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共戴天(一)

第十九章 不共戴天(一)

深黑的夜色中,借著月光,望著綿延不絕的隊伍,打馬站在一處小山岡上的安祿山嘴角邊不由露出一絲自得之色,自兩年前,接任這平盧節度使之後,整個平盧軍在自己悉心經營下,已經日漸出色,士兵人數由原來的一軍一萬三千多人擴充到如今左右二軍近三萬人,現在的平盧軍再也不是往日那支只能進行招撫和防禦性任務的邊軍,而是北地中唯一一支進可攻,退可守的勁旅,至於那安東都護府轄下的部隊,已然如同夕陽西下,無論在人數還是戰力上,都不能與如今的平盧軍相媲美,只能嚇唬嚇唬高麗小兒而已。更重要的是,當今天子熱衷於開疆拓土,效法秦皇漢武之道,憑著自己手中的實力,加上在京中的眼線,他日飛黃騰達,乃至出將入相,決非難事。

本來這一年來風平浪靜,無論是室韋還是靺鞨,表面都沒有任何異動,害的他安祿山還處心積慮地尋找借口,可是正當自己為如何尋釁而煩惱的時候,居然從在長安的探子處得知,渾素那老傢伙竟然暗地裡聯合其他幾個室韋部落,企圖派代表上京請求減少貢奉,這不是變相告自己御狀嗎?更何況,此事若然成功,自己還拿什麼來賄賂朝中大佬?嘿嘿,既然這老傢伙如此不顧自己和族人的性命安危,那就讓本大帥來成全你,同時也給那背地裡不知什麼態度的靺鞨人敲個警鐘,免得將來這些人也有樣學樣。

正當他暗自沉思之際,身後鎧甲鏗鏘之聲卻打斷了這四周的寧靜,只聽來人稟道:「稟告大帥,崔將軍部下三千兵馬已經進抵落日圍,隨時可以攔截山北,嶺西二部援兵,另外,訥北支部頭領已經派使者聯絡崔將軍,伏請大帥剿滅三部叛亂,並允諾出兵協助。」

「呵呵,洛東這傢伙倒還真會順風倒,哼,當初喊減負喊的最凶的人,也是他。現在反倒給渾素背後來了一刀子,罷了,現下還用的著他,你去告訴乾祐,若那兩部出動,則格殺勿論,不然,則就近監視,與那訥北支部保持聯絡。」聽完探子的回報,安祿山在評論完訥北支頭領洛東之後,立刻分派的命令給他的愛將崔乾祐。他對這次「平亂」信心十足,他的計劃是以營州守捉將崔乾祐帶三千精銳騎兵,至烏羅護同其他三部的交界處—落日圍,設伏,截擊其他三部,當然現在是兩部的援兵,這變是兵法常說的圍點打援。而圍點之事則由他自己親力親為,他自率六千馬步軍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夜奔襲烏羅護部,準擬一舉擊垮這首議減貢之人。

想到自己布置得力,而那訥北支部又當先歸附,如今真可謂是勝券在握,安祿山一揚馬鞭,指向遠方,笑謂眾將道:「大伙兒努力一把,一會兒給我一舉踏平這幫蠻人的所在。」他口中稱室韋之人為蠻人,卻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個胡種。

眾將自然也不會管這個,想著此番獲勝之後那數不清的美女財物,當下便轟然應道:「謹遵大帥將令!」一時當真是聲勢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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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寶石一般的夜空中,綴著一輪明月,小賴鑽出帳篷,猛吸了一口混著青草香味的新鮮空氣,頓感舒適萬分。他今日白天的時候喝了些酒,但自己本來就酒量不大,雖然喝的不多,卻扎紮實實地醉倒了,本來只是想在她面前露一下臉,這下可好,倒變成了出一回丑,可不知道人家心裡會怎麼想了。唉,誰叫自己天生不會喝酒,雖然不論是射箭還是赤手搏擊,自己都是部落里數一數二的勇士,但說到喝酒,就是那給隔壁帳篷放羊的老奴阿剌都比自己厲害些。

信步而至,一腳踢開一塊石子,彷彿將自己的煩惱也由此踢去了一般,看見不遠處,枕著長槍,抱著彎弓,席地而睡的鬍子,小賴頓時覺得一種寧靜的美感,心中也因此開闊了許多。

正當他仰頭為這無星之夜而略感遺憾之時,忽然發現遠方的天空飄著無數的亮點,只是那些亮點似乎正飛向自己這邊來。不過瞬息之間,他便見到這些亮點由小變大,由遠及近,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叫道:「火箭,有敵人,大家快出帳。」言罷,就地一滾,避開了剎那間便插在了自己身邊的那支箭。耳聽的利箭破空之聲越來越響,他不顧自己安危,衝到離他不過幾步之遠正懵懵懂懂站起身來的鬍子身邊,一把抱住他朝著左前方連打了數個滾,直滾的他自己也頭暈腦昏。不過,憑著耳朵的靈敏,小賴感到那箭似乎越來越密,而且敵人彷彿也知道己方前沿無人看守一般,已將箭矢的主攻方向改為朝著二人身後的族人帳篷之處。

剎時間,原本一片漆黑安寧的草原上,星羅棋布的皮布帳篷猶如一堆堆野火般燃燒了起來,而帳篷中的烏羅護人紛紛驚叫著逃出了著了火的家,只是剛剛走出家中的他們很快就被無數隨之而來的利箭收取了性命。隨著大多數帳篷都著了火,更多的人們從自家帳中跑出,原本就是軍事結社性質的這些草原住民們很快就從最初的慌亂中回過神來,許多後來奔出人手中已是持了盾牌,弓箭等武器,然後由一些尚未身亡的小頭領指揮著,頂著盾牌,保護著婦女老小向著目前唯一沒有羽箭飛出的東面緩緩撤去。因為火箭帶光,雖然仍有不少族人葬身於冰冷的箭簇之下,但比之初時的毫無防備,已經大是不同。不過正當眾人劫後餘生,暗自慶幸之時,猛聽見破空之聲復又繁密,而且居然是從原本無箭射出的東面發來,只是這番卻並非火箭,而是暗夜之中,更令人防不勝防的冷箭,只聽見鐵箭射穿人體的「噗噗」聲和插入木盾時的「嘟嘟」聲,混合著人臨死前的凄厲叫聲和牛羊的悲鳴,整個草原頓時成了人間煉獄,只是火光愈演愈烈,將那死者的慘狀和牲畜的驚惶映照的無比清晰。

看著發了瘋一般地朝自家帳篷跑去了鬍子,小賴心裡忽然一陣落寞,自己沒爹沒娘,唯一的親人爺爺也早死了,眼前的一片混亂使他突然迷茫起來,眼見部落里人喊馬嘶,一個個昔日熟悉的身影紛紛倒在或明或暗的箭簇之下,而敵人卻至今仍未露面。他明白整個烏羅護部落算是完了,可就在他萬**俱灰的一剎那,一堆熊熊燃起的草料將他的視線引到了大頭領主帳右側的那座小巧精緻的小氈帳上,這時的他又忽地靈台清明起來,「不,所有人都死了,我也不容人欺負到她。」沒有任何豪言壯語,只是低吼一聲,方才還如痴獃一般的小賴便似離弦之箭直衝向那個小帳—他心目中的聖地。

就在烏羅護部陷入一片死亡混亂時,站在不遠處的小山包上俯瞰整個戰場的一員紅袍大將突然猛地喝道:「阿史那承慶何在?」「末將在。」應聲的是一個臉頰上刻著一道刀疤的突厥大漢。

「現下敵營已亂,我命你速領青狼,黑豹兩營踏破敵陣,凡擋我軍威者,格殺勿論。」紅袍大將大聲發令道。「末將領命,不知渾素如何處置?」刀疤大漢倒也並非一味蠻勇,想起亂軍之中可能遇到敵酋,不由多問了一句。

卻聽那紅袍主帥獰笑著吐出一句話:「要死不要活。」當此情景,這位大唐平盧節度使在四周親兵手中的火把映照之下,配著不遠處紅黑相交的場景,顯得格外血腥陰森,就是這些久經沙場的大將們也不由為自己主帥的殘忍好殺而打了個冷顫。

不過,阿史那承慶倒沒有絲毫猶豫,彷彿見慣了這種場面似的,拱手道了一聲「遵命。」轉身便走去集合部下,準備殺入敵陣。

阿史那承慶剛走下山包,安祿山又揮手將一名貫著明光鎧的大將招至身邊,手指戰場正面道:「你現下就去準備,待阿史那承慶的騎兵第二輪迴沖時,你率靜塞軍從正面殺入,記住,留下不反抗的青壯及女子,其餘一律殺光。」雖然是親耳聽到大帥命令,但李懷仙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只是臉上卻不肯露出分毫,只沉聲道:「請大帥放心,末將這便去準備。」言畢,躬身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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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揮開已經被點燃的帳幔,小賴一邊以布捂著口鼻,一邊大步走向帳中的大床,正自心焦之時,抬眼一看,卻見一人倒在床邊,身上還壓著一根支撐帳篷的大木,他心中一驚,再也不顧周圍四起的烈火,急忙衝到那人身邊,一看卻是兩人疊抱著躺在地上,那根木頭便是擊在上面一人的腦袋上,顯是這人在危急之時以己之軀護住了身下之人。眼見臉上四溢的鮮血已經凝固,只是他伸手一探,原來那人早已沒了生息。待他仔細看去,此人竟是她的貼身女奴,這一下,更是吃驚不小,他大吼一聲,彷彿在瞬間凝聚了自己所有了力量,伸出滿是肌肉的雙臂,咬牙將那大木搬起,只是第一次卻只抬開了一點,便停了下來。原來那木頭倒下的時候,正好壓在床腳邊,是以木頭本身並非太重,只是位置太偏,使他無論往那裡搬,都會卡住大床,一時間竟然奈何不了此木。此時,耳聽得外邊喊殺聲漸窿,又見帳篷內火勢越來越旺,穹頂的木頭上也現出了火苗,小賴情知不妙,若再遲疑,便會被壓死在這帳篷里。當下他急中生智,又一聲大喝之中,硬是將那大木斜斜搬起,同時卻抬腳用力將兩具身體推了開去,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木頭。

他顧不上喘息,連忙來到那兩人身旁,推開上面的女屍,露出底下一個曼妙的身體來,眼見朝思暮想的佳人就身前,他強攝心神,將手顫顫巍巍地伸到那女子鼻下,待感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之後,方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就差點跪地拜起偉大的天神來。

只是還未等他喘完第三口氣,卻聽見「喀喇」一聲爆響,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卻是急墜而下的一團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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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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