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004】
沉歡曬著太陽正在看書,回了一趟餘杭的甘珠下午就回來了。
她摸了一把鼻子的汗珠,蹲下來,在沉歡腳邊低聲說,「姑娘,我打聽了,這個獨眼龍似乎是外鄉人,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聽說三個月前這裡蓋房子的時候他就在這裡幫忙。」
「三個月以前?」
「是啊。而且我到茶莊了。娟兒她爹說這個地方是當地官府讓他修建的。給了五百兩銀子呢。就連圖紙都是官府拿來讓照著做的。這個車夫是隨著招小工一起來的。」
官府?
沉歡放下書,看著樓下和田埂上忙碌的人們。
甘珠壓低聲音說,「我怎麼感覺他是凌公子啊。姑娘你看這個樓雖然是竹子做的,可做工講究,格局精巧。這湖都是刻意修繕過的,娟兒她爹弄個休閑區,需要這麼精緻作甚?」
「可是細想又不可能,凌公子不會做飯的,看他那麼拿手的燒菜燒飯,簡直就是大廚級別的。凌公子就算要學,也沒那麼快啊。我記得凌公子不熟悉水性,更加不會釣魚,姑娘你看這個車夫簡直就是個釣魚高手。怎麼看都不太可能。」
甘珠一向不愛說話,這兩天倒是絮叨。
不過她說的話不就是她這幾天想的問題嗎?
沉歡若有所思,靠在竹椅上。
甘珠見她不做聲,「姑娘,其實你喜歡這裡嗎?」
沉歡這才笑著點頭,「我喜歡。」
「那不就結了,管他誰弄的呢?我們且玩玩。」甘珠笑了。
「也是。」沉歡也笑了。
興許,沉歡骨子裡是喜歡這種安靜的山清水秀的。所以,本來打算隨便玩上幾天,也就要順著漕運河往下游一路巡過去的,這一住反而不想走了。
每天早上帶著傲古在河邊跑步,跟著赤冰、甘珠學劍術和武術。日子一晃就過,眼看過了半個多月。
整整半個月,一直是車夫和娟兒一起做飯,都是雞鴨魚肉,卻不重樣。尤其是沉歡愛吃的筍子,從去年的冬筍到今年的春筍,換著花樣吃了個遍。
沉歡坐在露台上,端著書,眼睛一直看著在河邊忙碌的車夫和娟兒,赤冰也難得的常和他們一起抓魚嬉鬧,還有秦蓮和傲古,最喜歡追隨在一邊,傲古搶著去咬上岸的魚,可又不是真的下口,只是逗玩著跳躍的魚。
秦蓮這些年因為養得好,身材高了許多,像個大姑娘一樣,平日里還斯斯文文的,玩起來就露出小女孩的脾性了,鬧騰起來有點當年沉歡的影子。
看上起其樂融融的景象。
「我們明天啟程。」
「啊?」甘珠忽聞轉不過彎來。
「再這樣下去,就玩物喪志了。」沉歡站起來,抖了抖衣裙。
「也好。」甘珠想了想,「那我去吩咐。」
「去另外買一輛馬車來。」
甘珠聞言頓了頓,「姑娘是不想這個來歷不明的車夫跟著?」
「自然,我身邊自然不能有不明來歷的人。」
甘珠點頭,「好的。」
秦蓮額頭冒著汗跑進來,「姐姐,這麼快就走嗎?」
沉歡正在收拾東西,「是啊,你可以留在這裡玩玩,我要去看下各處的生意。」
「不,我要跟著姐姐走。」
沉歡扭頭看她,憐愛的用手絹抹了汗珠,「好。我們先去餘杭,給雲裳和煙翠選些新婚的衣料,你也要選選了。等忙完雲裳和煙翠后,你也該談婚論嫁了。」
秦蓮臉一紅,「姐姐還沒嫁呢,那裡就輪到我。」
沉歡笑著捏了捏她紅透的臉蛋,「現在物色也就快了。你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告訴姐姐,姐姐一定給你牽線。」
「姐姐!」秦蓮羞得滿臉通紅,一跺腳,「不理你了。」
沉歡看著她轉身跑掉的背影,不由莞爾。
「為什麼不讓我跟著姑娘?」嘶啞低沉的聲音在沉歡背後響起。
沉歡放下手中的首飾盒,轉身看他,「我不需要車夫。」
「我已經賣身給姑娘,姑娘打算棄我於不顧嗎?」
沉歡挑眉,「你可以留在餘杭我府中。」
「我有十多年的駕齡,可保護姑娘一路平安。」車夫執拗的說。
沉歡環臂抱胸看著他,「你是在違抗我的命令?」
車夫瞪著她,半響沒說話,轉身走了。
沉歡向來做事雷厲風行,說走,也就用了半日都準備齊全。
一行人開始上路。先去了餘杭調了許多新出的料子,安排鹵家馬隊運回盛京,沉歡回了宅子。
宅子里的老人都去了盛京,留下之前雲裳她們調教出來的幾個丫鬟家丁守護著,很多人都沒見過女主子,聽聞主子回來了,趕緊都蜂擁過來趕來拜見。
本來打算住一晚就走的,在大家盛情之下,倒不好意思了。反正餘杭的生意也要看看了,畢竟是自己發家之地。
大家安頓下來,在宅子里過了兩天。
甘珠另外買了一個馬車,在宅子里調了一個家丁做車夫。
鹵家老爺和鹵家太太親自上門請沉歡到鹵家,為她舉行了家宴,順便將雲裳的大禮給過了。如果只是吃飯沉歡自然不回去的,可雲裳的事情是大事,鹵家在餘杭,這件事也說得過去。
所幸鹵家對娶到雲裳作為長媳很是滿意,沒有讓沉歡費半點神,
沒有讓沉歡費半點神,就連聘禮都是高標準。鹵家如今因為鹵大在盛京的生意的名聲,家業做大了。鹵家二少爺也都娶到知書達理的閨秀媳婦,獨獨鹵大盯死了雲裳,一追就是兩年,硬是讓自己婚事晚了弟弟們兩年。
沉歡坐在馬車上笑著,真是慶幸將雲裳的事情定下來了,要不豈不是耽誤了一對人的青春?
「姑娘!宅子起火了。」甘珠在馬車外驚叫著。
沉歡大驚,掀起帘子就看到自家宅院方向火光衝天,巷子里都是相識的街坊,都幫忙奔跑著提著水桶。
甘珠驚叫起來,「天啊!東邊的閣樓塌了!」
東邊閣樓
「蓮兒!」沉歡眼底透出焦慮,因為人太擠,馬車不能向前,她立刻跳下車飛跑過去。
忽然腰間一緊,是赤冰攬著她的腰,用輕功將她飛速帶回了宅子。
兩人首先進了院子,被院子的模樣驚住。
下人們橫七豎八的倒在血泊中。
赤冰忙上前扶起一個艱難扭動的人,「怎麼回事?」
那人口中喃喃而語:「好多蒙面人,他們搶走五姑娘,快……快救……」話沒有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沉歡焦急的邀他,「是什麼人?你快說!」
「他死了。」赤冰搖頭。
沉歡獃獃的看著一團糟的院子。
「為什麼?」
「姑娘!」赤冰低聲叫了聲。
沉歡看過來。
她一手拍在死者的胸前,胸前本來一灘血跡卻看不見兇器的,忽然隨著掌力擊出一坨血淋淋帶著肉的東西。
「是什麼?」
赤冰沒說話,將東西迅速清理開,是一枚五角星似的暗器,暗器上有個標誌。
赤冰臉一沉,「北衙禁軍的暗器。」
「北衙禁軍?凌傲的人!」沉歡心一驚。
「他已經被送往死人島,怎麼還能動手!」
「死人島?他沒死?」
「是,皇上憐惜睿親王只有兩子,並沒有將凌傲沒有判以死刑的極犯,凡是去死人島的多數也無命生還。等於死了。」
沉歡猛然站了起來,就往外沖,剛趕到的甘珠慌忙一把抓住她,「姑娘,你要去哪裡?」
「他們跑不遠,他們抓蓮兒是為了找我!」
「姑娘你要去哪裡找!」甘珠急了,抓住她不放。
「放手!」沉歡也急紅了眼。
「甘珠說得對,姑娘就算衝出去也找不到人的。他們是有預謀的來的,怎麼可能輕易的讓姑娘一下找到。再說了,他們能殺了那麼多人,來人一定不少。」赤冰的話讓沉歡冷靜下來。
「姑娘,這是殺手留在門上的。」
沉歡忙接過。
「速來相見!」紙下畫著一個位置。
赤冰奪過看,微蹙眉,「果然是針對姑娘來的。」
甘珠過來看清,驚叫著,「漕廟!」
沉歡沉著臉。
漕廟就是之前老漕幫分舵。多年前凌朝凰和寧逸飛在這裡被人誣陷,火燒了廟宇,殘留下的兩間廢屋子還留著。因為漕運的老人眾多,有人就在這裡供奉了菩薩,供奉起香火來。
「是陷阱!」赤冰沉著臉。
「備馬!」沉歡道。
「姑娘你不能去。」甘珠攔住她,「我和赤冰去就好。」
「你不能去,你留下來保護姑娘,我去。」
沉歡搖頭,「他們要抓的是我,我不去無法引誘他們。放心,一兩個人我還能應付,你們兩分散了力量反而都有危險。」
「不行。」
「甘珠,你也別爭了。他們要求明日換人,今天肯定不會帶著五姑娘去的,所以,現在去也是白去。」
沉歡和甘珠聽了赤冰的話,不由點頭。
「你們先處理宅子的事情,我調動下暗衛。」赤冰說完轉身就疾步往外走。
沉歡想了想,「甘珠,趕緊清點下逝去和受傷的人,馬上安撫下。」
甘珠忙去了。
等將宅子的事情處理妥當,已經到了深夜。
沉歡看著疲憊的下人們,心裡無比沉重。
冤冤相報又開始了嗎?
凌傲,他是橫在凌鳳和自己最大的障礙,解鈴還須繫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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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廟一片漆黑。
沉歡悄然推開門,只聽見吱呀一聲,裡面沒有反應,立刻警惕地四周看了看,手握匕首小心翼翼地提起劍向內走去。
忽然,遠處響起一聲微弱的女子的哭聲,沉歡心裡一緊,忙沖了進去。
外面看上去是兩間破爛的屋子,可裡面卻有新修的屋子。
最深處有一間房間,好像哭聲是從那裡發出的,沉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就踹開門,沖了進去。
屋裡黑漆漆的一片安靜,從空氣流通中感覺到不是一間屋子,屋裡散發著一陣血腥味。
沉歡心裡一沉。
「你把蓮兒放了,我來了。」
「是嗎?」暗中,冷切切的聲音飄了出來。
沉歡手中匕首緊握,眼睛死死盯著聲音發出的方位。
「凌傲,堂堂七尺男兒,做這等下作的事情,算什麼英雄。」
「英雄?哈哈,我凌傲向來不是什麼英雄。」
隨著他的話音落,忽然亮了一根蠟燭。
凌傲丟了火石,緩緩轉身。
沉歡這才看清,秦
才看清,秦蓮蜷縮在角落頭,不知道受傷沒有。
「不過,你果然膽子大,居然敢自己一個人前來。」
沉歡冷笑,「你既然下藥讓我的人都昏睡了,不就是想讓我一個人前來嗎?」
凌傲點頭,「也是。你我好久沒見了。如今的天下,倒是天翻地覆了,只是我奇怪,凌鳳怎麼會不當皇帝,你不當皇后呢?這樣,反而讓我殺得不夠過癮了。」
沉歡淡淡一笑,「你生在帝王之家,明爭暗鬥是自古不變的遊戲,你若是做得了皇上,自然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該死的已經去了,留你一條命,你應該感恩,現在你所做的一切又有何用?」
「何用?我既然死不了,自然要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沉歡勾唇冷笑,「你就算殺了我,也不可能奪回你不可能的夢想。但是若是傷害了我妹妹,你的罪孽多了一分。」
凌傲忽然哈哈大笑,猛然間,身形一動,人已經逼在沉歡身側,沉歡揮刀過去,卻被一腳踢開,冰冷的刀刃頂住了自己白皙的脖子。
「我在想,凌鳳若是知道你在我手裡,他會作何反應。」
「放了蓮兒!」
凌傲一笑,「你的確膽子大,在我刀下還敢和我叫板。」
「若是你敢動蓮兒,我定會讓你後悔!」
「哈哈,小美人生氣起來還真是有趣。放心,你妹妹太弱了,沒有一點味道,我倒是對你感興趣。」
凌傲說著,將她一拽,拉進後門。
原來這裡一條長廊,難怪有風穿過前面的房子。
沉歡豎起耳朵聽著,感覺到四周有人的氣息。
蓮兒被留在屋內,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危險?
沉歡被拖到一個屋內,忽見牆面的神龕在動。
暗道!
決不能進暗道!
沉歡忽然身子一矮,一把抓住握住凌傲的手,用力一個轉身,指甲狠狠的掐進凌傲的手臂。
凌傲沒想到沉歡忽然發難,也沒想到不會武功的她居然有這樣的力氣。
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劍也飛到一邊。
沉歡拔腿就往外沖,卻被暗中一腳給踢了回來。
果然還有其他人在!
沉歡心裡一驚,乘著黑漆漆情況下,自己身子嬌小可以找縫隙跑出屋子。
誰知,凌傲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起來,迅速撲上來,就在他的手就快抓到沉歡時,忽然間一個身影如箭一般瞬間隔開了沉歡,將沉歡順手推出了房門。
沉歡猛回頭,之間凌傲詭異的後退一步,「嘩」的一聲,屋頂掉下來一張大網,救沉歡的人躲避不及,整個人被網進兜里,網兜神奇地自動收起網口,緊緊把人困在裡面。
網上掛著無數的倒鉤,只要裡面的人一動,立刻就被勾上。
沉歡大驚。
但因太黑,看不清來人是何人,可看身形,不像是女子。
凌傲卻沒有停下,一躍而出,就來抓沉歡。
沉歡忙拔腿往外沖。
「你跑不了!」凌傲一聲怪叫。
頓時跳出來幾個蒙面人,與此同時,夜空中也同時跳出來幾個人,和蒙面人迅速交手。
沉歡看著他們的身手,心裡頓時安心,是凌鳳的暗衛。
看來是,赤冰趕來了。
可赤冰呢?
凌傲臉色微變,動作更加迅速,直逼沉歡。
被刀網掛住的人居然不懼刀網,帶著刀網一起奔了過來,刀不分裡外,整個刀網反而像刺蝟一般,凌傲驚得大駭,忙抽身跳開。
誰知那人不停下,帶著刀網如旋風一般黏了上來,迅速將凌傲緊緊抱在一起,舉起劍從劍孔中狠狠地向他刺去。
凌傲大駭,忙要推開,可一動就是碰到刀,不一會兒就渾身上下都是傷,鮮血四流。
沉歡眼見網內人也成了血人,心急如焚。
「凌傲,你已經命不久矣,休要頑抗!」
凌傲一頓,看向沉歡。
冷冷一笑,「要死也要拉著你們一起死。」
沉歡勾唇淡笑,「只是你一定會在我死前死。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全身有些麻痹?」
凌傲一愣,的確感覺手腳有些麻痹,力氣漸弱。
「你幹了什麼?」
「你看下你的手臂。」
凌傲低頭一看,剛才被沉歡抓傷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
「你……你下毒!」
「我自然是有備而來,你以為我會蠢到任你宰割嗎?你活不了多久了,今天是你自己為自己設計的死期。」
凌傲臉部樞紐,胸前被網內的人狠狠一擊,慘叫一聲,口吐鮮血跌倒在地。
沉歡顧不上那麼多,飛快的沖回前屋,幸好秦蓮安然無恙,正嚇得渾身發抖被一個黑衣人扶了起來。
「赤冰?」借著微弱的燭光,沉歡看清了扶著秦蓮的人。
赤冰回頭,顧不上幫秦蓮解綁,責備的看著沉歡。
「姑娘,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來了?」
沉歡心裡一沉,立刻轉身往院子里跑。
院子里只剩下掛滿了血肉的網子和幾具蒙面人的屍體。
其他人都沒有了蹤影,就連凌傲也不見了。
沉歡獃獃的看著。
赤冰扶著秦蓮走來。
「是我們暗衛。」
沉歡猛然扭頭看她,「被刀網掛著的人是誰
著的人是誰?你們暗衛中有這樣身手的除了凌鳳就是赤焰。」
赤冰扭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肉,臉色微變,「我們暗衛的身手都差不多。主子也和我們差不多。」
「他受了重傷!」
「是。」
「那他能去哪裡?」
「屬下不知。暗衛自有暗衛的療傷之所。」赤冰回答得滴水不漏。
幾個蒙面人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追奪路而逃的凌傲,幾個人抬著受傷的人登上馬車一路狂奔。
「天啊,怎麼傷成這樣?」寧逸飛看見幾個蒙面人抬著人進來。
「寧大人,主子受傷嚴重。」其中一人拉掉臉上一張皮。
「胡鬧!赤焰,有你們那麼多人護著,他怎麼會受傷這麼重?」寧逸飛眉毛擰得深深的。
被抬進來的人渾身上下全是血跡,被布滿小刀的網緊緊裹住,很多小刀都已經扎到他身子。
「我先將背後的刀去掉。」
赤焰沉著臉,紅著眼圈,「秦姑娘中了埋伏,主子他……」
「他就是混蛋!明明自己身體已經不濟了,還要這樣鬧,以為自己是鐵人嗎?」寧逸飛火了,一邊罵著,一邊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打開網。
「本來今天我們按照主子和您的計劃分頭查找凌傲的蹤跡,沒想到赤冰發開信號說宅子出事了。主子就顧不上那麼多就趕到宅子,誰知道宅子里似乎被人下了葯,赤冰身體好才提早醒了過來,誰知道秦姑娘自己擅自去了約定地。」
寧逸飛咬牙,「都是不省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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