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賭命

南邰瑜定定地望著那本冊子.她的眼力很好.應該說.只要武功練到了這個地步.雖然不至於什麼千里眼.卻也是十幾丈外清晰可見.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南邰瑜道.

耶律錚雲其實是有那麼一絲期待的.期待南邰瑜和自己解釋.可是.此時此刻.對方的話.相當於將他心底隱秘的期待也打斷了.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自始至終.都沒有.」

耶律錚雲的眼睛透過南邰瑜.望著她身後的山巒疊起.這句話.不是虛假.自從對南邰瑜動心.自從確定了自己非她不可之後.男人便告訴自己.要相信面前的這個女子.要和她度過白首一生.他也確實做到了.即使.南邰瑜身上的疑點那麼多.即使.南邰瑜隱瞞了那麼多.

「我只是......」

耶律錚雲注視著面前冷然著一張容顏的女子.每一分每一毫.他的心底刻畫著她的影子.刻畫著她的一顰一笑.刻畫著她的一動一靜：「我只是.在這裡.想要賭一把.」

最後賭一把.不去懷疑她.不想懷疑她.不去防備她.不想防備她.他任由著自己被引到了絕翅崖.他任由著自己放棄了優勢.就這麼站在了她的面前.

「賭什麼.」

南邰瑜的心一陣陣地緊縮.即使明知道耶律錚雲的答案.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命.」

耶律錚雲只有這麼一個字.他望著她.眼前浮現的.卻是相識以來的一幕幕.記得初相遇時.那個小小的少女倔強的眼神.記得因為鞭打.荏弱地躺在床|上的少女.記得.那個在竹樓中.和自己一局至天亮的少女.記得那個在山谷中.相伴相依的少女.記得.那個毫不留情要殺他的少女.也記得.那個再相遇時.讓自己的心.跟著顫動的少女.

耶律錚雲的眼神中充斥著的.是滿滿的回憶.南邰瑜的眼神中.何嘗不是如此.她甚至.隨著那一份埋藏在心底的回憶的重新翻滾.而產生膽怯的情緒.她不敢.站在他的面前.

「公主.」

南邰瑜身後慢慢地走過一個女人.是絕曦.她走的很慢.可是.她的步伐一步步穩穩地走近.卻壓迫的南邰瑜的心.也一下下地緊繃.她在逼|迫她.

絕曦站定.沒有做聲.嚓的一聲.她手中握住了一把劍.劍鋒雪亮.帶著逼人的寒氣.只是望著.便有一種凜凜然之感.

絕曦掌心握住劍柄.劍尖朝下.然後.她將這把劍.遞到了南邰瑜的面前.

「請公主不要辜負我等.」

絕曦的眼睛里.閃爍的是一種莫測的光芒.不是惡意.卻也絕對不是什麼善意.若是真的要分辨出個所以然的話.那是一種已經既定的結局就在眼前的篤定.她不是在叫南邰瑜選擇.而是在告訴她.她已經.無路可退.

從一開始.南邰瑜便已經無路可退.從她忍不住將自己交付給耶律錚雲的那一日那一時.那一刻開始.她便沒有了退路.正如同耶律錚雲先前的賭命二字.現在.他們之間.唯有以命相搏.一者生.一者死.或者.都死.

南邰瑜伸手.握住了絕曦手中的長劍.劍柄之上的寶石.咯的掌心生疼.疼也好.南邰瑜的唇詭異地勾起.疼的話.才能夠讓自己清醒.

右臂向前伸平.劍尖.直接指向耶律錚雲.遙遙的.對準他的咽喉.而耶律錚雲.他的手中.也已經握住了隨著自己征戰無數的長劍：「今日.我死.或者.我們一起死.」

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眸子眯起.裡面曾經的柔情萬千.全數凝聚成了一段尖銳無比的鋒芒.向著南邰瑜射去：「布鳴鏑陣.」

耶律錚雲身邊圍著的暗衛們手中的兵器揚起.對著前面的女個女子.或者說.也對著他們身後漸漸包圍上來的一襲黑衣人.隨著耶律錚雲話音落下的瞬間.移形換位.只是一瞬間.方才圍攏在耶律錚雲身邊的暗衛們.在南邰瑜一行人的眼中.開始模糊.

他們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清晰可見.可是.待到想要細細望去的時候.卻又好像不再那裡.鳴鏑之聲.自耶律錚雲的位置響起.幾乎是鳴鏑聲落下的霎間.劍影橫空.鮮血飛灑.

不是防守.而是主動的攻擊.

南邰瑜掌中的長劍.憑藉著直覺.下意識地向著左側風起的位置擋去.兵器相交的聲音響起.然後是激烈的火花迸射.光亮.將一雙男女同樣深沉卻也銳利的眼神.映照.

蹬蹬後退了三步.南邰瑜本來便不是耶律錚雲的對手.她到底練武時日尚且短暫.即使她練得武功是武林中絕世的秘籍.即使.她現在身體的潛力.被體內的血脈完全激發.功力在短短時間內.增添了整整一半.她也不是耶律錚雲的對手.

耶律錚雲沒有退.也沒有追擊.他只是望著南邰瑜站穩的身子.手中方才揚起的劍.斜斜地垂落身側.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可惜.他的留情.換來的不是對方的留情.

南邰瑜的髮絲.被狂風吹拂的飛舞.遮掩住了這一刻.這個女人的表情.無人得知她此時的心有多麼狠辣決絕.只是那麼一聲：「殺.」

已經和耶律錚雲帶來的暗衛鬥成一團的人不能過來.另外一批高手.卻隨著南邰瑜的命令聲下.有如一批生力軍一般.躍至場中.對著耶律錚雲.揮動了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五花八門的武器.卻全都是要他的命的.

南邰瑜站在一邊.靜靜調息.一時沒有再出手.望著耶律錚雲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身上挂彩多處.即使他手下只是這麼短的功夫.已經飽飲了十幾個人的鮮血.卻都是用著以命換命.不顧生死的兩敗俱傷的打法.

可是.便是如此.他的樣子.還是那麼矯健豪邁.他的眼中.是滿滿的戰意.南邰瑜腳下用力一點.再次沖入了戰圈.

長劍直直地刺向耶律錚雲的心口.耶律錚雲的腰身猛地向後一彎.刺向心口的劍尖來勢太猛.有些收勢不及.叮在了圍攻耶律錚雲的一個黑衣人胸口.對方眼睛圓瞪.已是絕了氣息.而南邰瑜的反應.則是手臂輕揚.毫不遲疑地將劍拔|出.對著耶律錚雲再次襲去.

劍尖之上.甚至還殘留著自己人的鮮血.耶律錚雲的眸子緊緊地盯視著那染血的劍尖.然後.眼底的不敢置信.被狠絕所取代.他掌心一翻.五指成爪.一股強勁的內力橫掃.將又一個圍攻自己的人擋在了身前.

南邰瑜手中的劍.仍然毫不遲疑地刺向他.宛若毒蛇一般.耶律錚雲擋在身前的黑衣人.穿心而過的長劍.滴血的劍尖.在耶律錚雲眼前化為一片猙獰.

「你真的要殺我.」

「是.」

「好.好.好.」

連到三聲好字.耶律錚雲似是發狂.掌劈.劍挑.拳崩.腿掃.骨骼碎裂聲.鮮血噴濺聲.只是一忽兒的功夫.他已經反退為進.將擋在自己與南邰瑜周圍的人殺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串動作兔起鶻落.耶律錚雲經過的地方.灑落點點血跡.

耶律錚雲帶來的暗衛們在看到自家主子被圍攻.然後導致多處受傷后.眼睛都是泛著紅意.手中的刀兵揮舞的更急.鳴鏑之聲.也開始不斷在周圍響起.每一次鳴鏑.那些南邰瑜帶來圍殺的人.正當著面.都會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被趁機殺死.耶律錚雲.不是真的來自己送死的.光是他手下這批出乎意料.居然會殺陣的暗衛們.就可能將南邰瑜身後的這些人拼盡.

絕曦自然望見了場中的情勢.她的武功.在全場中.僅次於耶律錚雲.比起南邰瑜現在用特殊方式激發潛力提升出來的能力.高了不止一籌.她並不是大祭司手下的傀儡.她聽命於大祭司.只是為了讓南邰瑜去做到自己一直嚮往的事情.

而現在.眼看著南邰瑜捨得下手.而耶律錚雲又不是那麼好對付之後.毫不猶豫的.絕曦左手食中二指.湊到唇邊.一聲長長的.卻又尖尖的哨聲響起.然後.只見得讓人恐懼的一幕出現.這絕翅崖對面.也是懸崖峰頂.這裡能夠容納的人.也最多百十人.而除了這裡.沒有哪個地方更加適合伏擊.若是在別的地方.人手確實能夠帶的比現在多的多.卻不一定還能夠截住人了.

耶律錚雲是來賭命的.卻不是來送命的.他自一開始便算清楚了.只有在這裡.才是真正清算的地方.人多了.也是無用.因此.他只帶了自己身邊的暗衛.南邰瑜.也只帶了百十人.這裡風高.地險.兩個人之間.南邰瑜的人手更勝一籌.卻也不是絕對.而耶律錚雲.他手下的暗衛們組成的鳴鏑陣.讓他也有了一拼之力.而不是束手待斃.這在不論是南邰瑜還是耶律錚雲來說.才是最願意見到的情形.歸根到底.兩個人的目標.自一開始.便只有對方.

這一切.都在絕曦的那一聲哨聲之後.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