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三尺白綾
第256章三尺白綾
秋若雨的易容術天下無雙,獨孤蕭逸臉上的人皮面具,自也是出自她手,想當然爾,戴上人皮面具的獨孤蕭逸與無瀾幾乎一模一樣,但即便如此,還是一眼便被雲紫璃認出。
只因,獨孤蕭逸的笑容和無瀾的笑容是不同的。
無瀾對雲紫璃笑的時候,眼底總來都是淡淡的,但是平大之下,卻透著難以抑制的光芒,那是深愛不得后,將愛意強壓在心底的結果。
而獨孤蕭逸……他是雲紫璃的父親,一片愛女之心,眼底的情緒更多的是寵溺……
眼下看著自家寶貝閨女小嘴兒一撇,就要掉金豆豆的節奏,獨孤蕭逸忙不迭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了這是?為父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就哭了?我有這麼嚇人嗎?」
獨孤蕭逸越是如此,雲紫璃就越是覺得委屈:「父親只顧著跟娘親恩愛,都不管我了!」
「要是不管你,為父這會兒不好好陪著你娘親,來這烏七八糟的吳國皇宮作甚?」獨孤蕭逸安撫著女兒,視線掃過景色還算不錯的吳國御花園,給它的定義卻是烏七八糟!
聽到他對吳國皇宮的形容,雲紫璃不禁破涕為笑!
烏七八糟!
這形容詞好,極恰當!
雲紫璃難得歡快的勾起了嘴角,輕聲問道:「話說回來,這麼晚了?父親不陪著娘親,怎麼又進宮了?皇城外面不是已經被安王的人馬包圍了嗎?」
「一群蝦兵蟹將而已,能難得到為父嗎?」
啪的一聲!
獨孤蕭逸將手裡的玉骨摺扇唰的一聲合上,面色嚴肅的探手自懷裡取出一直印鑒,抬手呈給雲紫璃:「這東西你拿著!」
雲紫璃垂眸,緊盯著獨孤蕭逸手裡的印鑒,不禁微微挑眉:「這是……」
「這是你哥哥的印鑒!」
獨孤蕭逸不以為然的輕輕一笑,見雲紫璃微微挑著眉的樣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加優美了幾分:「你哥哥說,雖然在赫連遠跟他之間,你選擇赫連遠他很傷心,不過誰讓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呢?該幫的還是要幫的!」
「哥哥這印鑒……」
雲紫璃心思微轉,迎著獨孤蕭逸的視線,面露疑惑之色:「有什麼用?」
獨孤蕭逸眸色一閃,為她解惑:「安王的兵馬,是在短時間內聚集而起的,其糧草供應,便是大勢中的重中之重!」
雲紫璃心下意會,眉心一跳,脫口問道:「哥哥掌握著安王的部分糧草?!」
「原來他確實掌握著一部分!但是現在么……」
獨孤蕭逸輕搖了搖頭,唇角微翹著:「為父已然掌握了安王大軍的全部糧草!」
聞言,雲紫璃心下一驚!
「很吃驚?」
獨孤蕭逸笑吟吟的看著雲紫璃,滿眼寵溺道:「雖然為父更喜歡真刀真槍的咔嚓了他們,但是你哥哥臨回去的時候曾說過,這裡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外孫的,還是穩當著點來的好。雖然為父覺得你這哥哥以前做的不怎麼樣,不過這次卻不能不承認,他做的勉強合格!」
「……」
雲紫璃在心裡為獨孤煜默了默,暗道哥哥做那麼多,還只是勉強合格,真是有點兒可憐,她心思轉了轉,伸手將印鑒握於手中,,繼而深深嘆息一聲,道:「若父親所掌握的糧草不能順遂供給,則安王一方,即便聚集了再多的軍隊,也熬不了幾日!」
「就是這個道理!」
獨孤蕭逸眸華璀璨,抬手之間,寵溺的拍拍雲紫璃的雲髻:「如今,京城內外,已然大亂,我將這件事情能夠的掌控權悉數交到你手裡。據我所知,赫連遠不是要保全青蘿太后嗎?那你就以此來換青蘿太后的命……但這法子實在太傷情面,為父希望你選擇第二條路……」
雲紫璃眉心輕顰,問道:「何為第二條路?」
獨孤蕭逸看著雲紫璃,道:「赫連遠為何要保全青蘿太后的命,為父大約知道原因。依著為父來看,他對你未必不是真心,不過你們兩人實在情路坎坷,若是你能放下心結,就此助他平叛,以此來緩和你們之間的關係,日後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父親……」
雲紫璃鳳眸微眯著看著獨孤蕭逸,見獨孤蕭逸定定的看著自己,不禁苦澀一笑,嘆聲問道:「父親果真以為,對與安王舉兵反叛一事,他沒有後手么?」
雖然,她不知赫連遠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篤定!
那便是,事情絕對不會如赫連堂謀算的那般順利!
「如你所言,早前他便知道,安王會謀反,其實……」言語至此,獨孤蕭逸語氣略微遲疑。
雲紫璃蹙眉,追問:「其實什麼?」
「其實……早在安王未曾起兵之時,赫連遠那小子便知道你哥哥在暗中操控赫連堂的糧草……你哥哥行事之所以如此順利,也有他的原因在……」見雲紫璃面露驚異之色,獨孤蕭逸不禁輕輕一笑,因他一笑,他俊顏之上,頓時添了幾許亮色:「我想,也許,他在等著你給他這張制勝之牌吧!」
「他想的倒是挺美!」
心裡因獨孤蕭逸的話,而瞬間冰涼,雲紫璃忍不住嘲諷一笑:「這個混蛋從來都精於謀算,他一開始就算計我,如今更是……從來都不曾改變過。」
得!
一聽寶貝閨女這話,獨孤蕭逸就知道,她這是對赫連遠怨念太深了,這第二條路自也是走不通的!
心中暗嘆一聲讓赫連遠自求多福,他對雲紫璃輕道:「沒有別的事情,為父就先回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父親!」
輕輕的,喚著獨孤蕭逸,見他挑眉看著自己,雲紫璃再次將印鑒遞迴給他:「斷了安王糧草吧!」
聞言,獨孤蕭逸和不遠處的阿媚皆是臉色一變!
他們都以為,雲紫璃拿到印鑒也許會去跟赫連遠交換青蘿太后的命,卻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乾脆!
她不是對赫連遠的算計深惡痛絕嗎?怎麼又……
獨孤蕭逸看著她,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印鑒,懶懶喃道:「若你斷了安王的糧草,則這一戰,赫連遠必勝!」
「即便我不這麼做,他也一定會勝!」涼涼的,諷刺一笑,雲紫璃下頷微揚:「父親,這天下是緬兒的,女兒這麼做,不是為他赫連遠,而是為了緬兒!至於赫連遠……」
念及赫連遠,雲紫璃的唇角,不禁綻放出一縷哂笑:「他不是要保全青蘿太后的命嗎?我偏偏要取了青蘿太后的性命!」
聞言,獨孤蕭逸眉宇皺起。
「不說他了!」
雲紫璃不待獨孤蕭逸再說什麼,轉而問道:「娘親呢?我想見娘親!」
「你娘親啊!」
提到沈凝暄,獨孤蕭逸不禁眉開眼笑:「你娘讓我帶話給你,她說她知道你為何要見她,不過她拒絕!」
「……」
果然,如雲紫璃所料。
她的娘親,不想出手替雲紫生解毒。
「父親!」
微微啟唇,雲紫璃剛要勸說,卻聽獨孤蕭逸再次開口:「樂兒,你該知道,過去你不在的那幾年,你娘親和我,到底過的什麼日子。而那幾年裡,你又在做什麼?」
雲紫璃聞言,吶吶無語!
她在保護雲紫生,為了雲紫生的救命葯,為青蘿太后所用!
獨孤蕭逸的話,點到為止。
見雲紫璃凝眉不語,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輕嘆一聲,問道:「閨女,你不想知道,赫連遠要保全青蘿太后的理由嗎?」
聞言,雲紫璃心頭一驚!
但是很快,她便沉靜下來,搖了搖頭道:「不管什麼理由,在我看來,已然不重要了,若是想說的話,他大可跟我說,既是他不說,那我也不想過問!」
獨孤蕭逸點了點頭,知女兒的性子,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拿著印鑒飄然而去。
夜深了,雲紫璃待獨孤蕭逸離去之後,本該去休息了。
但,在他走後,雲紫璃仍舊沒有回寢殿的意思。
只是,即便是閑庭信步,她也沒什麼心情!
「姐姐還在擔心雲紫生的事情吧?」
阿媚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
雲紫璃回眸,看著阿媚,苦笑:「該做了,我已然都做了,此刻,便只剩下擔心了!」
凝視著她一臉的苦澀神情,阿媚的心,微窒了窒!
雲紫璃輕輕一嘆,仰頭望著空中名月「娘親心裡對紫生有諸多不滿,想要讓她出手救人,太難了。」
阿媚眉頭輕皺,稍作思忖,輕言道:「也許,我可以試試,去跟他要了九還丹的解藥!」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安王!
「那也得你能出宮再說!」
如今皇城四周,皆都被安王的人馬圍困著。
九還丹的解藥,她一定要得到。
只是,讓阿媚出面,真的可以么?
***
一連五日,皇城之危未解,整座皇宮上下一片黯然!
長春共,寢殿之中。
陳鶯娥眉緊蹙,手中正細細把玩著一隻玉璧。
這玉璧,曾在當年她初見赫連遠時,赫連遠從給她的禮物。
彼時,無論是她還是赫連遠,都尚且年幼,尚不知情為何物!
待到後來情竇初開時,這東西便成了她素日最喜歡的,每當她思念赫連遠的時候,她都會將之取出細細把玩。
雖然,以前世人都傳,赫連遠與沈靈溪心有靈犀,但是她卻比誰都清楚,赫連遠根本就看不上沈靈溪。
雖然她身體孱弱,但是容貌才情卻絲毫不輸沈靈溪,在她眼裡,沈靈溪根本配不上赫連遠,與赫連遠最為相配的,只有她而已。
但是,她的自信,只維持到進宮之後。
她一直以為,赫連遠對她應該是有情的。
可是進宮之後方才知道,他所有的感情,全都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竟還是他的皇后,這讓她心生嫉恨,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那個女人死了,她以為她的機會來了,卻不想死人竟然也能復生!
「表哥喜歡的人,明明是我才對!」
細細的,摩挲著玉璧上的每一個紋路,陳鶯的臉上,先是盪起深深的懷念,很快便變成扭曲的嫉恨:「那個女人算是個什麼東西?」
青蘿太后甫一進殿,便聽見陳鶯緊握著玉璧,面容扭曲不甘的言語著。
她十分不悅的緊皺了眉頭,到底喟然一嘆,搖頭嘆道:「赫連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你,哀家奉勸你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以前哀家讓讓你嫁給堂兒,可你死活不願意!」
陳鶯瞬間,紅了眼眶,緩緩將玉璧收起,她看向太后,話鋒一轉,並沒有行禮,只是出聲問道:「皇上去見過姑母了?」
「嗯!」
青蘿太後面色肅穆,緩緩在陳鶯面前落座。
陳鶯靜靜看著太后,問道:「怎麼樣?皇上怎麼說?」
「皇上怎麼說?」想到赫連遠跟自己說過的話,青蘿太后輕搖了搖頭,幽幽慢道:「皇上讓我好自為之,想活命就莫要去招惹他心尖尖兒上的人兒!否則……休要怪他不客氣!」
聞言,陳鶯眸中閃過一抹厲色。
「他心尖尖兒上的人?!」
「說的自然是皇后!」
青蘿太后哂然冷笑著端起茶杯,淺啜口清茶,細細品著箇中滋味。
「姑母……」
靜等青蘿太後放下茶杯,陳鶯冷道:「如今表哥叛亂,我們該怎麼辦?」
青蘿太后老眉深皺,道:「如今堂兒起兵,將皇宮圍的水泄不通!在這等大勢之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我如今已經被軟禁了,除了坐以待斃,還能如何?」陳鶯看著太后,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們如今只能等,等表哥攻進來……」
「鶯兒!」
青蘿太后忽地出聲,打斷陳鶯的話:「你已經選錯了一次,這一次難道不想將功贖罪嗎?」
聞言,陳鶯眉心一凜!
「姑母想要如何?」
青蘿太后冷笑著問道:「你覺得,奉賢宮的那位,會坐視雲紫生被處以極刑么?」
「當然不會!」
陳鶯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握緊手中玉璧,思緒開始飛轉起來。
青蘿太后見狀,哼聲冷笑:「事情既是已然到了這一步,你我姑侄,再無退路可言,只要赫連遠和雲紫璃在世一天,你我的磨難便都不會結束,與其將來她羽翼豐滿,反噬我們,倒不如趁此機會,助堂兒一臂之力,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雲紫璃最能左右赫連遠的心緒,若她亂了,赫連遠也必定會亂,如此對堂兒也算一大助益!」
看著青蘿太后發狠的樣子,陳鶯眸色漸深。
猶豫了下,她不無顧忌的輕聲嘆道:「話是那麼說,但是現在姑母行事不方便,我又被禁足於此……不止如此,那雲紫生還被皇上單獨關押著……」
她們該如何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想,總會有法子的。我們可以同時想法子對雲紫生和雲紫璃下手,不管哪邊得手都好!」青蘿太后伸手,握住陳鶯的手,語氣陰狠的說道:「你該知道,你堂表哥對雲紫璃也是有執念的,若雲紫璃不除,他日必成大患!動了雲紫生,她的心會亂,殺了她,赫連遠的心會亂,便是堂兒成事之後,雖會心生怨懟,但哀家終究是他的生母,他絕對不會對你我如何!」
聞言,陳鶯臉色驟然一變,在短暫的沉思之色,她的眉頭,不禁皺的更緊了些。
她本以為,青蘿太后不過是要殺了雲紫生,可是現在才知道,人家其實想要的是雲紫璃的命啊!
只是現在她被禁足了,青蘿太後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只忽然之間,陳鶯打了個哆嗦。
她姑母這是要借她的手去殺人,若是事後赫連遠追究起來,只會怪她……
正在這時,便聞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吵鬧之聲!
「何事如此喧嘩!」
青蘿太後來不及觀察陳鶯的神色,便轉頭向外,不悅問道。
須臾,便見劉姑姑自殿外快步而入。
青蘿太后啟聲問道:「外面是誰在喧嘩?!」
劉姑姑福身行禮:「啟稟太后,殿外是蕭妃身側伺候的宮人!」
青蘿太后眸光微閃,仔細想了下:「蕭妃身邊的宮人,不是應該跟蕭妃一起被關在她自己的宮裡嗎?怎地鬧到這裡來了?」
「是關起來了!」劉姑姑點了點頭,接著回道:「不過,不久前,皇上賜了蕭妃三尺白綾,這宮人是偷偷溜了出來,只道如今蕭妃的兄長正跟皇上舉兵,懇請太后出面救蕭妃一命!」
聞言,青蘿太后臉色一沉,便站起身來。
如今蕭騰確實在以赫連堂馬首是瞻。
是以,如今蕭染兒的事情,她必定不能袖手旁觀!
可是……想到早前赫連遠警告她,讓她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那些狠厲之語,她不由開始躊躇起來。
***
奉賢宮。
卸去了一臉濃妝,雲紫璃身著一襲白裙,整個人無論近看,還是遠觀,皆都給人一種出塵脫俗之感。
此刻,她正立身搖籃前,正拿手裡的撥浪鼓,哄逗著赫連緬。
不多時,阿媚步履輕盈的自殿外進來。
「怎麼了?」
雲紫璃微微抬眸,見她臉色不好,垂眸笑看赫連緬。
「姐姐。」阿媚抿唇,輕道:「皇上賜了蕭妃三尺白綾!」
聞言,雲紫璃再次抬眸。
阿媚迎著她的視線,接著道:「方才聽蕭妃宮中婢子們說,皇上因蕭家反叛之事,遷怒於蕭妃娘娘,但感念於她在聖駕身邊侍候多年,故留她全屍,只賜了三尺白綾,容她自戕!」
「皇城之危已一連幾日,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握著撥浪鼓的手微頓,雲紫璃的臉上,絲毫不見意外之色。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揚著,她低低出聲:「太后那邊什麼反應?」
阿媚冷笑著說道:「聽說太后前些時候去了長春宮,蕭妃的替身之人,直接去了長春宮,想求太后救蕭妃一命!」
聞言,雲紫璃眉梢挑起,「如今蕭家叛離皇上,為赫連堂所用,青蘿太后該是要拉攏蕭家的才是,蕭妃的死活,她應該很在乎才是!」
阿媚苦笑:「姐姐說的沒錯,但是……太后並沒有出面!」
按理說,雲紫璃聽聞這個消息,應該意外才是。但是想到青蘿太后的為人,她又不覺得有多意外。
青蘿太后,就該是這麼個人兒!
俏臉之上,笑意越來越濃,她輕輕嘆道:「合著蕭妃,此刻該是被傷著心了!」
「那……」
阿媚深深凝視著雲紫璃問道:「蕭妃那邊……」
「蕭妃,死不了……」
雲紫璃勾唇,語氣里滿是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