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宮一雄輕輕一嘆道:「陳夫人真了不起,見微知著,我除了敬佩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話來說了。」
雲天鳳笑笑道:「你與易嬌容即然是親戚,為什麼弄得象仇人似的?你的妻子明明還健在人間,為什麼要說她死了!南宜少雄既然是易嬌容的兒子,為什麼……」?
南宮一雄搖搖手道:「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我實在不想談論它。」
雲天鳳冷冷地道:「城主的私事自然沒有公布的理由,可見我們這一次到劍城去,假如是替城主了結私怨,那未免太沒有價值了。」
南宮一雄臉色微紅道:「陳夫人言重了,我南宮一雄再不成材,也不敢以自己之事相窮二位的大駕。」
陳劍也連忙道:「天鳳!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易嬌容所組織的七絕劍門,乃是與天下武林為敵。」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我就是奇怪這一點,易嬌容之前是他們南宮家與天下為敵,凡是以天下為仇的狂人都是從他們劍城出來的。」
南宮一雄呆了一呆,才輕嘆道:「陳夫人一說倒叫我有口莫辯了,假如二位不相信我,現在儘管退出。」
陳劍搖頭道:「不!城主對我們有授技之德,就算此行完全為了城主的私事,我們也絕無袖手退出之理。」
雲天鳳也輕輕一笑道:「南宮城主太過於認真了,假如你問心無愧,何必要說這種賭氣的話?」
南宮一雄默默無語,雲天鳳又道:「而且我剛才的問題完全為了好奇,我以為像城主這等英雄人物,即使是私事也沒什麼不可告人之處的。」
南宮一雄苦笑了一下道:「陳夫人說話真厲害,看來不把內情說出來,就是真的承認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了。」
陳劍連忙道:「我們絕無此意。」
南宮一雄沉思片刻,才輕嘆道:「這件事說來太長,而且過於複雜,不易為人了解,而且我們幾個人都發誓不把它重提出來,因此連玉梅與少雄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皺著眉道:「陳夫人!你真的沒有遇到過華容?」
雲天鳳搖頭道:「華容是誰!」
南宮一雄道:「是拙荊易華容。」
雲天鳳一笑道:「我怎麼會見到她呢!要不是城主自己說出來,我只當她已不在人世了。」
南宮一雄道:「那少雄不是我的兒子之事,果真是長谷一夫說出來的了?」
陳劍加以證實道:「不錯,他只說了這一句,對於內情並未作更多的透露,而且我相信他也不知道。」
南宮一雄皺眉道:「奇怪了,他怎麼會知道呢?」
陳劍微異道:「難道不是城主告訴他的?」
南宮一雄搖頭道:「我怎麼會告訴他這些事呢?」
雲天鳳笑道:「那一定是易嬌容說的,他曾在宮中傳授二王子的劍技,而長谷一夫也在宮中。」
南宮一雄連忙搖頭道:「不可能,易嬌容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以為玉梅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一下雲天鳳也怔住了道:「你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連自己的女兒都弄不清楚。」
南宮一雄一嘆道:「這就是我不能宣布的原因,當時易嬌容若是知道自己生了個兒子,事情更難辦了,剛好拙荊與她分娩的時間差不多,就把我們所生的女嬰,謊說是她所生,才把難關渡過去……照這樣看來……」
雲天鳳立刻搶著道:「那這一定是你的妻子說出來的,而且她也在宮中。」
南宮一雄點頭道:「大概不會錯,而且劍城的旱路秘徑也一定是華容透露出來的,所以上次卓少夫等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了劍城,易嬌容是絕對不會說的,她要利用劍城作為重圖霸業的基地,無論如何也不肯把這個秘密告訴給第二個人知道。」
雲天鳳弄糊塗了,無法再參加意見。
南宮一雄卻連連用手擊著腦袋,喃喃地道:「奇怪,奇怪,華容為什麼會到宮中去呢!
她在那兒幹什麼呢!她為什麼要把這些事告訴別人呢!……難怪少雄去了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一定是沒法找到華容……」
雲天鳳這才問道:「你的妻子,那個易華容在什麼地方?」
南宮一雄道:「據我所知,她在燕京城外的妙峰山上削髮為尼。」
雲天鳳緊追著向道:「她為什麼要出家呢?」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這當然是與我不願宣布的往事有關。」
雲天鳳不問了,陳劍卻道:「妙峰山與京城近在颶尺,宮中的后妃經常到那裡去進香,尊夫人也許因此與宮中發生接觸。」
南宮一雄搖頭嘆道:「不去管它了,這件事光憑猜想是無法找到頭緒的,只有找個知情的人問問清楚。」
陳劍忙道:「那自然是去問尊夫人最恰當了。」
南宮一雄苦笑一聲道:「不是我不願去見她,是她不願見我,她對我偽誤會太深,這一輩子也不會對我諒解的。」
雲天鳳不想追究他的隱密,只是笑笑道:「那似乎只有兩個人可問,一個是卓少夫。」
南宮一雄一怔道:「卓少夫,他怎麼知道呢?」
雲天鳳笑笑道:「你也許沒注意,他的劍術路子。」
南宮一雄立刻道:「他的路子與我完全不同。」
雲天鳳一笑道:「對了,不但完全不同,而且完全走的相反路子!不同兩個字可以成立,卻不能說沒有關係。」
南宮一雄一驚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看來他的劍術竟是出於華容的傳授。」
雲天鳳笑笑道:「換了第二個人,就不會有這麼湊巧了。」
南宮一雄獃獃地自言自語地道:「不錯!不錯!華容說過他永遠不再用易家與南宮家的劍法,可是誰會想到她把劍法反過來使用呢?卓少夫與她有關係是一定的了,不過他對我們的事可能知道得不誇,華客只是傳授他的劍術。不會告訴他太多的事,陳夫人!你說還有一個可問的人是誰!」
雲天鳳一笑道:「我想不說出來你也會知道。在你與卓少夫之間,只有一個關係最密切的人。」
南宮一雄驚道:「你是說玉梅,她不像是知情的樣子。我們重逢時,她一點都沒有表示。」
雲天鳳笑道:「她表示得很明顯,只是你沒注意罷了。」
南宮一雄怔然道:「夫人的話使我不懂了。」
雲天鳳笑笑道:「上次在劍城中她隨卓少夫進宮,對你充滿了敬意,這一次見面時,她的態度……」
南宮一雄想想道:「她對我把她一個人送入深宮之事極為不滿,態度不好是理所當然的。」
雲天鳳搖頭道:「不然,她入宮之前是心甘情願,對你毫無怨意,這次卻對你極為不滿,假如沒有其他因素,她絕不會有這種改變。」
南宮一雄臉色沉重起來,一言不發,急步向前走去。
雲天鳳跟在後面道:「由尊敬一轉為不敬,大概你的確有令她傷心的地方。我好像聽她對你作過一句批評,說你心中除了劍法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事了!你認為這是她對你失望的原因嗎?」
南宮一雄長嘆一聲道:「陳夫人!你不必再說了,玉梅一定與她母親見過面了,否則她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因為這是我們夫婦反目分手的唯一原因,往事如雲,追悔無益,現在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雲天鳳卻不放鬆地道:「那你是承認自己錯了!」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陳夫人,我們的個性差不多,因此你不必問這句話,你肯承認自己做過錯事嗎?」
雲天鳳也是一怔,這時他們已走到那片森林附近。
也就是長谷一夫利用陣圖布置把雲天鳳隔開,對陳劍作了一番重要的交代,最後毒發身死,埋骨於斯。
陳劍對長谷一夫感德深遠,到了這裡,自然想去拜墓一番,可是南宮一雄卻避過密林,穿行到另一條路上,陳劍忍不住招呼道:「南宮城主,請你等一下。」
南宮一雄淡淡地道:「長谷一夫已經不在此地了,還進去幹嗎?」
陳劍一怔道:「長谷一夫怎會不在此地呢?」
南宮一雄臉色略變一下道:「東瀛劍士的唯一希望是死在劍下,理骨故園,第一個要求我無法達成,只有幫助他完成第二個心愿,你們在秘谷中練到的時候,我把他的屍體起出來,燒成骨灰,交給一個東瀛遊學的僧侶帶回本土安葬去了。」
陳劍想了一下才低聲道:「這樣我倒是比較心安一點,慶谷先生至少不至於流落異鄉作無主孤魂。」
南宮一雄卻冷笑一聲道:「早知道這瞎子如此狡猾,我真該把他撒骨揚灰才是。」
陳劍不以為然道:「長谷先生為了不負城主所託,竟以身殉所事,城主怎可如此說他!」
南宮一雄恨聲道:「他把少雄不是我親兒子之事告訴你,可見他對我的事必然有所知,而他竟可惡到在我面前一聲不提。」
陳劍想想道:「長谷先生肯把性命為城主犧牲,卻不把那件事對你透露,正是他值得尊敬處,一個可敬的人,行事只守他的本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他不肯說的話,一定有著不能說的理由,換了我也是一樣的。」
南宮一雄這才不說話了,對著那片密林供拱手,算是表達他心中的歉意,陳劍卻必恭必敬再三作禮。
然後他們才默默然循路前進,一直來到那條小河旁邊,河岸靜靜的,船隻都舶在對面,南宮一雄想了一下才大聲叫道:「有人沒有,划條船過來!」。
連叫了兩三聲后,對岸的叫屋子裡才出來一個大漢,陳劍認得他正是半年前見過一面的兩個守河者之一。
聽宗儀說過他們是河洛有名的劍客靈寶雙衛,只不知他是雙衛中的那一個,那大漢見了他們,不禁一呆道:「城主!您怎麼來了?」
一面說著,一面飛快地把船撐了過來,南宮一雄踏上了船,那大漢興奮地道:「城主!
您是來收復劍城的嗎?我知道您一定不甘心把一片基業失落入手,遲早會回來的,所以我忍受著一切閑氣等著您。」
南宮一雄輕輕一嘆道:「許大龍,你還記得我?」
陳劍這才知道他是雙衛中的老大鐵騎神衛許大龍,只見他憤形於色道:「城主!我們弟兄的兩條命都是您救下來的,怎會忘記您呢!」
南宮一雄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你們的忠心,城中的情形怎麼樣!還是老樣子嗎?」
許大龍怒聲道:「城中倒是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千手劍客紀有德與宇文師爺從您離開后也跟著走了!現在由七煞劍南光當家。」
南宮一雄輕嘆道:「那兩個人是唯一不受易嬌容收買的忠心之土,當然你們兄弟也是一樣南光對你們怎麼樣?」
許大龍怒聲道:「那傢伙簡直不是東西,當年為了一點兒過節,聯合了青蒲劍客卜錚,幾乎要毀得我們家敗人亡,雖然被您壓了下去,可是他得志以後,對我們公報私仇,甚至於叫我們做喂馬的賤役。」
南宮一雄一嘆道:「你們受委屈了。」
許大龍卻一變為興奮道:「我們知道您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咬著牙忍受著,等待您回來出口氣,現在好了,您已經把易嬌容打敗了。」
南宮一雄搖搖頭道:「易嬌容不是我打敗的,不過沒關係,我一定讓你們出這口怨氣,南光卜錚康希文,這三個混蛋,我早知道他們靠不住。」
許大龍怔然道:「您早知道他們是易嬌容派來卧底的叛徒嗎?」
南宮一雄點點頭道:「是的,我早知道他們與易嬌容暗中有著勾結,為了不使事態擴大,我只好裝作不知道,不過我遲早會收拾他們的,易嬌容回來了嗎?」
許大龍點點頭道:「先有兩個年輕人仗劍硬聞此地,一個是曾經來過的卓少夫,南光過去跟他們談了幾句話,把他們接待到內城去了,接著易嬌容負傷而回,最後來的是小姐,由我兄弟陪著進去。」
南宮一雄對雲天鳳一笑道:「陳夫人,我們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
雲天鳳笑了一笑,許大龍已經把他們都渡到對岸、立刻跪到小層中取了一柄長劍出來,跟在他們身後。
南宮一雄見狀微笑道:「你也準備動手?」
許大龍點頭道:「是的,我想跟著城主肅清叛徒。」
南宮一雄笑笑道:「假如我這一次再失敗呢?」
許大龍憤然道:「那我也不願再忍下去了,至少我要跟南光那狗頭拼一下。」
南宮一推輕嘆一聲道:「好吧!我不敢說這一次能奪回劍城,但至少要把南光,卜錚與康希文那三個混蛋剪除了,叫他們知道一下背叛我是什麼後果。」
許大龍十分興奮領先在前面跑著,一值走到正廳,唯見雙門深閉,許大龍用劍在門上猛敲了幾下。
門呀然一聲打開,探出南光的身子,對大龍怒叱道:「混帳!你在找死!」
許大龍高聲叫道:「南光,你少神氣了,看看是誰來了!」
南光看見南宮一雄與陳劍、雲天鳳三人並肩而立,不禁臉色大變,吶吶地道:「城主……」
南宮一雄臉色深沉地冷笑道:「南光,你巴結上好主子了,還認得我這個城主嗎!」
南光臉色煞白回頭就跑。
許大龍連忙挺劍追上去叫道:「站住,無恥的叛徒!」
南宮一雄也跟者走進客廳,只見易嬌容的雙手都用布裹了起來,站在廳門的另一頭。
卓少夫與七王子則分站在她的左右,南光竟然不再逃了,許大龍也不敢再追了。
易嬌容的臉上也浮起一層怒色,斜視著陳劍與雲天鳳冷冷一笑對南宮一雄說:「南宮老鬼,我知道你一定會趁機會來找便宜,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的膽子這麼小,還要帶兩個幫手前來。」
南宮一雄略有慚色,易嬌容又冷笑道:「現在你還怕什麼?我的雙手已經不能使劍了,其他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用不著如此慎重其事呀。」
南宮一雄還是不說話。
七王子卻對陳劍一笑道:「陳大俠,賢伉儷一定是受了我二哥的托咐,前來殺我的吧?」
陳劍連忙搖搖頭否認道:「在下乃江湖中人,說過不理宮庭之事,怎會代人前來作兇手呢!」
七王子笑笑道:「那賢伉儷伴隨南宮城主來此是何用意呢!」
陳劍不禁為之語塞。
雲天鳳接過去道:「我們是江湖人,當然是為江湖事而來,七絕劍門與天下武林為敵,我們必須把它的勢力連根拔除。」
易嬌容冷笑道:「有我在這裡,你少做夢。」
雲天鳳望著她的手道:「你的手還能使劍嗎?」
七王子挺身一步向前朗聲道:「承岳母無法使劍,我還可以代勞。」
雲天鳳微愕道:「王子!你叫他什麼?」
七王子微笑道:「目前我已放棄王子身份,陳夫人可以不必以此稱呼,這一輩子我都不會當王子了。」
雲天鳳愕然道:「那你放棄了……」
七王子搖頭道:「我並沒有放棄與二哥爭奪王位之意,成了,我就是皇帝,不成,依然作我江湖人,所以我再也不可能是王子,目前各位不如稱呼我的名字,那是家岳母為我新命名的,我已入了岳承,跟著姓易,名七絕,就是七絕劍門的七絕二字,假若我這一輩子當不成皇帝,就以易七絕為終生的姓名了。」
南宮一雄這才對易嬌容叫道:「你把玉梅許配給他了!」
易嬌容點點頭道:「不錯,玉梅是我的女兒,我自然可以作主!」
南宮一雄大叫道:「胡說,你沒有這個權力。」
南宮一雄頓了一頓,似乎不願說穿內情,延誤了良久才道:「那還要玉梅本人的同意,你問過她嗎?」
易嬌容冷笑道:「我只要告訴她,我是她母親,諒她也不敢反對。」
南宮一雄這才比較輕鬆地道:「你過份自信了,最好還是把她叫出來當面問問。」
易嬌容立刻叫道:「好!她現在哪裡!」
南宮一雄微異道:「她不是先來了嗎!難道你沒有看見?」
易嬌容詫異道:「放屁,她要是來了,我怎麼會看不見,老鬼!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南宮一雄立刻回頭瞪著許大龍,好似在提出詢問,許大龍也是莫名其妙地道:「小姐的確已經來了,還是我弟弟送她進來的。」
南宮一雄再回頭對易嬌容冷笑道:「怎麼樣,恐怕是你自已在搗鬼吧?」
易嬌容勃然變色道:「放你的狗臭屁,我又不怕你,難道還用得著對你說謊不成。」
此時南宮一雄的表情變得十分神秘,既不抗辯易嬌容的漫罵,也不再追索南宮玉梅的下落,只是笑著對許大龍道:「大龍,今天我已經決心收回劍城,你們在這兒所受的委屈很大,現在我特別給你一個出氣的機會,在劍城中你最恨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