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夢中夢
見秦泰和宋彥還在呼呼大睡，方忠不想去打擾他們，於是便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院子里，點了一根土煙，看著天上的點點繁星，不由的悲從心生。一想到他女兒方靜，他就忍不住長嘆，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間怎麼就失心瘋了！
一陣微風拂過，方忠不由的打了個哆嗦，感覺脊背有些發涼，他抬起頭看了看天，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中，萬里無雲的大好天氣，他心想這個時候回去恐怕家人已經睡了，他不想深更半夜敲門，於是只好又回到屋子裡面，躺在了地鋪上。不多久便又再次進入了夢鄉，夢裡，他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純真的年代，他雖然窮苦，但是很快樂，他夢到自己和村裡的小夥伴一起去河邊捉魚，那是他最不願意想起，卻又深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
李苒是陳家莊出了名的才女，十歲時便能寫得一手好文章，曾一度成為十里八村青少年心目中的女神。她的父親在礦場上班，她母親因車禍常年卧病在床，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所以李苒自小就很懂事，每天放學回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病床上的母親擦洗身體，問問看是否需要什麼。
這天放學，李苒在半路上遇到了方忠，方忠滿身泥漿，看起來好像剛從糞坑裡出來一樣。我是說……水坑。
「嗨，李苒」大老遠的方忠就對李苒揮著手打招呼。
「嗨，方忠，你這是掉水坑裡了嗎？」李苒詫異的問道。
方忠憨笑了一下，摸著後腦勺說:「那個，我今天去河邊捉魚了。」
「有魚嗎，在哪，我怎麼沒看到？」李苒裝模作樣的左右看了看。
方忠嘆了一口氣說:「別提了，根本沒有魚，淤泥倒是挺深，我差點出不來了！」
李苒噗嗤笑了，她捂著嘴道:「小忠，你是不是又餓壞了？不是跟你說了，有困難就跟姐說，能幫你姐一定幫你！」
方忠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后抬起頭來，用他那純潔的雙眼看著李苒，怔了怔，方忠對李苒說:「我不想麻煩你，我知道大叔在礦場上班，還要供你讀書，而且嬸嬸身體又不好，你們也挺困難的！」
李苒笑著跟方忠說:「我的傻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的心思，我們家就我這一個閨女，以後我要是嫁了人，我們李家可就斷了后了。我爸媽嘴上不說，可我早就猜出他們的心思了，他們挺喜歡你的，但是你好像總是有意迴避他們，我覺得你應該多來我們家串串門。」
「行了苒姐，我知道了，我已經十六歲了，我什麼都懂，可是……」方忠似乎回想起了讓他感覺不愉快的事，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裡，始終沒有說下去。
李苒眨了眨眼睛問:「是不是又想起大伯和大娘了？別想了，都過去了，走，去我家我給你做好吃的！」
方忠這才勉強的笑了笑，跟著李苒快步跑回了村子。
李苒的父親這時已經下班回家，一看到女兒跟方忠一塊回來了，忙出去把兩人迎了進來。坐下后，李苒的父親忙招呼女兒倒茶，一邊問長問短的，弄的方忠感覺有些不自在。
方忠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李苒的父親聊著，不大一會兒，李苒已經做好了飯菜。一盤白菜，一碟花生米和幾個饅頭，一碗粥，這便一頓豐盛的晚餐。要在平時，花生米絕對是奢侈品，一般只有招待貴客時才會擺上桌面，但今天李苒的父親顯得心情格外好，還拿出了工友送給自己的好酒，說要跟方忠喝兩杯。
方忠雖然沒讀過書，但基本的禮節他還是懂的，見說不過李苒的父親，於是只好勉強答應，說只喝一酒盅。誰知一口老酒下肚，方忠竟跟沒事一樣，李苒的父親一看，又給他倒了一酒盅，這次方忠又是一口悶，感覺像是喝白開水一般。
李苒看出了問題，於是忙示意自己的父親先別忙倒酒，她給方忠遞過一雙筷子，試探著問:「你怎麼了？」
借著門外撒進來的夕陽餘暉，她明顯的看到方忠臉頰上淌著淚。方忠的身世李苒知道，他說他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又撒手而去，從此他便成了一個流浪孤兒，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家。他之所以不願意離開陳家莊，就是因為這裡有他兒時的記憶。
方忠意識到自己有些走神了，他忙笑了笑說:「沒事，只是想起我小時候老爹給我做的飯菜，那個時候我感覺能吃飽是多麼幸福啊！」
「傻孩子，這就是你的家，只要我和你嬸嬸還在，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你想吃什麼，大叔就買給你，但是你要記住，別把自己當外人，來，跟叔碰一個！」李苒的父親義正言辭的舉著酒盅說道。
方忠淡然一笑，舉起酒盅一飲而盡。三盅酒下肚，這時方忠才感覺有些輕飄飄的，從來沒有喝過白酒的他，猛然間一口氣喝了三酒盅，頓時感覺天地彷彿都在旋轉。
方忠忙喝了一口茶水，擺著手對李苒的父親說:「行了行了，叔，我真不能再喝了，我喝茶好不好？」
「呵呵呵……這孩子……」就連床上躺著的李苒的母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苒分了一些飯菜，端到母親床前，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飯。這時飯桌前只有方忠和李苒的父親，方忠平日里不太喜歡和別人交流，李苒的父親就找一些話題跟他溝通，問他喜不喜歡李苒。當問到這個話題，方忠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他忙低下頭假意喝茶，迴避李苒的父親那炯炯的目光。
房間本就小，李苒的父親這麼一問，屋子裡的四個人都聽到了，李苒白了父親一眼，有些憤懣道:「爸，你問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你看把人家小忠嚇的！」
李苒的父親尷尬的笑了笑說:「好好，這個問題咱們先不急著討論，算我說錯話，自罰一杯。」
說著一口喝光酒盅里的酒，放下酒盅又問:「小忠啊，今天的菜味道還好吧？你喜歡吃什麼菜，下次叔親自下廚。」
「我喜歡吃魚……」
「啊！」方忠感覺全身瞬間布滿了的雞皮疙瘩，後背一陣陣涼意，他猛然坐了起來。發現秦泰和宋彥正在呼呼大睡，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夢中的情節感覺如此真實，他極不願意回想的往事，為何會出現在夢中。原來自己一開始就在做夢，根本就沒有醒過！方忠拭去額頭上的冷汗，自語道:「難道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