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合作

「先生！」秦風解釋道：「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同理，活字印刷雖能傳播儒學有利於天下，但同時也能扼殺儒學使天下峰煙四起！」

「子恆的意思是……」聞言趙肅不由一愣。

秦風拱手道：「弟子斗膽，敢問先生，這活字印刷術若是傳了出去，更多的是在百姓之手中還是官宦或是有若李痞子等人手中？」

「自然是官宦之手。」趙肅答：「尋常百姓在苛捐雜稅之下便是吃飽飯已是不易，如何還有閑錢用這活字印刷？何況尋常百姓大字也不識幾個，即便有閑錢也是困難重重。」

「敢問先生！」秦風繼續問道：「這活字印刷既是操控在官宦之手，那這些為官之人是以其印刷儒學呢？還是以其印刷兵書戰法？」

「著啊！」趙肅一拍手道：「枉我身為人師，如此簡單的道理卻勿自不明。我自以為將活字印刷之法傳出便可又快又多的將儒學書冊盡傳於世，卻不曾想過那些官宦人家豈會關心百姓手中是否有書冊，是否知廉恥。他們更為關心的是軍隊能否打仗，兵將是否知謀略，或是能否賺取更多的軍晌！」

「這便是弟子所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秦風拱手道：「這活字印刷之法若是掌握在君子之手，那便對天下及儒學有利，若是掌握在小人之手則恰恰相反。」

「有理，有理！」趙肅聞言不由連連點頭，同時面帶訝異的掃了秦風一眼。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秦風不過是個雞鳴狗盜之徒不會有多少出息，但最近這秦風屢次讓他意外不說，現在還說出這些頗有見地的話。確切的說，這些話還不只是「頗有見地」，簡直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所以！」秦風最後下了結論：「弟子認為這活字印刷之法不僅不能外傳，還應叮囑門下弟子不得走漏風聲。否則，恐非國家社禝之福。」

「就依你所言！」這時的趙肅哪裡還會反對，當下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秦風見已經說服了趙肅，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可是商業機密啊，這麼隨隨便便的就傳出去那還要不要混了？！

下一秒秦風又想到：僅僅只是說服趙肅保密還不夠的，這陋名石室幾乎是與世隔絕，就算有活字印刷術但印出來的書也要能賣得出去！

想到這裡秦風再次向趙肅拱手道：「先生，活字印刷不外傳，雖能保證此法為我所用並大量印製儒學書冊，但要將這些書冊轉至民間卻並不是件易事。」

趙肅點了點頭，他做為這陋名石室的主人，當然知道陋名石室的收入僅僅只是「勉強度日」。在這種狀況下，若是想僅憑自己的力量印製書冊傳播到民間是不可能的，因為就算活字印刷大幅度的減小了印書的成本，但還是需要成本，書冊一多就不是陋名石室所能承擔得起的。這也是趙肅之前想把活字印刷術傳出去的原因之一。

「以弟子之見！」秦風說：「不若我們與那李痞子合作？」

「與李痞子合作？」趙肅不由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之色：「你明知那李痞子是何居心，何以還打算與其合作？！」

「先生！」秦風回答：「正如弟子所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小人若為小人所用那便是為害鄉鄰，但若為君子所用，又何嘗不能造福百姓？我等雖有印書之法卻苦於無人經營；李痞子擅長買賣卻無印書之術。我等何不與李痞子各取所需互補長短？如此一來，不僅可解石室經濟窘迫之困，又可將儒學書冊傳於民間，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道理很簡單，商人其實並不像古人所認為的那樣不過「低價買入高價售出牟取餘利」。其實正因為商人在這裡低價買入並運送到那裡高價售出，所以才使商品能夠流通也就是互通有無，就像現在石室印的書冊也需要這種市場的力量。

趙肅皺眉不語，秦風看得出來他心裡是十二分的不願意。對此秦風也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李痞子還差點害得趙肅連女兒都要賠出去了。就算將這舊仇暫且放在一旁不說，以趙肅的潔身自好，在上過李痞子一次當后自是再也不願意與李痞子這種小人有半點來往。

但秦風卻覺這裡頭還有轉寰的餘地，原因是這趙肅心裡有一個強烈的願望，那就是傳播儒學。

有句話叫「無欲則剛」，人如果沒有慾望的話那就可以說是堅如磐石了，反之如果有慾望而且這慾望還很強烈的話，那就會成為一個突破口。

見趙肅沉默不語，秦風就知道趙肅是在做著思想鬥爭。

這時的秦風並沒有繼續勸說下去，而是靜靜的在一旁拱手候著……秦風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這時如果過度的勸說趙肅，反而有可能激起趙肅強烈的自尊心而嚴辭拒絕，但如果讓他仔細思考自己做決定的話，則更有希望偏向「以大局為重」的結論。

秦風的確是猜對了趙肅的心思，但也不能完全說猜對。

因為趙肅的想法並不是「傳播儒學」這麼簡單，他更大的抱負其實是想借儒學來結束這亂世征戰不止的局面。

趙肅的想法是，如果人人都「知德禮，守綱常」，那天下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也就是天下從此太平了。

這也是趙肅之在石室廣收弟子的原因之一，他本是寄希望於授弟子以儒學，而後弟子又有弟子……如此反覆，時日一久天下雖不能大治亦不遠矣。

當然，趙肅也知道這種方法需要的時間很長，甚至有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把儒學傳播到一定的規模，但趙肅卻決心就算自己在世之日不能看到天下大治，也要為其盡一份綿力。

現在，趙肅卻看到了另一個更為快速的方法，那就是利用活字印刷術印書。

這種想法在現代人看起來是十分可笑的，但古時的確就有許多像趙肅這樣把世界理想化並為之努力、奮鬥的人。

其實就不說古代，就連近代還有諸如孟德斯鳩、盧梭之類的理想派思想家呢。

趙肅翻來覆去的考慮了一番，暗道或許秦風說的對，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犧牲一點自己的喜好又能算得了什麼呢？何況這事還不需要自己親力親為。

想到這裡趙肅就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事便交由你去辦吧！但為師有一條件，那就是所印書冊只限儒學著作。」

「是！」秦風想也沒想就回答：「自當如此！」

這一點秦風早就料到了，古時門戶之見十分嚴重，就算自己不答應，要讓這些信奉儒學的書生們去刻印法家、道家等學說的書冊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乾脆一口應承下來，往後如果需要印其它書冊就再說了。

等秦風走後，趙書蘭才緩緩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臉上與趙肅一樣也是充滿了訝異。

「女兒！」見趙書蘭出來，趙肅就隨口問了句：「你可有覺得子恆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了？」

趙肅還在為剛才答應與李痞子合作的事鬱鬱不樂，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是！」趙書蘭點頭答道：「不過女兒卻覺得，秦風表面雖是變了，本質卻未有太大變化。」

「此話怎講？」

「爹爹可知秦風適才所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趙書蘭回答：「你道那無恥小兒真是心懷儒學或是為天下著想？以女兒之見，秦風不過是為自己中飽私囊尋個機會和借口罷了！」

「哦！」趙肅聞言不由恍然大悟。

試想，與李痞子合作一事趙肅已交由秦風全權處理，如此一來，秦風與李痞子商議售價后隨便隱瞞個幾錢、幾分，那書冊一多便十分可觀了。

「這便隨他去吧！」趙肅搖頭苦笑道：「我趙肅即能容得下李痞子，再多容一個秦痞子又有何妨？！」

這要是秦風聽到這些話的話，只怕當場就會暈了過去……不過其實趙家父女其實並沒有冤枉秦風，秦風的確也有從中抽點錢的打算，身上沒點銀子能安穩嗎？連飯都吃不飽，再餓上一段時間只怕還真要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

但趙書蘭不知道的是，秦風的志向絕不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回到寢室的第一件事，秦風就是交待曹寧在李痞子送銀子來時在第一時間通知他……秦風在書生中早已是聲名狼藉，能交待的也只有曹寧一人了。

曹寧自是不會推託，滿口應承了下來。接著再次取出酒肉對飲，只不過這時二人都知道這酒肉是偷來之物，於是三兩下就匆匆將「罪證」咽下肚去，隨後就連雞骨也埋在地下再也尋不到蹤跡。

一切打點妥當后，躺在床上的秦風就不由暗嘆：沒想到回到古代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做賊，這要是說與別人聽了，這一世英名只怕就毀於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