈,下面的吊墜可以打開,裡面有兩張小小的畫像,一面是那個中年人和一個黑髮婦人,另一面就是正躺在面前的少年。
「姐姐,我們該如何是好啊。」
王靈姬身為王清玄的兒子,並不是對羅剎的事情一無所知,他焦急地道:「那羅剎皇帝的兩個姐姐,一個嫁給了法蘭西的國王,一個嫁給了尼德蘭的國王,為了爭奪皇位,來勢洶洶,不達目的想必是不會罷休。原本羅剎國內就傳言這一任的皇帝皇位是弒殺了原本的老皇帝奪來的,勉強靠著許以厚祿才獲得了下面封臣的支持。若是那些個封臣知道皇帝和他的兒子一併死了,恐怕羅剎的局勢會瞬間逆轉。」
趙明明苦笑道:「誰知道這皇帝抽哪門子瘋,居然帶著兒子一起出門,結果被人給連鍋端了。」
王靈姬吸了口氣,顯得有點惶恐,這不怪他,任何人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都不可能不為所動。偏偏這時候吳佩環端著一碗聞起來就很噁心的東西走進來,遞給趙明明。趙明明愕然地看看他又看看碗,只好捏著鼻子強灌下去。好不容易喝光后,她差點沒吐出來。
「你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以後切記不可大喜大悲,更不能隨意激動。」
吳佩環見她乖乖地喝掉了葯,像是鬆了口氣,拿著碗就離開了。趙明明不舒服地乾嘔了幾下,忽然想起剛才自己竟然毫不猶豫地就喝了,頓時冒出一身冷汗——要是碗里下了毒怎麼辦?
……不,等等,其實她會懷疑吳佩環給自己下毒,才是最奇怪的吧。她已經陰暗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姐姐,這個消息隱瞞不了,很快庫爾干城就會發現皇帝不見了,我擔心東華會趁機算計我們一把,還是趁著消息沒有傳開,趕緊走吧!」
趙明明還沒回答,陳戰又一頭扎了進來,顯得異常嚴肅,附身湊到趙明明耳邊說:「大人,庫爾干城裡面好像不太對,似乎是有幾方人馬打起來了。外面有軍隊正在猛烈攻城。」
這消息一個接一個,趙明明越發覺得疲憊,但她打起精神,同樣小聲問:「你的探子可查清楚了是什麼人在廝殺?」
陳戰看了王靈姬一眼,又看了床上那個差不多等於死人的少年一眼,沉聲道:「探子沒敢靠太近,害怕被發現。但根據那些人的標識旗幟,除了東華跟羅剎,似乎還有尼德蘭的雇傭兵。而且……探子回報說東華打的是皇帝的龍旗。」
趙明明先是不解,然後她忽然一下子如冰水澆頭,瞬間就明白了:「我們還是被蕭青霜給騙了!他根本就沒打算和羅剎的皇帝結盟,他勾結的是另一個公主,那個嫁到尼德蘭的公主!」
之前迷惑的問題也一下子恍然大悟,只怕蕭青霜連那個病都是裝的,雖然不知道他玩了什麼手段拖住了羅剎的皇帝一直滯留在庫爾干城。他騙著自己去跟皇帝會談,其實自己只怕是早就已經溜走,跟那公主商量陰謀去了。搞不好連皇帝跟他兒子出事都是他們聯手策劃的。外國人可沒有那麼講究忠君愛國,皇帝跟繼承人都死了,跟隨皇帝的勢力又被一掃而空的話,羅剎簡直就是那位公主的囊中之物了。
「果然,是個陰險狡詐的傢伙。」
趙明明咬牙切齒地說,一想到蕭青霜裝瘋賣傻,只怕每次見到自己都在暗暗嘲笑她愚不可及,她就恨不得一劍捅死他。急促地深呼吸了幾口氣,趙明明強迫自己冷靜,慌亂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轉身問陳戰:「你覺得庫爾干還能守住多久?」
陳戰搖搖頭:「恐怕連一個時辰都受不住,大人,東華和尼德蘭聯手打下庫爾干,而且羅剎皇帝和他兒子又死的不明不白,下一步只怕就要對我們不利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趙明明冷笑道:「離開?就算我們能跑掉,蕭青霜只要順利將其他人推上羅剎皇帝寶座,必定勢力聲望大漲。到時候他再轉頭來對付我,哪怕是有師傅庇護,我也抗不了多久。」
而且,她沒能達到和羅剎結盟的目的,灰溜溜的回去,就得被強行嫁給其他人,做個生育機器。這樣的話,也沒比死了強多少。
「不行,不能就這樣看著蕭青霜如願以償,不能這樣!」
趙明明焦躁不安地轉來轉去,忽然,床上的少年從喉嚨里發出一陣滲人的咯咯聲,噗地吐出一口黑血,便咽了氣。趙明明絕望地盯著他灰白的臉,突然眯起了眼睛。
「陳戰,你過來看看,這孩子……好像和瓦西里長得有幾分相似。」
陳戰先還沒能明白趙明明的意思,真的過來看了幾眼,隨後他忽然領會了這句話的含義,哪怕是狂妄如他,也被驚得面無血色:「大人,這、這不行的啊!」
趙明明雙眼發亮:「怎麼不行!跟著皇帝出來的人都死了,除了我們沒人知道皇太子也死掉的事情。而原本追隨皇帝的大臣們,被蕭青霜和尼德蘭聯手圍攻,只怕也沒幾個人能活下來。皇帝的印章在我們手裡,這就是最好的證物。」
陳戰無奈道:「雖然他們長得是有幾分相似,但見過皇太子的人肯定還是能一眼分辨出其中不同。而且瓦西里只是個奴隸,他怎可能冒充皇室,大人,您不能這麼做啊,一旦被揭穿,那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誰說我現在就要讓皇太子去見人了!」
趙明明原本只是脫口而出,並未多想。現在仔細一盤算,覺得並不是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不準備現在就打著皇太子的名號去跟蕭青霜斗,而且我們也沒能力打敗他。但是,我們必須得保留一個可以隨時和羅剎開戰的理由,一個堂堂正正,不被任何人質疑的理由。有什麼理由會比皇帝的唯一兒子,真正正統的繼承人來得光明正大呢!」
她越說越興奮:「這些洋人和我們中原人不一樣,一旦登基繼承皇位,其餘人縱然不甘心,但起兵就是造反作亂,從大義上便失去了正統,所以難有成功。但是洋人的繼承法,順位前三的繼承人無論何時都有討還皇位的正當權力。再說了,羅剎國內的大小領主封臣,總不會個個都甘心看著那公主以尼德蘭皇后的身份繼位羅剎皇帝。要知道,這樣一來,等她死去后,這羅剎皇帝就得換她的兒子,也就是一個尼德蘭人來做了,甚至連皇室都要改姓。羅剎的貴族如何能夠甘心!」
陳戰和王靈姬都聽得瞠目結舌,一時半會兒無言以對。趙明明自己倒還冷靜下來,前前後後仔細想了個通徹,覺得自己必須抓住這最後一絲機會。
「且不管以後如何,總之我們手裡掌握著羅剎的皇太子,就等於掌握了一定的主動權。羅剎的皇帝好歹也曾擁有超過半數的兵權,蕭青霜不可能一夜之間全部剿滅使其屈服。得知皇帝的死訊他們一定會亂了手腳,不知所措。這時候只要我們放出消息,說皇太子在這裡,而且已經和神廟結盟。他們肯定會立刻趕來!」
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趙明明微微有點頭暈,她坐下來,喘了會兒氣,笑道:「這樣做,難道不比灰溜溜夾著尾巴逃跑好得多嗎。」
「但、好吧,就算一切都按照姐姐說的那樣,可是最大的問題姐姐想過沒有,那個叫瓦什麼來著的小孩,他願意配合姐姐的計劃嗎?其他的不說,就他那長期沒吃飽飯的樣子,就算沒見過皇太子,一照面肯定也要馬上露陷啊。」
王靈姬擔憂地說。
趙明明沉思了一陣,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去,把瓦西里叫來。再去找個會羅剎語的人一起跟著。陳戰,你先讓下面的人提高警戒,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再想辦法趕緊的把皇帝死去的消息傳出去,我記得這裡距離最近的另一個城市居里雅快馬只需要半個多時辰吧。那裡的總督是皇帝一派,你務必聯繫上他,對了,帶著這個去!」
來時的路上無聊,趙明明從王靈姬那裡得知了不少關於羅剎國內的相關消息,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趙明明從桌上那些堆著的皇帝遺物里找出一個戒指,正想叫王靈姬寫個紙條,卻見王靈姬搖搖頭。
「姐姐,不如就讓我去吧。傳遞紙條不是皇太子或者皇帝親手所寫,恐怕還會引起那些人的懷疑。我懂得羅剎語,還可以隨機應變。」
趙明明凝視著他的眼睛,點點頭:「好,就拜託你了。」
這時外面通報,說瓦西里到了。趙明明示意陳戰和王靈姬離開。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叮囑陳戰道:「看好下面的人,叫他們不要亂說話。尤其是那個大夫。」
陳戰心神領會地點點頭。
定了定神,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還是不放心。她又找了面鏡子照了一會兒,滿意的看到鏡中的自己依舊美貌無雙,而且因為帶著一絲病容,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叫他進來。」
轉身對上一臉不安,又帶著點羞澀緊張的異國少年,趙明明努力露出了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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