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

機動

「我們的結盟還沒有對外公布之前,誰也不知道你是幫我的、我是幫你的,對不對?」

「對。」

「我們現在的頭號大敵是誰?」

「你。」

「除了我。我們已結盟就是友非敵。」

「不是『迷天七聖』。關七失蹤了,他們實力已給我們上次聯手打散,而且蛇無頭不能行。」

「當然。」

「不是『有橋集團』。他們勢力聚集於朝廷,在江湖上還沒有足以相埒的實力。朝廷的派系非江湖人可以染指,而江湖中的力量也非朝廷里的人可以把持——白樓主縱橫朝野,恐怕是唯一的例外。」

「說得好。不敢當。」

「也不是『發夢二黨』。那兒只聚嘯一股綠林勢力,人多而雜,不是做大事的幹才。」

「對。」

「除非是——」

「王小石。」

「王小石羽翼未豐。他的『象鼻塔』才剛剛成形……」

「要是他做以下五項措施呢?第一,他有『象鼻塔』眾人的支持,而『象鼻塔』里的人,品流十分複雜,其中包括了『桃花社』、『七大寇』、『迷天七聖』、『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發夢二黨』、各路市井豪客,還有其他例如『天機』及不是來自京師的成員……那便造成了一種極深廣而龐大的力量了,是不是?」

「是。」

「第二,據我所知,『有橋集團』的人想拉攏他。只要這合併一旦成型,那麼,米蒼穹和方應看加上王小石,這鐵三角只怕在朝在野,實力都難有相抵的。對不對?」

「對。」

「第三,『發夢二黨』的人一向極支持他。加上他跟神侯府的人有極深厚的淵源,而又曾誅殺傅宗書,轟動京師,甚得眾人望,如果加上他師父天衣居士跟『老字號』溫家及『小寒山』派紅袖神尼的交情,那麼聲勢定然浩大莫御,然不然?」

「然。」

「第四,他巧言惑眾,善於收買人心。『金風細雨樓』里,還有不少弟子為他所騙,甘心為他賣命。要是他打著為蘇夢枕報仇的旗號號召出師,只怕我也得要大費周章才能應付。他還可以蘇夢枕同門師妹溫柔作為號召,起為蘇某復仇之師,栽冤於我,『金風細雨樓』的弟子少不免也定有半數受他所惑,那局面就很不利了。」

「確然。」

「第五,他這種人,為顯忠義,難免就會為蘇夢枕報仇。蘇夢枕會有今天,可以說是跟『六分半堂』為敵而致兩敗俱傷的,至少,他的一條腿也因而廢斷。他為號召子弟,感動人心,團結力量,只要他有本領篡了我的位,也一定會來消滅『六分半堂』,為蘇夢枕復仇。那時,你們就噬臍莫及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樹大不好伐。」

「他現在還未夠壯大。」

「把幼苗連根拔起,可免後患。」

「但他這棵小樹,可也長滿了刺。」

「所以我們得趁他還未能完全把握京師武林的大勢,未完全操縱朝廷江湖的機動,咱們先行掌握了時機行動,削他的刺,砍他的枝,斷他的干,刨他的根!」

「如何削、砍、斷、刨?」

「到目前為止,大家都以為:『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仍是敵非友,在對壘而非結盟。只要你出去散布消息,說王小石已與你結盟,那麼,『風雨樓』的弟子就會鄙薄他,這是『刨』掉他的根;江湖上人就會懷疑他,這叫『斷』掉他的干;我反而與為蘇夢枕報仇之師,來對付支撐他的人,盡『砍』他的枝;還再來個火上加油,風助火勢,傳出他替諸葛老兒暗狙蔡京的消息,使官府里的人要他的命,而神侯府里的人也不敢明著幫他,『削』盡他的刺;最後,咱們再來做出好戲,就連他的命,也一併要了。」

狄飛驚聽了,默然。

「怎麼?」

「你說得對,與其機動由他掌握,不如由我們把持。」

「做完了這件事,你我就可以聯盟結義。」

「不過,王小石對你的恨意,可比我們更大。」

「兔死狐悲,殺得了虎還殺不了狼嗎!何況,這件事,不只可以替你除去一個遠患,也可以替你製造聲望——我會讓王小石死於你手,這樣對我方便,對你威風,何樂而不為之呢?並且,這件事,你從頭到尾,只要放出風聲,並不需要犧牲子力、冒險開戰!」

狄飛驚垂著頭,又抬目,目光如電,眨了眨,就像電閃了閃。

「看來,這是個好主意。」

「當然是好主意,否則,又何必請你出來!」

「而且,這也是個好機會。」

「能長遠地保住你、保住『六分半堂』,我看就只有這個機會了。」

「我只是還有一事覺得奇怪。」

「什麼事?」

「你不是一直很不滿意蘇夢枕沒對我們趕盡殺絕、把我們殲滅的嗎?怎麼今日反倒過來與我結盟?」

白愁飛哈哈大笑。

笑聲猖狂。

直傳街外。

「你難道不知道,大凡是政客,未當政時一定得要是個激進的人,否則的話,又怎得激進派系的人支持呢?一旦他當了家,就會凡事權宜,應對平衡,太過偏激躍進,只有引致地位不保;過分趕盡殺絕,只有遭致對頭反撲。我當副樓主時,當然要聲討貴堂。不過,我現在已是總樓主了,不妨以和為貴。」

然後他笑著反問狄飛驚:「雷損死了,你也沒向我們大動干戈,用意如何,大家也心照不宣了吧?」

這一回,狄飛驚也笑了。

笑完了他就說:「如果你有誠意,就讓我考慮考慮。」

祥哥兒怒道:「這是什麼意思?這種事,還用得著考慮?」

「如果我現在答允你,」狄飛驚也不動怒,只淡淡地說,「但卻全無誠意,這又算是什麼結盟呢?」

「考慮是應該的。不過這是機密,你是明白人,當然明白的。」白愁飛大笑出門,回頭拋下一句話: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因為,如果我現在號召樓子里的力量全面攻打『六分半堂』,在我這方面可藉此團結大夥,而你那邊卻必敗無疑。我先走了,你在三天內要給我答覆。我還有另一場重要會晤。」

他確有另一場約會。

也很重要。

他喜歡這樣做事——一口氣做很多事,而且都是大事,這樣使他感覺得自己十分重要。

他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他一出三合樓,在見著一個在外面笑態可掬恭候他出來的人之前,已跟身邊的人低聲說了一個判斷:

「狄飛驚非尋常人也,不可小覷。剛才我彈指碎石,晶石濺射他臉上,他那張臉,仍白得一個紅點也不見。」

然後他帶點憂慮地說:「你別看他腰背斷了,像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這種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衝天。」

歐陽意意很少聽過一向倨傲自負的白愁飛會用這種口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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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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