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一的租客
我租住的是昆明老舊居民區,亂七八糟的電線四處飛跨。在陽光下它的陰影狹長而昏暗,我站在陰影里,內心忐忑不安。
回想包租婆的話,她說房間被人全部包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除了我之外,其他租客都在上個月搬離了,那又是誰包下了所有的房間?
我腦袋一陣悶疼,地上的陰影顯得張牙舞爪,像是要將我完全吞沒。我點燃一根煙,踉蹌的向著居民區中心走去。
路邊成堆的垃圾,在烈日下散發著腐臭。低洼里的積水從路邊的小菜館內流出,油黑油黑的。老闆忙碌的在路邊搭建的煤爐上炒著菜,裡面狹小的空間里擠著四五張桌子,位子都早已全部坐滿。
我本想從老闆口中打聽點消息,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正打算尋找個適合的人詢問,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過來,看她的穿著和年齡,不像是這裡的租客。
她這個年齡,穿這樣好的衣服就不會住在這種髒亂的地方。她徑自的走過來,老闆也留意到她,不過先對我開口道:「小夥子,你要吃點什麼?」我一聽他的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
我正要應答他,中年婦女走到旁邊有些不悅的道:「我說你是怎麼搞的,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這炒菜的油水不要亂倒。」她指著地上黝黑的污漬:「你看看,你看看,搞的烏七八糟的,還有人願意來租房嗎?」
老闆憨實的面容有些僵硬,無奈的撓了撓蓬亂的頭髮乾笑兩聲道:「我一定會注意,我一定會注意!」
婦女瞅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小心的跨過油水溝。看著她離去,我忙掏煙傳給老闆一支:「老闆,她是什麼人,管得這麼寬,這種事情她也要指手畫腳。」
老闆接過煙,嘆了口氣繼續翻炒鍋內的小菜,「現在做生意難啊!」
他感嘆了一番,指著旁邊不遠處的一棟八層小樓道:「喏!她就是那棟房子的主人,占著條件好每個月就收收房租打打麻將。這幾個月她房子租不出去,把我給舉報了幾次了!」
他翻了幾下鍋里的菜回頭問我:「小夥子!你要吃點啥?」
「現在時間還早,我先等一會,大哥你先忙!」我隨便應付了幾句,他有些失望,專心的炒菜不在理會我。我看了一眼中年婦女離去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還好她並沒有走遠,在居民區外面就看到了她。
短短几百米的距離,彷彿是分離的兩個世界,外面的人行道旁是各種裝修豪華的商店,等我跟上去的時候她轉身進了一家過橋米線店。
我抬頭看了看,這種店面里一碗米線都要三十幾塊,但為了打聽消息,我只好破費一次了。
我買好小票的時候,她已經選擇了一張靠窗的桌子,此刻正低頭擺弄著挎包里的物件。我裝出很隨意的樣子走了過去,在她對面坐下。
桌面上鋪著青花蠟染的布料,窗子是木製鏤空的。算是標準的蒙自過橋米線店,環境也比較乾淨。
見我坐下,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向窗外。
「咦!姐,你不是我上次租房碰到的房東嗎?」我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希望能夠打消他的懷疑。
她聽了我的話,露出幾分茫然,隨後點了點頭。我想起小飯店老闆的話,立刻轉移話題道:「我到現在也沒有租到房子呢,旁邊175棟原來倒是聽說有空房,今天我打電話一問,說是被人全包了!」
我這番話,好像刺激到了她的神經。我話音剛落,她有些憤怒的道:「你說的是李小花吧?那個賤人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氣,被一個老闆把房間全包了,而且是雙倍的價錢。」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故作驚訝,「可是我也沒看到有人進出那棟樓啊!」
「那可不,那老闆也不知道抽的什麼瘋,租了房子卻不住,這不,整棟樓都空著呢!」
我一聽,全身冒出一股涼氣。此時,米線已經上來,但是我完全失去了胃口。剛才我記了她的電話,說下午找她看房,所以她一邊吃還一邊和我聊,但越聊我越心驚。
她吃得比較快,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和我打招呼,但我完沒有心情,擠出幾分笑意,在她離開后一會我也起身離開。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想要爬出來卻是如此的無力。
那個老闆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對付我?我只是一個窮小子。此時,我幾乎認定,這一切都是那個神秘的租客在背後搞鬼。否則為什麼所有的房間都被他一個人租了,唯獨留下我?
知道是人,我顯得輕鬆了許多。但窺視我的又是什麼東西?還有那碎得不能在碎,沒有電池卻還能顯示照片的手機!
烈日下,我還是感覺到寒意一陣陣湧來。我失神的走向昨晚呆過的網吧,剛走到路口就看到好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我心中有些狐疑,難道這裡出事情了?
走到網吧門口空地,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網吧的入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我莫名其妙的一陣心慌,好在圍觀的人不少,都在談論網吧的事。
我聽了一會,聽了個大概,也聽得我滿頭冷汗,原來網吧今早十點多的時候,發現一個通宵的青年猝死,這才報了警。
「死的是58號機嘛!我昨晚就在他背後噻。真是晦氣呦,在一個死人背後坐了大半夜!」一個黃毛青年扒開人群鑽到前面來。
是他......我一下就懵了,58號機不就是昨晚耍手機的那個人?我連忙拉住黃毛問道:「老表,你給曉得他是那個時候死的?」
他不善的瞟了我一眼,「我老表聽法醫說是兩點左右就死求掉了。」他怕我不信還補充道:「我老表就是網吧的主管。」
冷汗瞬間就打濕了我的衣服,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黃毛青年被我的表情嚇了一跳:「老表你臉色咋過這種嚇人,你不要赫我搞!」
我喘著粗氣,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想到昨晚在他對面坐了半宿,心裡毛得很!」
「噢!我還不是就坐在他背後,以後都怕是不敢走夜路了......」
我沒有聽他後面的話,整個人虛脫了一樣,從人群中擠出來,坐到旁邊的花壇邊上。
這個雜種,怎麼兩點鐘就死求掉了!我喃喃自語,想要掏根煙,但手一點都不聽使喚,將整個煙盒撕爛才抽出了一根。
他兩點鐘就死了,那我和老強在四點左右停電的時候看到的又是誰?
鬼,這個恐怖的字眼再次竄上心頭,這一次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
我著魔一樣癱坐在哪裡,周圍的人何時散去都沒有察覺。直到老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整哪樣?咋過不去網吧里等我?」
聽到他的聲音,我恍恍惚惚的抬頭:「死了,那個雜種死了!」
老強被我搞得一愣神,問道:「那個死了?你怕是昏頭了!盡說胡話!」
「昨晚在網吧,對面玩手機盯著我們看的那個人!」
「死就死了,關我們求事!」老強有些神經大條。看到他我多了幾分勇氣,站起身遞給他一支煙道:「他是兩點鐘死的,四點鐘的時候他還盯著我們看。」說這話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老強聽完就沉默了,幾秒后道:「那個兒子當時我就覺得陰森森的不對勁。不過怕個球,反正都見著鬼了,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
我被他的話氣笑了,無奈的搖搖頭。見他手中拎了兩大袋東西就接過一袋。看了下他那袋子里裝著一些枯枝,我這個袋子只是有兩個大罐子,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凝固了的血液。
他掂了掂袋子:「狗血雞血,桃枝柳枝,管他幾個鬼都要它好看!」看到這些東西,我稍微鎮定了些。但那個人的樣子和目光我卻無法忘記,反而越來越清晰。
「走,去網吧打兩把CF!」他建議道。這時我才發現網吧的警戒線已經拉掉了,從門口看進去很多電腦都是開機的。這種人如流水的地方,死個人很正常,也許只有我和老強知道他......
我看看天色不早,應該有四五點了,於是開口道:「回我住處準備一下,今晚看看到底是什麼牛鬼蛇神作怪。要玩電腦去我那裡玩!」
老強一聽,也沒有反對,兩人直奔我的住處。路過一個玩具店的時候我特意買了兩把大號兩把小號的玩具水槍,順便將打聽到的事情跟他說了一下。
人的心裡就是這樣,你怕的時候就越來越怕,當你不怕了,準備斗它一斗的時候,恐懼也會被沖淡。現在又還是白天,所以再次走進175號樓的時候我鎮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