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潮洶湧

「東輝哥，有個事，我得告訴你一聲。」黑子猛吸了兩口香煙，有點躊躇的說道。

陳東輝心裡一咯噔，知道沒什麼好事，問道：「什麼事，儘管說就行。」

黑子道：「東輝哥，咱們這裡總共有四個大隊，前幾天，二大隊的隊長馬文濤已經放出話來，等你進來，不管分到哪個大隊，都要整死你，他這是提前給另外幾個大隊的大哥放話呢，希望他們不要插手這事。」

陳東輝面無表情的抽著煙，心裡卻鬱悶無比，沒想到剛進來這裡就遇到了這檔子事，竟然有個監獄中的大哥，明目張胆的喊話要整死自己。

「東輝哥，你也別太擔心。你也是出來玩的，怕他個毬！外面不是有宇哥罩著你的嗎？你讓宇哥找人打招呼，或者直接去找咱們一大隊的雄哥，馬文濤估計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他那樣喊話，就是給自己掙點面子唄！」

黑子很驚奇陳東輝聽了這個消息竟然沒有一點反應，換別人早不就激動起來了。他按照自己的分析安慰了陳東輝幾句，不過，他也知道，馬文濤既然喊話了，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馬文濤是什麼路子？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整死我？」陳東輝問道。

陳東輝慢吞吞的抽著煙，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跟黑子聊得好像是一件別人身上的事。

黑子暗暗佩服，這個陳東輝果然有種，說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聽說他跟馬少元有點什麼關係。你想，他叫馬文濤，你槍擊的那個駱駝，是跟著馬少元玩的，他們肯定有什麼關係吧。要不然，你也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馬文濤的啊，他都在這地方關了五六年了。」

陳東輝其實自己也能猜到是這麼個原因，不過，他需要了解清楚確定的信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行，黑子，多謝你。」陳東輝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說道，「先不提這檔子事，你給說說，咱們石鋪子的情況吧。」

「呵呵，東輝哥，你真牛逼，有人要整死你，你都不擔心啊？還有閑心聽我講石鋪子的事？」黑子笑道。

身材矮小，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的老鼠這時候也湊了過來，喊了一聲「東輝哥」，舉起了右手的大拇指，表示佩服。

「咱們石鋪子的事，老包了解的最清楚，他有文化，講得好，讓他給你好好講講。」黑子喊道，「老包，東輝哥想聽聽石鋪子的事，你講清楚點。」

「哎，好嘞！」老包湊過來，湊在黑子身邊坐下來，討好般的說道，「東輝哥，那我就簡明扼要的給你講一下石鋪子。」

「行了！趕緊講吧！你tm的天天就是詞多的很。」黑子不耐煩的罵道。

老包只是嘿嘿一笑，但是眼睛里卻閃出一些無奈。

「呵呵，那多謝你了，老包。」陳東輝客氣的說道。

「石鋪子的歷史我就先不講了，如果哪天東輝哥有興趣聽，我再好好給你講。現在，我就先給你講一講石鋪子的形勢吧。」

說完這句開產白，老包看到黑子抬起來右手，作勢就要打，老包趕緊縮了縮腦袋，說道：「石鋪子總共有四個大隊，每個大隊又有兩個中隊。這四個大隊也代表了石鋪子犯人間的四股勢力。咱們這個號子的人，都是屬於一大隊二中隊的。咱們的大隊長，叫胡雄，人稱『雄哥』，是石鋪子四個大哥之一。」

「咱們的中隊長叫孫寶忠，長得精瘦，大家背地裡都叫他『孫猴子』。二大隊的大隊長，呵呵，就是那個馬文濤了。三大隊的隊長叫『胖海』，人稱『海哥』，四大隊的隊長叫亮子，其實他的真實名字，跟歷史上一個鼎鼎有名的人物重名，郭友亮。」

「四大隊的亮子很聽胖海的話，所以，胖海的勢力在石鋪子是最強的。咱們一大隊和二大隊的實力差不多。平常的時候，雄哥跟馬文濤關係也還可以，但是我認為，這有點像是三國演義中的魏蜀吳，胖海和亮子的勢力，就是曹魏。咱們一大隊就是西蜀，二大隊就是東吳，三足鼎立。如果曹魏敢動西蜀或者東吳，那麼西蜀和東吳就會聯合起來對抗曹魏，所以，這才達到了一個平衡。」

「操！你都說的什麼jb啊！一大隊就一大隊，還他媽的東吳東蜀的，誰jb聽得懂？你再給東輝哥好好說一遍！要是東輝哥聽不懂，看我削死你！」黑子又開罵了。

「嘿嘿。」老包乾笑著看著陳東輝。

整天跟黑子和老鼠這兩個准文盲在一個號子里，老包真是感受到了「知音難覓，弦斷有誰聽？」這種文化人的寂寥啊！他真是希望陳東輝也是個文化人，偶爾能跟他擺擺龍門陣啊！

「呵呵，我聽懂了，老包講的不錯，很生動。」陳東輝笑道。

老包激動了！他顫抖著雙手，雙眼凝視陳東輝，就差撲上去抱著哭一場，大喊一聲「知音啊」！

「操！這都能聽懂！」黑子不理解的罵道。

「哎，老包，你是犯了什麼事進來的啊？」陳東輝很感興趣的問道。

老包還沒說話，黑子替他說道：「這是個貪污犯！」

「貪污犯？」

老包苦著一張臉，說道：「我原來是咱們市委研究室的，一時鬼迷心竅，貪了十萬公款準備做生意。事情敗露，被關進來反思來了。」

「反思……哈哈哈……」

陳東輝、黑子和老鼠都大笑起來。看樣子，這個老包不但是個貪污犯，還是個裝逼犯。被關進監獄改造，都能說成是反思。

笑完之後，陳東輝心裡又凝重起來。

聽完老包介紹的石鋪子中的形勢，陳東輝就斷定，胡雄保護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他以前跟胡雄非親非故，沒有什麼交情。不但他沒有交情，宇哥應該跟胡雄也沒有什麼交情。跟了宇哥那麼多年，從來沒有聽宇哥或者宇哥身邊的人提起過胡雄這個人。

第二，馬文濤已經放出話來要整死自己，並且希望其他幾個大哥不要多管閑事。胡雄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值得為了他一個陳東輝跟馬文濤撕破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今已經是1990年了，義氣這樣的東西雖然還有一些人看重，但是大多數人的價值觀已經被金錢所左右，單純為了義氣或者公道，幫人出頭，像是第一看守所周建國那樣的大哥已經是鳳毛麟角。

不過，這件事也並不是沒有了轉機。

陳東輝不敢奢望自己的運氣足夠好，真的碰上了一個義字當頭的大哥。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能表現出來足夠的實力，讓胡雄看到他是一個足夠有用的人，胡雄應該會保他的。

也就是說，想讓胡雄保他，他首先要表現出來值得胡雄來保他的實力！

不過，黑子不明白這些，說道：「東輝哥，你也別擔心，過一會到了放風時間，我帶你去見雄哥。雄哥最講義氣，既然咱們都分在了一大隊，雄哥會罩著你的。只要雄哥發話，晾他馬文濤也不敢怎麼樣。」

「呵呵，行，我不擔心。黑子，咱們這裡的放風時間是怎麼安排的？」陳東輝呵呵一笑，問道。

黑子瀟洒的一揮手，叫道：「老包，講！」

「哎！」老包應了一聲，說道，「東輝哥，咱們這裡的犯人都得幹活，勞改勞改嗎，當然是幹活來了。不過，每個大隊的工作種類有點不同。咱們一大隊主要工作是採石場和洗衣房。二大隊的工作主要是磚窯。三大隊和四大隊的工作最好，是農場。幹活都是記分的，記得分多了，可以減刑，不過這活太累了，大多數人是能偷懶就偷懶……」

黑子打斷老包的話：「操！東輝哥問你放風的時間，你唧唧歪歪的說減刑……」

「嘿嘿，哎呀你看我……」老包往自己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以前我老是寫材料，給我一個主題，我就得啰啰嗦嗦發揮幾千字，都成習慣了。咱們這裡的放風時間，夏季是每天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冬季是四點半到六點，然後是半小時吃飯時間……」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今天你們怎麼不去工作？」陳東輝又問道。

「嘿嘿，今天是新收日，也就是我們的休息日。不過這個休息日不固定，有時候一個月一次，有時候幾個月才一次！我得寫個建議給監獄長，讓他把這個休息日時間給固定起來。咱們沒有周末，有個固定的月休也行啊！這連個固定的休息時間都沒有，真是太不正規了，導致我的生活習慣都打亂了，說不定內分泌還會失調……」老包憤憤不平的說道。

黑子一臉厭惡的表情：「你快拉倒吧！就你這點膽子，還敢給監獄長建議呢？還什麼你媽的內分泌？不吹牛能死啊？」

老包一臉尷尬的沖陳東輝笑笑，被黑子罵習慣了，他本來已經無所謂了。不過，在陳東輝這個有可能成為他的「知音」的新收面前，老包還是感覺到自尊受了傷害。

但是他也沒有什麼辦法，黑子雖然經常罵他，但是也罩著他和老鼠。

在這個石鋪子監獄中，如果沒有黑子罩著他倆，他們的日子一定比現在難過的多。

陳東輝看著老包那種尷尬的發紅的面孔，也十分感慨。本來是市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員，算得上一份十分體面的工作。現在犯了事，卻要被黑子這個五大三粗的半文盲罵來罵去，真是可悲啊！

黑子說道：「東輝哥，你休息一會吧。到了放風時間，咱們就去找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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