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圍魏救趙(五)
魏虎子雖然答應對方比試,但他自視甚高,一看對方架勢,便知是個雛兒,當下只是提刀在手,卻只等對方出招。
索赤見敵人輕視於自己,他素來心氣頗高,眼見對方如此,心中已然怒極,但想及此戰關乎母親和妹子性命,便將火頭強自壓了下去,一時倒也謹慎起來。
他見敵人始終沒有將刀拔出,心中暗道:好你個唐狗,我讓你輕賤於我。言**及此,更無猶豫,左手一揚,紙卷朝後飛出,他妹子倒也機靈,順勢將之抄入手中。也就在這時,只見寒芒一閃,索赤手中長刀已然揮出,卻是斜劈向魏虎子的脖頸。
此刀之快,便是連久經沙場的唐軍老兵們都著實為之目眩,但魏虎子卻非常人可比,早在對方將那紙卷投給身後女子時,他便以目示意身旁的錢正彪,後者心領神會,借著騰出空地給二人比試的當兒,拉了拉身後楊老六的衣袖,這二人便慢慢挪向了索赤妹子所在之處。而魏虎子早有防備之下,未及刀刃加頸,便騰身躍開,口中怪叫一聲:「好刀法!」言畢,卻已抽刀在手,雙手握持的三尺橫刀,在透進帳子的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陰冷。
魏虎子持刀在手,在陽光中,微微晃動了一下刀身,卻把對面正迎著光線的索赤看得眼花繚亂,雙目刺痛起來。而此時,只聽那魏虎子一聲虎吼,倒也不負他的威名,接著猿臂輕舒,長刀遞出,卻是朝著敵人攔腰而過。這原本最平常的一刀硬是給他使得霸氣十足,威猛無比,戰陣之中練就的刀法果然名不虛傳。
但索赤也是反應極速,就在敵人以刀眩目之時,他已覺不妙,於是猛然向後退去。饒是如此,因魏虎子這刀來勢之快,手法之沉,也令他肚腹上被拉開一條一尺來長的口子,就在他疾步後退時,那衣服上麻布也隨著裂縫而無力地垂下了頭。
至此,雙方互砍了一刀,卻是不分勝負。只是索赤乃是險險避過,如此一來,實則高下已分。但二人此刻已經存了拼殺之心,在未看見對方身死自己刀下之前,又有誰人肯輕言放棄。
數息之間,只見兩人你來我往,已經互相劈刺了六七刀,身邊眾人也隨著二人步伐,而退到了帳篷邊上。魏虎子眼見對方刀法凌厲,再不敢託大,瞅准空隙,一刀直刺過去,那索赤見敵人這一刀快捷剛猛,躲避不及之下,只得生生將刀架了上去。他生平從未上過戰場,也沒殺過人,今日只是碰巧遇上唐軍突襲,那進帳搜查的士兵先是搶掠他家的財物,接著眼見他妹妹天生麗質,難免動手動腳起來,所以這才使他驚憤交加之下,仗著出其不意和家傳刀法的厲害,一舉將對方格斃。但那人不過是軍中一個小兵,又如何比的上眼前這殺敵無數的魏虎子。
只是他雖因初遇強敵,心中難免驚惶,但隨著二人比拼時久,也漸漸定下神來,他刀法本來不差,唯欠實戰而已,眼下卻是個絕佳的機會。
但他固然因此逐漸發揮所長,只是終究敵不過魏虎子的臨敵經驗。只見他雖將刀格住對方,卻不料這本是虛招,魏虎子趁他一招使牢,氣力不濟時,順勢將刀鋒沿著他的刀刃斜拉下去,眼看對方就要被這一刀給劈得一分為二。卻在這時,索赤大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往前一擋,趁著對方為其一阻時,迅捷無比地將長刀橫過,堪堪地架住了敵人那致命的一刀。
魏虎子見他年紀輕輕,應變居然如此之快,心下也不由贊個「好」字,但身體卻不停頓。他見對方凝神於刀,知時機已到,突然間抬起右腳,猛地照著索赤的小腹上用力踹去,連踢三腳之後,那索赤再也經受不住,頓時委頓在地,雖然手中的長刀依然架著,但明顯沒了力氣,徒具樣式罷了。
「蒼啷」一聲,原本還跪著的索赤被一腳踢翻,手中長刀也應聲而落。魏虎子笑著將刀尖輕輕劃過他的脖子,口中道:「好樣的,能在我魏虎子刀下走過十招而不死的,就你一人。也罷,今天佛爺開眼,老子就饒你一命,下回你若有機會,大可來劍南軍中尋我便是,哈哈。」言畢,示威性地將刀鋒又深入了兩寸,那鮮血已經從索赤的脖子上緩緩流出。
魏虎子本意只是惡作劇,給這不怕死的年輕人留個記號罷了,但正當他大笑著想要收刀回鞘時,冷不防感到背上一痛。他愕然回頭,卻見一雙驚懼交加的大眼睛正死命地盯著自己,對方手中還握著一把短刃,卻是直沒入他後背心窩處。
儘管對方臉上滿是迷惘不解之色,但望著這個鐵塔般的魁梧漢子,要說梅朵不怕,那便是假的,只是她聽不懂漢話,見這人將自己哥哥打倒在地,眼看轉眼間親人便要成刀下亡魂。她心中一急,這才拔下腰間短刃,覷准那人軟肋,狠命一刀刺將下去。
魏虎子全沒想到自己放了對方,居然還會被人殺了。看著從前胸透過的刀刃,他奇怪自己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怒意,有的只是不甘罷了。他抬手朝那丫頭一拳打去,行至半空,卻猛覺下腹一痛,低頭一看,一柄長刀赫然插在自己小腹上,而刀把則握在半跪著的吐蕃小子手上。
這幾下兔起鶻落,饒是一眾唐軍身經百戰,也沒料到難得刀下留情的隊正大人會落個如此結局。他們自然不知道,那索赤一家對著這幫如狼似虎的唐兵,早已是全身戒備,只因不通語言,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精神緊張之下,那魏虎子便成了他兄妹二人的刀下之鬼。
看著隊正眼中的神采漸漸消逝,錢正彪頭一個反應過來,他離那女孩最近,當下便拔刀朝她砍去,口中則大喊道:「快,把狗日的蕃賊子抓住,一個都別放過,給大人報仇!」
聽得他這聲呼喊,一眾唐軍這才醒悟起來,當下紛紛拔刀出鞘,朝著這一家子殺去。
眼看錢正彪那剛猛無比的一刀就要劈在對面的女孩身上,而對方似乎被眼前情勢所驚,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獃獃地望著迎面而來的利刃。卻在這時,一個身影從這人身後閃出,一片血光之後,冒著汩汩鮮血的脖子歪在了一邊,整個人則倒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口中似乎還隱隱說著什麼,卻沒人能聽清。
倒在地上的索赤奮力架起當頭砍來的四柄長刀,耳中卻聽得一聲驚呼,他百忙中側頭一看,那倒在妹妹懷中,一身血紅的正是自己的母親!一時間,愧疚,仇恨紛紛襲來,索赤再也忍受不住,甩頭大吼,卻是淚如雨下,刀勢雖猛,但法度已亂。一名唐軍看準時機,正待一刀刺去,卻不防脖子一痛,抬手一摸,卻是一枝吹箭,只這一會兒工夫,他便在憤怒和不信中頹然倒地。
次桑自南詔人那裡學來這吹箭之術后,還是頭一回用上,居然一擊即成,卻也是他沒料想到的。眼見唐軍目光朝這裡看來,他知道再不能猶豫,那唐軍是驚怒之下,失了理智,忘記呼喚其他士兵,而一旦為其所覺,恐怕就休想活著逃離此地了。
他大喝一聲,抽出大刀,猛地刺入帳幕,然後憑著犀利的刀刃,沿著那帳篷中間縫起的連接處,用力劃了過去,對裡面唐軍的呼喝卻是充耳不聞。
索赤已經身中四刀,雖然入肉不深,但火辣而強烈的痛感仍然一陣陣朝他襲來。他強忍疼痛,兀自揮刀同對方殺在一起,數招之後,腳下又多了一名唐兵屍體。而那邊廂,錢正彪正擎著長刀,一臉猙獰地朝著梅朵逼去,先前他雖然因對方母親的攔阻而頓了氣勢,但一刀之後,紛飛而來的血雨激起了他心中潛藏的嗜血本性。想到隊正慘死,若不是顧忌對方撕爛那紙卷,他早已快步而上,解決了眼前這個忘恩負義,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
那女孩本能地朝後退去,但她抱著母親的屍體,如何能走快。突然她被身邊的几案一絆,一頭栽倒下去,手中羊皮紙卷也隨之滾落地上。就在錢正彪舉刀砍去時,猛然聞到一股刺鼻焦味,他頓了一頓,抬眼看去,只見右邊大半個帳篷已然燒著。他情知不妙,若任由火勢蔓延,帳篷一倒,這裡面所有人一個都別想出去。此時帳中唐軍以他為首,只見他彎腰一把抓過那紙卷,口中大喝道:「兄弟們快撤,帳子要倒了!」說著,再也不看那女孩一眼,返身朝門口衝去。
只一刻的工夫,這偌大一個帳篷就被引燃起來,一眾唐軍連那個吐谷渾翻譯一起大呼小叫著衝出帳子,為首的錢正彪則高喊「姦細」,將其餘唐兵引來。
其實哪裡還用得著他喊,早有十多名唐軍看這處突然起火,又見一個吐蕃老頭在帳子邊行為不軌,當即便呼喝著朝這裡湧來。
帳篷里的索赤也知情況危急,他強行拉起握著母親死不放手的妹妹,想要衝出帳去,但右邊火大,帳外又有唐兵等候,一時又哪裡找得到出口。
就在這當口,猛聽得正對面的布幔撕裂聲響,他心下奇怪,拉著妹子上前一看,卻見一柄長刀從帳子上猝然劃過。緊接著,原本結實的大帳硬是被拉開一條大口,一隻大手從帳外一把將帳子扯開,索赤抬眼一看,正是那次桑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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