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87_87065好幾天沒見的便宜師傅看上去略顯憔悴,原本就很白的臉毫無血色,眼睛下面甚至帶出了淡淡的黑眼圈。他依舊帶著那種無奈又憐愛的笑容,溫和的說:「別胡思亂想,哪有什麼事情。」
說著他按住趙明明的肩膀就把她往屋裡推,別看師傅大人一雙手雪白纖細宛如妹子,趙明明卻毫無抵抗之力,連著後退,一路被推進屋子。她不甘心地嚷道:「師傅真把我當做什麼都不明白的傻瓜了嗎。我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我做過些什麼,即便師傅不說,我一樣知道。」
師傅大人「嗯」的看向陳明容和王倩芝,她倆連話都不敢說,噗通跪地。
趙明明不願意看她們被嚇成那樣:「不關她們的事情,是我自己聽到的。」
師傅大人眯起雙眼:「聽到?你從哪裡聽到?」
趙明明一字一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師傅,徒弟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有些事情,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一味裝聾作啞沒有用處,最後總要去面對。」
師傅大人沉默一陣,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頹然之色:「青墨……你……倒是一點沒變。可你又為何會做出那些事情來。」
趙明明心說這個問題問得好,可惜我也不知道。
其實趙明明現在心裡沒底,面對猶如脫韁野狗的劇情,她無法預測這所謂的麻煩會是什麼。不過,既然這個世界的基本設定是出自她手,她堅信即便是劇情想搞死蕭青墨,也不會那麼快。哪有虐文一上來就直接虐死的。她揣測著世界意志的本意並非想讓自己扮演的角色死,大概真的是想讓她去推動男主走完後面那些當初沒寫出來的劇情。不知道當故事走完的那一刻,世界意志會不會大發慈悲的放她回家。
……想想好虐,你說世界意志究竟圖什麼呢。世界意志的本體是那些年被趙明明坑過的讀者?
「既然你這麼說了,青墨,我問你,你對自己的過去,知道了多少。」
師傅終於擺出了要談談人生的架勢,趙明明想了想,搖搖頭。
「我只知道,我好像……以祭祀的名義殺死過一個人。以及……我想要殺死蕭青墨……我的……弟弟。」
師傅嘆了口氣,疲憊地揉揉眉心:「祭品那件事你雖然有責任,但卻不能全怪你。都是你的下屬自作主張,為師已經交出了罪魁禍首,你不必擔心。」
「李天虹?」
想來想去好像身邊能稱為罪魁禍首的人只有他,趙明明試探的問。
師傅大人皺眉:「他這些年可背著你做了不少勾當,為師知道你不好下手,所以幫你打發了。」
她的頭號小忠犬就這麼炮灰了。而且,師傅大人啊,您真的不是把他推出去擋槍嗎。趙明明有點於心不忍。但是想到李天虹確實不是什麼好人,蕭青墨要沒有他這行動力一流的幫凶,刷男主仇恨還刷不到這麼快。於是趙明明保持了沉默。
師傅淡淡地道:「放心,他沒死,不過恐怕活得也不會好。」
趙明明深刻體會到了師傅大人多麼護短,這種濃濃的「我家孩子都是好的,不好也是身邊人帶壞」的微妙即視感。幸虧師傅只收了一個徒弟,多收幾個,世界估計就快毀滅了。
「現在主要的麻煩還是關於那蕭……?」
念及男主的名字趙明明就不自在,含含糊糊的問。
「沒錯。」師傅大人面色如常,分不清他此刻是憂是怒,「他是東華的皇帝,想對你不利,為師要一手按下也有些麻煩。若要按照東華之律論處,謀害皇族是死罪。」
趙明明滿嘴發苦:「都是徒弟的錯,徒弟不該犯下殘害手足的滔天大罪。」
師傅大人冷笑道:「你也別以為你那弟弟有多仁厚善良,可不要忘了先前他是怎麼給你下毒的。若非你身上帶著九轉還魂丹,只怕現在早就成為地底幽魂了。」
趙明明低頭不語,蕭青霜都要被蕭青墨弄死了,還不許人家下毒反抗啊。這叫正當/防/衛!而且蕭青墨還害死了他老婆,在小言的世界里,殺妻之仇不共戴天哦親。
偏偏師傅大人還不以為然:「這涉及皇位,哪有什麼親情可言。你既然已經退讓,終生不會再回東華。他還一味苦苦相逼,非要你拿命去還才安心,真當我神廟軟弱可欺,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敢隨隨便便挑釁嗎。」
師傅大人這三觀,趙明明也是醉醉的。師傅啊師傅,看您長著一張仙風道骨的臉,原來是個反派設定。看來在刷男主仇恨去死去死之旅的路途上,你我二人有很大幾率結伴而行。
害怕師傅再說出刷新世界觀的話,趙明明趕緊轉移話題:「蕭青霜是找上門來要說法了?他想怎麼樣。」
賠償精神損失費可以,當眾道歉也行,以死謝罪的話就算了謝謝。
師傅嘆息道:「倒不是他想要如何,他才登基不久,東華局勢未定,豈敢輕易得罪為師。要說法的另有其人。只不過這人定是和他串通一氣,明面上是為你,私下盤算卻是沖著為師。」
接下來,就是原作者長知識的時間。趙明明感想複雜的傾聽師傅講述那連原作者都不知道的世界。
原來神廟裡雖然老大是神官,卻做不到一人獨大,隻手遮天。神官下面還有大祭司團,在一些重要問題上他們有執行投/票肯定或者否決的權力。由於神官並非世襲,權力交替用的是選/舉/制度。大祭司團的成員通常默認都是候選人。所以歷來祭司團和神官之間的關係都非常微妙。
趙明明的這位師傅儘管長著一張世外高人臉,為人處世卻是不折不扣的鐵血風格。他當/權期間死死打壓住了祭司團的權力,神廟差不多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祭司團認為,有這麼一個手腕強硬的神官,下一任繼承者恐怕是他說了算,為這事兒跟他明裡暗裡抖了好幾年。本來一直發愁找不到切入點,現在蕭青墨的事情簡直是送刀上門。祭司團正愁睡覺沒枕頭,立馬一窩蜂對師傅大人發起了進攻。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借著發落蕭青墨打擊師傅大人的勢力,要是能把他拉下馬就更完美不過了。
「難怪師傅看起來如此疲憊,想必外面局勢已經非常不好了吧。」趙明明想了想,「他們提出了什麼要求。是要我當眾認罪伏法嗎。」
師傅大人搖頭:「他們還沒這樣大的膽子,不過他們要求收回你祭司的職位,以待罪之身鎮守北蠻邊境十年。沒有召喚不得擅自回來。」
趙明明一聽反而鬆了口氣,還以為要五馬分屍千刀萬剮呢,不就是個流放嘛,小意思小意思。而且她腦中靈光乍現,回憶當年那胎死腹中的大綱,男主角的世界爭霸之路不就是從北方開始的嗎。具體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但按照設想,男主繼位后北方的北蠻將會爆發一次巨大的皇位爭奪戰。這場戰爭會持續整整九年。男主角正是依靠這場戰爭撈足了未來的本錢,奠定了打天下的基礎啊。
這就是命運啊!趙明明第一次感受到了命運之輪是自己推動的,有點小激動。同時也沒有忘記趕緊刷刷師傅大人的好感:「既然如此,師傅何必為難。徒弟自己犯下的罪孽當然要自己承擔。師傅答應他們便是了。」
師傅大吃一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一旦被驅逐出神廟,你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北方氣候寒冷,滴水成冰,北蠻更是尚未開化,活活一群茹毛渴血的野人。而且你中毒太深,性命算是保住了,一身武功卻廢掉了大半。去那種地方,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見趙明明臉色發白沉默不語,他語重心長:「蕭青霜是什麼性子,你忘記了,師傅還牢牢記得。他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眼下不敢動你。可若是離開師傅的庇護……他想做的,恐怕不只是單單殺了你那麼簡單。」
趙明明心中淚流不止:師傅啊,您說的我都懂,蕭青霜是我設定出來的啊。可是,偉大的世界意志在上,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現在去搏一搏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躲在師傅的粗大腿下面,搞不好十年二十年後就被開掛逆襲回來的男主角一鍋全端啦。
怎麼可能和世界意志的親兒子作對呢。
趙明明咬了咬牙,毅然跪下了:「師傅,徒兒想得很清楚,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能拖累師傅。徒兒願意自請流放,去北方鎮守,算是為徒兒以前糊塗犯下的錯贖罪。」
師傅被她氣得咬牙切齒:「糊塗,糊塗!為師就你一個弟子,難道連唯一的弟子都保不住!此事,休要再提!」
趙明明心想師傅您的實力我很放心,不過看您這臉色以及這麼幾天都沒空過來,很明顯外面情況大大不妙。她又不是笨蛋,呆在聖城這一陣,雖然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什麼,她又怎麼感受不到那種微妙的氣氛。說白了,她就一個仗著後面有人的犯/罪份子。不管是權力/鬥爭也好,政/治博弈也罷,師傅大人因為她的關係正處於劣勢。不趕緊的棄卒保帥,大家一起完蛋那才是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明明苦苦哀求,只說不願意連累師傅,最後連「保存實力」都說出來了,可師傅大人就是不許。最後被氣急了,丟下一句「若是敢擅做主張便當沒你這個弟子」,氣沖沖的離開。
之後連著好幾天趙明明都沒見到他,而且,她察覺到身邊氣氛變得好像更加不對。多了好多以前沒見過的士兵,個個鐵甲/長/槍全副武裝,不分日夜的巡邏,把她居住的宮室圍得鐵桶一般。趙明明試著想去問個明白,可是兩個侍女死活不准她踏出門檻一步,甚至都動用武力了。趙明明沒辦法,更加搞不明白外面的人究竟是來保護她的呢,還是來看守她的。
只是,有件事非常清晰明了——事態發展恐怕已經超出師傅大人的控制了。
果然,兩天之後,已經是深夜,一直緊閉的宮門忽然被人從外面強行撞開,一隊士兵帶著火把蜂擁而入,為首的是一名高大魁梧的黑髮將軍,穿著銀色的盔甲,腰懸長劍,膚色黝黑,臉頰上一道巨大的傷疤從額頭直到下巴。他毫不客氣的推開侍女們的阻攔,一路走到趙明明面前,態度惡劣的說:「祭司大人,請隨末將走一趟。」
趙明明倒是波瀾不驚,她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沒有被嚇得驚慌失措。她慢條斯理的整整衣服,從椅子上轉身站起,點了點頭。
那將軍手中原本還拿著類似鐐銬的鎖鏈,可是等趙明明從陰影中走出暴露在火光下后,他原本冷硬的表情忽然就獃滯了一下,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竟然有點失神。
趙明明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忽然那將軍後面傳來「哐當」一聲,原來是和他一起的士兵里有人手裡的□□掉了下來,自己還恍若不知,只是愣愣的看著趙明明發獃。
那將軍這才回神,惱羞成怒,幸好皮膚太黑看不出來,粗聲粗氣的道:「祭司大人,末將得到的上諭,是要鎖拿大人,請恕末將無禮。」
趙明明沒說話,乖乖的伸出雙手,示意他來鎖上。火光下她的手腕微微從衣袖中露出,潔白如玉,那將軍看了半天竟然無法敢下手,更不敢看她的臉,收回鐐銬,悶聲悶氣地哼道:「走吧!」
趙明明懶得理他,保持著冷艷高貴的范兒昂首而去。那些士兵不由自主的分開一條路讓她通過,沒有一個人敢和她視線相對。那將軍見狀,氣惱無比,偏又不敢怎樣,自言自語的道:「果然是個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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