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星連珠
時間緊迫,諸葛瞻率領眾將回到元帥行轅的議事大廳之中,開始商議出兵的具體事宜。最後確定,由諸葛尚和李球率三千精兵打頭陣,諸葛瞻親自率領七千精兵隨後接應,綿竹城中,留行軍尚書張遵和裨將軍黃崇鎮守。
親兵搬過酒罈子來,給在座的每一位將領倒上滿滿的一大碗酒,一時間,酒香四溢,群情沸騰。諸葛瞻站起身來,端起酒碗,大聲道:「諸位將軍,我漢室江山的存亡,就在此一舉了。望諸位與本帥同心協力,奮勇殺敵,斬鄧艾,破魏賊!」
大廳之中的眾將舉起酒碗,跟著諸葛瞻大聲高呼:「奮勇殺敵,斬鄧艾,破魏賊!」聲音震得大廳的窗戶都瑟瑟而抖,忽然一陣狂風將窗戶刮開,迅速掠過眾人的臉龐,帶來絲絲秋日的寒意,風很大,看樣子陰雨真的要來了。
眾將一飲而盡,都將手中酒碗奮力往地上摔去,酒碗破碎之聲不絕於耳,更顯士氣高昂。
「將軍,不可前去劫營啊,不可啊!」一個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跑到諸葛瞻的帥位之前,就在滿地的酒碗碎片之中跪下,再次大聲喊道,「將軍千萬不可出城!」
諸葛瞻不由得大怒道:「黃崇,你大膽!」
闖營之人正是黃崇,他在城頭指揮蜀軍搬運屍體,清理戰場,有親兵告知他諸葛瞻要率軍出城,去劫鄧艾的大營。黃崇心下認為大大的不妥:從綿竹到成都,只有短短的三百里不到,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如果諸葛瞻劫營失敗,綿竹被克,就意味著蜀漢必定滅亡。他心中著急,所以沒有經過稟告就闖進了行轅的大廳中來。
黃崇來不及告罪,大聲說道:「就算將軍砍了末將的頭顱,末將也要說。敵軍主帥鄧艾,用兵如神,不可能沒有防備。所以我軍今晚去劫營,凶多吉少,若這一仗失敗,綿竹必定失守。到時候,鄧艾就可以長驅直入成都,我大漢朝廷恐怕就要滅亡了啊!」
此話實在是不吉利至極,可以說是行軍打仗的大忌。諸葛瞻還沒有說話,李球已經跳了出來,破口大罵道:「黃崇,出戰之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簡直大逆不道。你難道要我軍死守城池,坐以待斃!你父親昔日叛國降魏,你今天不是也有這個想法,巴不得我們在城裡等死吧!」
綿竹易攻難守,死守下去肯定堅持不了多久,這一點在眾將心中已經達成共識。所以李球的話一出口,眾將都覺得言之有理,開始議論紛紛。黃崇因為父親黃權降魏的關係,平日里向來被眾將疏遠,這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指指點點之間,似乎他真的是叛國投敵之人一樣。
黃崇忠心耿耿,一切只為國家考慮,這時被人誤解,不覺心中萬分委屈,悲從中來。他雙眼含淚,對諸葛瞻道:「將軍,並非末將有意說不吉利的話。如我軍再堅守數日,等劍閣和成都援軍到來,還有望獲勝!今日如此冒險,如若失敗,將是亡國滅種之禍啊!請將軍三思而後行,請將軍三思而後行!」
言畢,黃崇頓首在地,不停的磕頭,地上本來就有很多碎片,不出一會,黃崇頭破血流。此時太陽已經幾乎下山,天色黑了下來。忽然,一道霹靂閃電滑過長空,光芒透過門口射進大廳來。電光之中,諸葛尚看到黃崇瘦削的臉上濁淚橫流,悲傷的雙眼被電光照過,竟是那樣的蒼涼。
諸葛瞻看到黃崇這副樣子,也不好再責罰他,揮手示意黃崇站起來。他的目光掃過眾將,緩緩的道:「照目前形勢來看,援軍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到來……綿竹難以堅守,如果據城堅守,再有幾日我軍就堅持不住了,只有敗亡一途;但是,今夜我軍趁著陰雨出擊,還有五分勝算。黃崇將軍一心為國,並無二心,還請堅守城池。各位,我漢室江山的前途,就全系今夜一戰了。」
諸葛瞻歷來性情穩重,行如風而言如山,當下黃崇也不好再說什麼。李球走上前來道:「將軍,這黃崇禍亂軍心,明顯有意為之,他父親本就是叛國降魏之人……末將懷疑他跟魏軍有勾結,所以末將以為,不能再讓他堅守城池,應該將他關起來。」
諸葛尚覺得黃崇沒有問題,熱血上涌,衝出來道:「李將軍,在下認為黃崇將軍一心為國,並無可疑之處。」諸葛尚覺得黃崇剛才以死相諫、頭破血流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張遵見到諸葛尚站出來求情,也跟著出來給黃崇說話,其他眾將卻是一動不動。
黃崇感激的看了諸葛尚一眼,大聲說道:「末將請求為先鋒,出戰魏軍,綿竹城池,就交給張尚書和李球將軍堅守吧!今夜出戰,末將不死不休!」諸葛瞻本也不信黃崇會叛敵降魏,這時候看到他如此慷慨激昂,也放下心來,於是點頭道:「暴雨即將來臨,諸葛尚、黃崇二位將軍為先鋒,請快快整隊出發;張尚書和李球將軍,綿竹就拜託你們了。其他眾將士,都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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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漸漸密集,風漸漸變大,諸葛尚白馬銀槍,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黃崇一臉的視死如歸,緊緊跟在諸葛尚的身旁。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千名騎兵和兩千名步兵;上次大戰之後,蜀軍就只剩下一千名騎兵了,而這三千兵馬,正是諸葛瞻部下最精銳的兵卒。
大隊人馬迅速前行,不出多時,已經從城中的校場趕到了北城門處。弔橋緩緩落下,陳舊的城門緩緩開啟,一陣狂風從城樓的門洞中灌了過來,隱隱可以聞到,那風裡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道。
諸葛尚抬起頭,看到了立馬城門邊的父親諸葛瞻,正自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諸葛尚示意黃崇帶隊出城,自己策馬上前,抱拳行禮:「父帥,孩兒去了!」
諸葛瞻看著諸葛尚那張英氣四溢的俊美面孔,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回想起上月離開成都的前夜,諸葛尚的祖母黃月英,也就是自己的母親曾經交代:此去綿竹,不管如何艱險,一定要保得諸葛尚的安全,他是武侯府的獨苗了。
今夜冒險出城偷襲鄧艾,這一戰實在是吉凶難卜,諸葛瞻不敢想象,如果失敗將會怎樣怎樣,到時候諸葛尚能不能平安回來。
諸葛尚見歷來穩重的父親似乎有些發獃,當下再次大聲道:「父帥,孩兒先行去衝鋒了!」
諸葛瞻揮手示意諸葛尚等等,他緩緩的解開寬大的披風,再將自己的護心鏡解了下來,遞給諸葛尚:「這是你出生的那一天,為父在定軍山上拾到的神物。為父帶著這個護心鏡征戰西川和南蠻十餘年,從來沒有受過大傷,今天把這個護心鏡傳給你。你帶著它,老天自會保佑你旗開得勝、逢凶化吉!」他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但是諸葛尚沒有聽出來。
諸葛尚接過護心鏡,那護心鏡約摸有諸葛尚的手掌那麼大,通體銀白色,沒有一絲一毫銹跡,入手很是光滑;護心鏡的材料呈淡淡的黃色,隱隱泛出白光,不像是銅做的,也不像是鐵做的,像是一陣非常奇怪的材料做成。護心鏡上面畫著一副奇怪的圖案,看上去彷佛是九顆星星,用一條線連在一起;圖案的下方,寫著幾個奇怪的字,不是隸書也不是小篆,彎彎繞繞的不曉得是什麼番邦異族的文字。
諸葛尚小心的把護心鏡系在鎧甲的前胸部位,道了一聲:「多謝父帥!孩兒走了。」
諸葛瞻揮了揮手,諸葛尚策馬穿過綿竹北門的門洞,追趕大隊去了。諸葛瞻看著諸葛尚白馬銀槍的影子漸漸遠去,輕輕的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希望老天保佑我漢室江山無恙,保佑我兒勝利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