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再愛我一次
微微張睫,林雪定定地注視著莫楚寒,好像訝異多於驚懼。他出現在這裡絕非巧合,難道是霍家祥通知他過來的?
兩人默默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曾經兩個親密無間的戀人,現在生疏到恍若隔世。
莫楚寒的俊顏有種異於常人的蒼白,嘴唇也慘白沒有血色,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而疲憊,只有一雙眼睛仍然寒若星辰。
不知道對望了多久,最終還是莫楚寒打破了沉寂。他緩步走近林雪,慘白的俊顏綻開一絲笑容,就像花崗岩雕刻出來的一般,那麼悲壯生硬。
「是不是很意外?」莫楚寒一雙俊目充滿了譏誚的笑意,他撩唇道:「想不到我這隻喪家之犬還會來見你!」
林雪已經從震驚中清醒,她第一句就是:「是霍家祥讓你過來的?」
心裡有些憤怒,因為霍家祥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就安排她跟莫楚寒見面。不知為什麼,她對莫楚寒有種本能的懼怕,不願再面對他,總覺得他的存在有種壓迫感。
也許這是長期積鬱成的習慣吧!承受了太多的傷害,她對他的畏懼和戒備已經深入骨髓,無論到什麼地步都無法徹底消除。
「霍叔只是看我……太可憐,才順手助了我一臂之力,請不要怪他!」莫楚寒慢行幾步靠在車上,好像不勝疲憊。
近距離的接觸,林雪感覺出他急促吃力的喘息,難道他的身體已經衰弱到如此程度,就連走幾步路說幾句話都喘息成這樣?
「我不想再看到你!」林雪冷冷地側過身,果然沒有再看他,她想上車離開,她想以最快地速度逃離開這個男人。
「等等!」莫楚寒頎長的身軀堵住車門,俊目流露出一絲悲哀。「我快要死了,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說完了……我也瞑目了!」
有這麼嚴重嗎?林雪知道他從不撒謊,也不喜歡故弄玄虛。從某種程度上講,她跟他是一樣的人。都不太有情調,也不太會討人的歡心。
當初,他們倆同樣的含蓄,同樣的孤單,卻又被對方相互吸取打動,在一起並沒有多少綿綿情話,他們更多的時候就是擁抱在一起,體會著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溫馨。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默契,有的只是無盡的痛苦和猜疑。兩個同樣不善於表達的人,兩個同樣不懂情調的人,兩個同樣驕傲的人,他們在一起註定無法編織出幸福。
「我知道你恨我!也有很多充分的理由來恨我!」莫楚寒修長的身軀倚著車門,他的眼一直含著那種灰色的譏誚的絕望的笑。「沒錯,我是nt的毒梟老大!我設計害死了李輝弄殘了梁天逸輪(蟹)暴了雲朵,那些都是我派人做的!」
「……」林雪咬起唇瓣,凝睨著他的目光閃過一絲忿懣。
「呵呵,」他低聲地笑著,蒼白的俊顏因為迴光返照,度上了一種異樣的神采。「我這樣的壞人應該遭受最殘酷的懲罰!應該去下地獄!」
林雪鬆開了銀牙,鮮潤的唇瓣上留下兩排清晰的齒痕。她突然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那麼複雜,說不清理更亂。
「你為申張正義而來,要我莫楚寒下地獄!要為那些被我殺害或者傷害的人討回公道!好,我配合你!」莫楚寒用胳膊撐著車門,他勉強站直身體,目光灼灼地凝睇著林雪,告訴她:「我沒有讓nt組織的成員做任何抵抗,就這麼任由梁峻濤帶著人殺過來!林雪,我雙手奉上我的王國,就為了博你一笑!看我莫楚寒窮途末路,你開心嗎?假如你開心就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林雪獃獃地望著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心裡的疑團總算解開,她奇怪nt組織半年內迅速地衰弱;奇怪為什麼開展剿毒行動時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奇怪那麼鼎盛一時的毒品王國就那麼推枯拉朽般地滅亡……
現在,一切都找到了答案!原來是莫楚寒故意的!他故意雙手奉上他的王國任外敵侵略踐踏,他完全不抵抗,就為了毀掉自己的王國搏她一笑。
那麼龐大的毒品王國,幾乎可以跟霍家王朝相媲美,也是他這些年的心血!就這麼白白地毀掉了,連一絲猶豫不舍都看不到!除了真正的瘋子,誰能做出如此瘋狂的行為?
「你不開心嗎?為什麼看不到你的笑容!」莫楚寒遺憾地輕輕搖首,嘆道:「我以為……所做的一切可以讓你開心!」
林雪張了張嘴巴,只覺鼻腔酸澀,眼眶辣辣的,好像在蓄積一種叫做眼淚的東西。
「就算不開心也罷了!至少……你不再恨我!」莫楚寒如釋重負,他眉宇間的憂傷和哀愁似乎瞬間消失了,又恢復了昔日眉眼俊朗的溫潤模樣。「小雪,我死後,你是不是還會記得我!」
林雪咽下一口唾液,挪移開目光。她沒有勇氣繼續跟他對視,怕自己會心軟,怕淚水不受自己的控制。
「假如,我死在你的面前,是不是可以化解你對我最後的怨恨?」莫楚寒仍然自說自話,就算得不到林雪的回應,他依然興緻勃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好想……看到你再次……為我心疼得流淚……」
等到林雪發覺到不妙的時候,一切都無法挽回。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莫楚寒的嘴裡湧出來,鼻子也在流血,甚至連眼睛和耳朵都在往外滲血。他雙手撐住車體,將那些殷紅的血塊吐在車旁,染紅了一地。
內臟大出血!這幾個字眼在林雪的腦中閃過,下一秒鐘,她就瘋狂地奔向莫楚寒。雙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嘶聲問道:「你怎麼啦?」
「我要死了!」莫楚寒居然很鎮定,他吐凈了血塊,拼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回眸對著林雪燦爛一笑:「你開心嗎?」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驀地炸開,林雪只覺所有意志力都在這一刻崩潰。她緊緊地抱住莫楚寒,哭道:「你這個瘋子……」
「噗!」一口殷紅的鮮血噴濺在林雪的胸襟前,令她還未說完的話咽回去,即而尖叫出聲。她扶住莫楚寒高大的身軀,顫聲道:「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沒用的!」莫楚寒一手撐著車體分散他身體的大部分重量,一手扶著林雪的肩膀,似乎貪戀著她的馨香。鮮血從他的口中不斷湧出,順著林雪的肩膀流下來,燙得她胸口窒息,燙得她心臟抽痛。他俯在她的耳邊,好像情人般低喃柔語:「今天是我的死期,誰也救不了我!小雪,我終於可以死在你的……懷裡!」
他的臂膀緊緊地摟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裡,好像倦極的野獸終於找到了棲身的所在,闔上眼眸靜靜地睡去。
「楚寒,你醒醒!」林雪用力地搖晃著他,她必須搖醒他,不能讓他睡,因為他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快醒醒!」
經過林雪的再三呼喚,莫楚寒再次睜開眼睫,好像有些懵懵懂懂,他翕動唇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噓,別吵,我想睡覺!」
「不能睡!楚寒,我送你去醫院!」林雪想扶著他錯開一步,打開被他堵死的車門把他送上車。可是他高大的身軀太沉重了,她抗不住。「司機,你快出來啊,搭把手!他吐血,很危險,幫我送他去醫院!快啊!」
那個司機好像死在車裡了,任憑林雪喊破喉嚨,也完全沒有任何聲息。
林雪惶亂起來,她用儘力氣才把莫楚寒的身軀移開一點兒,剛伸出手想開車門的時候,突然,莫楚寒高大的身軀壓下來,將她壓倒,他們雙雙滾落倒地。
莫楚寒沉重的身體壓在林雪的身上,再也沒有絲毫動作,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楚寒,楚寒!」林雪拚命拍打著他的臉頰,竭力想喚醒他。「醒醒!快醒醒!」
經過她的一番呼喚,莫楚寒奇迹般地終於再次睜開眼睛,他的生命力已達極限,但對林雪的眷戀不舍,讓他無法就此睡去,他聽到了她的呼喚,所以他又醒過來了。
只是,他的瞳孔渙散,沒有焦距,神智也好像迷糊起來。
「楚寒,是我!我是小雪!」林雪緊緊地擁抱著他,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僵冷,他意識和生命都在慢慢地消散。「你起來!站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也許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瞳孔渙散意識模糊的莫楚寒竟然又清醒過來,他的眼神又恢復了清明,終於認出了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子是林雪。
「小雪……」他用儘力氣抬起頭,揩去她眼角的淚水,俊臉綻出一絲驚喜歡欣的笑容:「你……又肯為我流淚了!」
「……」林雪的淚水止不得地滴落,她緊緊抱著他,泣不成聲。
「你還恨我嗎?還恨嗎?」他低喃著,聲音越來越微弱。
她搖頭,哽咽難休。她的淚,他的血,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如此情深不移的男子,她怎麼還能恨他?
她永遠都想不到,他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向她表達他的愛!決絕的——不留退路!
「小雪,你還愛我嗎?」他輕輕吻著她,在她的臉頰上留下帶血的唇印,那麼觸目驚心。
還愛他嗎?她不知道!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已經被他揉碎了!她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她不再計較過去的一切!
無論愛情還在不在,他們曾經真執地相愛過!經歷了滄海桑田,原來,那個最初相戀的男子,始終愛她如一。
細碎地吻印滿她的臉頰,意識模糊之前,他低低地嘆息:「我……好想……再愛你一次!」
有遺憾有難捨更多的還是滿腔的辛酸和回天乏術的無奈。
林雪任由他抱著她,任由他抱著她吻了又吻,淚水濡濕了彼此的臉頰,分不清是淚還是血。
「咳!」一大口鮮血再次噴濺,一切動作都停止,莫楚寒軟軟地倒下去,一隻手還眷戀地握著她,不肯鬆開。
「楚寒!楚寒!」林雪撕心裂肺地喊起來,她跪在他的身邊,搖晃著他,可他再也沒有任何聲息和反應。「你醒醒啊!」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身,踉踉蹌蹌地跑到車旁邊,拚命地拍打著車門,尖聲喊道:「司機,你下車救人啊!」
車門被鎖死了,司機坐車裡冷漠地看著她,好像根本無動於衷。
「混蛋!」林雪從腰間掏出了袖珍手槍,這是她帶著防身的,而霍家祥的人並沒有搜她的身,所以還在那裡。「再不下車救人,我斃了你!」
那司機這才慢吞吞地打開車門走下來,在林雪的手槍威逼下,極不情願地走到莫楚寒的身邊,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鼻翼下面探了探,面無表情地宣佈道:「他已經死了!」
「你……」林雪幾乎要控制不住地開槍了!這個該死的傢伙,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正常人類!「我讓你抱他上車,去醫院,聽到沒有?」
那司機見林雪激動的樣子,怕她真開槍,就只好抱起莫楚寒,準備弄上車。
就在這時,一輛迷彩綠色的越野車飛速行駛過來,正好停在他們的面前。車門打開,跳下來一老一少兩個人。
「楚寒!」一個蒼老的聲音痛苦地喊道,然後如勁風般地衝過來從那個司機的懷裡搶過了完全失去知覺的莫楚寒。
林雪認出這個老人是李彥成,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李伯父,楚寒吐了好多血,你快送他去醫院!」
「滾開!」李彥成雙眸猩紅地瞪著林雪,好像恨不得咬死她。「你這個紅顏禍水,到底還是害死了楚寒!他的病情那麼嚴重,吐血就有生命危險……現在他吐了一地的血,你以為他還能活過來嗎?」
「……」胸口裡面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撕扯著她的心,痛得她陣陣痙攣。沒錯,莫楚寒這次發病,必死無疑!
「少爺!」那個少年是莫楚寒身邊的親信阿墨霓,他看著滿身鮮血的主人,不禁流下了淚水。「你為什麼非要搞死自己?」
也許他永遠都弄不明白主人的腦子裡面都裝了些什麼,如此費盡心機地毀滅掉nt,難道他就為了最後能在這個名叫林雪的女人面前吐血身亡嗎?
李彥成形如瘋虎,誰也不再搭理,他抱著莫楚寒上車,渾然不管對方的身體已經在慢慢僵冷。他要救活他,哪怕有萬份之一的希望,他都要拼盡一萬分的努力來救他。
阿墨霓一言不發地回眸凝睨了林雪一眼,那一眼裡充滿了怨恨和忿怒。都是這個女人害死了他的主人,假如可以,此時他真想拔槍射死她!
越野車如一陣風般地駛離了,就像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匆忙,轉眼就消失在密林的深處。
林雪呆怔地站在那裡,看著空蕩蕩的道路,假如身上沒有那些血跡斑斑,假如路面上沒有那一灘灘的鮮紅,她真以為剛才只是做了一個荒誕的惡夢。
司機仍然坐車裡,任由林雪木頭一般地在外面站著,毫不理會。
假如不是梁峻濤找來,林雪懷疑自己會不會在那裡站到天黑。
「媳婦兒!」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呼喚,真讓她以為恍若在夢中。直到這聲音一再地響起,她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看到一輛吉普車開到了眼前。
開車的人是雲凡,車上坐著梁峻濤。不等停穩車,兩人就一起迅速跳下來,快步來到林雪的面前,驚訝地打量著滿身血跡的她。
梁峻濤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拽到懷裡,大手急切地摸上她沾滿血痕的臉頰,然後再撫上她滿是鮮血的肩膀和胸口。
沒有傷痕,在她的身上臉上都沒發現任何傷口,可是……這些鮮血都是從何而來?
雲凡走到那輛車跟前,拔出手槍指著司機,命令道:「你下車!」
那司機很聽話地下車,不等雲凡審問,就主動把剛才的一切說了一遍。
林雪依偎在梁峻濤的懷抱里,嗅聞著他熟悉的氣息,半晌才醒過來。她轉過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男子熟悉的俊顏,吶吶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不是在金新月嗎?這……怎麼就跑來了呢!大腦剛才受得刺激太嚴重,繃緊的神經一直沒有緩和,她緊緊抓著梁峻濤的大手,惶然地道:「這裡很危險,你快走!」
梁峻濤拉住她,安撫地拍拍她的脊背,柔聲安慰道:「沒事,別害怕!」
得知莫楚寒逃到了金三角,有可能去找林雪的麻煩。他立刻不顧一切地將金新月的所有事務都丟給石宇,乘飛機火速趕往金三角。
他生怕莫楚寒會傷害林雪,哪怕這種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他都不能讓其發生。
給趙北城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快飛到金三角了,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因為林雪動身出發了,而且已經失去了聯絡信號。
幸好還有雲凡,不得不說,雲凡是個優秀的間諜人才,在聯絡信號完全被屏蔽的情況下,他仍然暗中跟隨著林雪,並沒有跟丟。
飛機降落,他很快跟雲凡聯繫上了。然後就馬不停蹄地追趕林雪,他必須要趕在莫楚寒之前找到她。可是……他到底仍然又晚了一步。
聽完司機的敘述,他才知道林雪臉上身上的鮮血,還有這滿地的血跡,都是莫楚寒留下的。
看著林雪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知道那一幕肯定給她的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和陰影。
畢竟她跟莫楚寒曾經深愛過,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在她面前吐血身亡,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別怕,都過去了!」梁峻濤想擦掉她臉上沾的血痕,但那些血跡已經乾涸。他連忙去車裡取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用手掌接了給她清洗臉頰。
冰涼的水淋到她的臉上,她不禁打了個寒戰,推開梁峻濤給她擦試臉頰的大手,再次催促:「你快走吧!」
怎麼都想不到梁峻濤會追來,她不能讓他跟著她冒險,必須要把他送回去,她再找霍家祥交涉關於釋放杜鑫蕾的事情。
梁峻濤看著她那件被血跡污髒的衣服,覺得十分礙眼,很想給她剝下來丟掉。這樣想著,他也這樣做了。
將她抱上車,在她的驚呼聲里,他飛快地剝落她的外衫,順手丟出車外。然後,他脫下自己的襯衫給她穿上。
總算將她弄清爽乾淨了,他吻吻她,溫柔地說:「乖,在車上等我!」
林雪渾身都已經沒有力氣,她順從地點點頭,縮在座椅里,一動不動。
梁峻濤下車,關上車門,向那個已經被雲凡控制的司機走過去。
拔出手槍,他用槍口頂住那個司機的腦門,星眸籠起殺氣,喝問道:「說,是不是霍家祥安排的一切?」
司機倒是很鎮定,他沒有驚惶,只如實道:「霍先生說莫少想見四小姐一面,讓我配合就行,其他的不用我多管!」
就因為有霍家祥的默許,所以當莫楚寒出現的時候,那名司機一直視若無睹。
這名司機其實是霍家祥的親信司機,專門給他開車,見識過了大風大浪。霍家祥跟他透露,莫少也許命不久矣,但讓他不必多管閑事!
跟隨在霍家祥身邊,再血腥的場面都見過,他只需遵守命令即可。霍家祥說讓他不必理睬莫楚寒,無論死活都不管他的事情。
只要天黑之前,他能把林雪安全載到目的地即可。
見司機不像撒謊,看來莫楚寒早就跟霍家祥打好了招呼,存心在半路攔下林雪表演一場生死大決別!
雲凡脫下上衣遞給梁峻濤,梁峻濤穿上了,對他擺擺手,吩咐道:「你回去吧!」
有些不放心,雲凡要求道:「我陪你們一起去!」
「不必,到了霍家祥的地盤,帶再多的人也無益,反倒讓他小覷了我!」梁峻濤篤定地示意雲凡離開,然後他上車,發動開車子。
那司機見梁峻濤沒有要坐他車的意思,就知趣地行駛在前面帶路。
不知道是不是在車上換衣服的時候受涼,林雪感覺自己感冒了。喉嚨疼得厲害,渾身酸軟無力,懨懨得提不起絲毫精神。
穿著梁峻濤的襯衫,她抱著自己的臂膀,蜷縮在座椅里,什麼都不想說。
梁峻濤邊開車邊從後視鏡里凝視打量林雪,見她好像疲倦地快要睡著了。想想她臉上和身上沾染的血跡就一陣惱火,這個莫楚寒果然陰險,就算死也不讓他們好過!
那一幕對林雪來說無疑是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夢魘,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那個死在她懷裡名叫莫楚寒的男人。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緊攥起,捏到指關節泛白,他真想找人打一架!可惜,死人不會打架,所以這一局他註定輸給了莫楚寒。
好像一切都在莫楚寒的安排中,從推毀nt到回到金三角,再到林雪去找霍家祥,然後半途中攔截下她……
梁峻濤不知道莫楚寒當時都對林雪說了些什麼,因為司機只是看到莫楚寒倒在林雪的懷裡吐血死去,至於他們說了什麼並不清楚。
但他知道,莫楚寒所說話的肯定是林雪這輩子都痊癒不了傷。她再也不可能平心靜氣地享受幸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地生活。
小心地沒有觸動她的傷口,他默默地跟隨前面的車行駛,不知七拐八彎的行駛了多久,直到前方消失了道路,他們來到半山腰的斷崖前。
車子戛然停住,司機下車,對他們招了招手,就閃身進了山崖的後面。
梁峻濤將林雪抱下車,然後抱著她跟在那個司機的後面走進山崖后的羊腸小道。
金三角群山連綿,外地人走進來弄不好就會迷路。但在當地經驗豐富的走山人來說,既使夜晚也如履平地。
梁峻濤抬腕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果然已經失去了信號。這是只最先進的無線追蹤儀,可以抵抗一般的屏蔽設施,但顯然司機帶他們進入強磁場範圍,所有無線或者衛星信號接號設備都將統統失靈。
沒有搜他們的身,因為進入戒備森嚴的毒巢后,他們倆身上帶的那點兒武器將不足為懼。唯一能構成威脅的就是他們倆身上的無線通訊器材。可是,進到這座天然大磁場,所有無線信號都將被天然屏蔽,他們將跟外界徹底失去聯繫。
走了約有半個小時的山道,林雪見蜿蜒的山道好像還沒有頭緒,怕梁峻濤累,就掙扎要下來自己走。梁峻濤不肯,鐵臂圈住她,輕聲斥道:「乖乖地,我不累!」
不過,話雖這樣說,他看著那個走在前面一身輕鬆的司機,不禁有些悻然。就喊住他,悶悶地問道:「假如我不來呢?是不是你也準備讓林雪跟你走這麼久的兔子路?」
懷疑這個司機是不是在存心整他,如果是,他不介意在他的腿上射一槍,讓他嘗嘗瘸著腿走山道的滋味。總之,看著對方如履平川地在外前面走得飛快,他抱著林雪在後面追趕,總之,梁首長很不爽。
沒想到司機停下腳步,如實地交待說:「假如你不來,霍先生會派直升機來接四小姐!」
「……」梁峻濤想罵人,當然他想罵的是霍家祥,但霍家祥不在跟前,他更想拿這個司機來撒氣。
好像看出了梁首長的忍耐性已趨極限,那個司機怕自己變成無辜的出氣炮灰,連忙又加了句:「霍先生說,莫少走後四小姐的心情一定不太好。姑爺來抱著她還能安慰安慰,讓她的心情好些,就算姑爺辛苦一些也值了!」
言下之意,梁峻濤就是特意跑來做苦工的!
「……」難道一切都在霍家祥的預料安排中?霍家祥竟然就這麼篤定他梁峻濤會巴巴地跑來?靠!
抱著林雪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饒是梁首長鐵打的身板也鼻尖冒汗。正當他想把那個司機一腳踹飛的時候,細如羊腸的山路總算結束了,前方出現一條寬敞的公路,有幾輛車早就在那裡等候著。
手持輕型衝鋒槍的武裝份子分站兩排,見到梁峻濤抱著林雪走過來,都恭敬地對他們彎腰鞠身,其中有一人上前幫他們拉開車門。
梁峻濤忍下一口惡氣,抱著林雪坐上車,什麼話都沒多說。現在他跟林雪已經完全落在霍家祥的控制掌握之中,是留他做上門女婿還是直接一槍斃了他給霍老二償命,全都在霍家祥的一念之間。
沒辦法,誰讓他非巴巴地跑來陪伴林雪呢!好像一切都完全在霍家祥的預料當中,薑是老的辣,在感情理智這方面,他好像輸給了霍家祥。
車隊開始行駛,這次沒過多久就拐進一座地下隧道,然後進入到一座龐大的地下城堡。
這是霍家祥的據點之一,狡免三窟,他的老窩卻數也數不清。
林雪終於開口了,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峻濤,你不該陪我來冒險!萬一……」
「傻媳婦兒,我不陪你你還指望誰陪你?」梁峻濤將她摟在懷裡,細細地吻她鬢角的碎發。對於眼前的險境,他完全不在意。
「你才傻呢!」林雪戳了戳他的額頭,眸子里包含著說不清的情緒。「明明我自己來這裡什麼危險不會有,你來了就不一定了!」
「呵,你就那麼自信?」梁峻濤歪著腦袋瞧瞧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萬一霍家祥趁機把你強留下另外給你選個上門女婿可不得了!我得來占著位置!」
林雪微微莞爾,清眸浮起一絲淺淺的暖意。
「媳婦兒,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兒不舒服?」梁峻濤見她臉色恢復了許多,不像剛見到她時那麼灰白,就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溫度還算正常,沒有發燒。
「沒事。」林雪搖搖頭,闔上眼睫,沒再說話。
依偎在梁峻濤的懷抱里,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莫楚寒擁抱著她,一口口地鮮血噴濺出來,在她的面前,在她的懷裡,他的身體由熱變冷,慢慢地僵硬慢慢地死去。
兩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在梁峻濤懷裡再度低聲飲泣。
梁峻濤俊顏陰沉得好像隨時要滴下雨來,但他拍撫林雪的動作依然溫柔。他知道此時她內心的糾結和悸動,也知道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將無法抹去莫楚寒對她造成的陰影和傷害。
車子繼續向著隧道的深處行駛,隨著燈光越來越亮,地勢越來越低,梁峻濤知道他們已經深入到山腹地帶。
終於車隊緩緩停下,有人上前為他們打開車門,恭敬地說:「四小姐請,姑爺請!」
這次,林雪沒讓梁峻濤抱她,而是強撐起精神,自己下了車。
這是座龐大的地下城,華麗寬敞如傳說中的皇宮城堡,頭頂高高的是圓拱形的弧度,密布著滿天星般的點點燈光,他們好像徜徉在星空下的曠野。
四周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崗哨,手裡拿的槍械絲毫不亞於國防局的裝備。
霍雲飛帶人迎出來,冰冷犀利的黑眸先是在梁峻濤的臉上打視一遍,最後落在穿著寬大男式襯衫的林雪身上。
梁峻濤攬著林雪,挑起英眉,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霍三少,別來無恙!」
「哼!」霍雲飛以一聲冷哼來回應梁峻濤的問候,他抿緊薄唇,冷冷地凝睨他們半晌,才對林雪淡淡啟音:「爸爸在裡面等著你們呢!走吧!」
他轉過身,大步向著身後那座龐大的城堡走去。
梁峻濤和林雪跟在他的後面,緩步踏上大理石台階。這裡的建築都是以當地盛產的天然大理石為基礎材料,石料打磨得極細膩,簡直明光可鑒。
踏在上面,質感堪比上佳的柚木。地下城堡用石料做建築材料,可以防潮。所以一年四季,這裡涼爽舒適,尤其是盛夏的季節,既使外面酷暑逼人,裡面依然是天然的避暑勝地。
步上台階,明凈的玻璃牆和玻璃門將燈火通明的廳堂照得清清楚楚。其實,這是錯覺。從外面看以為裡面一覽無餘,但那一切只是表面現象。
果然,進到裡面的廳堂,這裡純粹就是擺設,霍雲飛沒有停步,帶著他們拐進一條甬道,繼續前行,最後進到一間布置精緻的茶廳里。
霍家祥正坐在太師椅里品茶,見梁峻濤和林雪走進來,連忙放下手裡的茶碗,站起身,高興地迎上去。
「雪雪,你總算肯來看望爸爸了!」霍家祥熱情地拉住林雪的縴手,欣喜地打量著她,再對旁邊臉色陰晴不定的梁峻濤招呼道:「姑爺也一起來了?快坐吧!」
此是他跟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熱情地招待著女兒和女婿,好像完全忘記了彼此的身份。
「今年的第一茬春茶,嫩得很,也清香得很,味道實在不可多得!」霍家祥讓茶奴沏了茶分別送到林雪和梁峻濤的面前。
林雪接過茶水,忍住沒有立刻提起杜鑫蕾的事情。
因為霍家祥一再強調林雪和梁峻濤是專程回來看望他的,這種氛圍之下,她再提起杜鑫蕾會拂霍家祥的興緻。
要想事情成功得快些,她反而要控制住急切的心情,畢竟,欲速不達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問起有關孩子的一些事情,霍家祥嘆道:「真想看看我的小外孫兒!」
「默默還小了,等他大一些……你可以去京都看他!」林雪這樣說道。
「默默?」霍家祥微微不悅,「這個名字誰取的?一點兒水準兒也沒有!」
「……」好吧,現在有求於他,對於他公然抵毀冷老爺子的行為,她只好視而不見。
梁峻濤明顯有些不高興,揚起眉峰,說:「我們跟霍先生的審美觀點不太相同,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好!」
不過是孩子的名字問題,跟個後輩爭論起來也沒什麼意思。霍家祥裝作沒聽見梁峻濤的話,抬眸覷見林雪穿著不太合身的男式襯衫,就轉首對身旁表情陰沉的兒子說:「老三,帶你妹妹去換身衣服!」
霍雲飛坐在那裡連屁股都沒挪動,打了個響指,就立刻走上來一個雲髻高盤的泰國美女。
那泰國美女走近前來,先恭敬地對霍家祥鞠了鞠身,再用流利的華語問霍雲飛:「三少有何吩咐?」
「rania,你帶四小姐去洗澡換身衣服!」霍雲飛吩咐道。
「是!」rania抬起頭對林雪微笑道:「四小姐,請跟我來吧!」
林雪也覺得渾身粘膩膩的,那股血腥味道揮之不去,她想去洗個澡也許心情還能好些,就起身跟著rania離開了茶廳。
等林雪離開,霍家祥的目光再次移回到梁峻濤的身上,別有深意地撩唇,道:「姑爺實在膽量過人,想不到你還真敢陪她回來!」
看著在座的霍家父子和周圍實槍荷彈的武裝份子,梁峻濤知道自己的性命完全捏在他們的手裡。不過他完全不在乎,揚眉挑釁地道:「我梁某素來光明磊落,不像你們父子倆一樣喜歡偷偷摸摸。上次你們倆到了京城都沒有跟我打聲招呼,我想跟你們見面吧,又怕嚇著你們,就裝作不知道,只是抓了莫楚寒身邊的那條狗。今天,我親自到你們的地盤上來登門拜訪了!」
這話說出來,霍家父子臉上一陣異樣的尷尬,原來他們上次去京城探望林雪早就被梁峻濤知道了。
霍烈的被俘充分說明梁峻濤對他們的行蹤瞭若指掌,只是想不想動手的區別。
梁峻濤提起此事,等於告訴他們父子倆,他們欠他一個人情!這次他來了,他們要對他不利,那就是忘恩負義的小人行徑!
氣氛變得有些僵冷,他們原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因為林雪的關係才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和,此時林雪離開了,霍雲飛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氣。
只是,霍家祥沒有發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沉悶的靜默被一個刺耳的聲音打破:「哈,我爸爸和三弟都欠你梁峻濤的人情,我可不欠你什麼!」
話音未落,就看到一個身軀高大面容帶著幾分兇狠的男子大步走出來。
他手裡端著一架輕型機槍,槍口指著梁峻濤,保險栓已經拉下來,好像準備隨時都會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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