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荷包

第24章 荷包

86_86892啪!青溪冷著臉,摔了手裡的茶盞,看著眼前跪著的兩人,頭髮散亂,衣裳扯得裂了口子,狼狽不堪。

「你們膽子不小,在殿內鬥毆!傳出去不怕丟人么?那些人總笑本貴人是出身低賤的宮女,沒有教養,你們還要雪上加霜嗎」,青溪淡淡的說道,白凈的臉蛋,看不出喜怒,低垂著眼,不看兩人。

「溪貴人,都是此人惹事,竟敢在宮裡打人,好生沒教養,就不該在人前伺候」,林姑姑撫了撫髮髻,委屈的說道,始終瞧不上浣衣局來的人。

夏紗低頭不說話,手裡拽著剪爛的荷包,捏的緊緊的,「三等宮女敢頂撞毆打一等宮女,夏紗,你當真沒受夠教訓。林姑姑,該如何罰才好?」,青溪微抬眼皮,語氣平淡的問道,

林姑姑一聽,心中暗喜,知道主子站她那邊,立刻說道,「看輕重,輕則掌嘴,重則打板子。此奴頑劣不堪,得打板子方知錯」。

「老刁奴,分明是你剪爛奴婢綉給貴人的荷包,竟強詞奪理!」,夏紗握緊了手裡的荷包,脫口斥道,攤開手,露出上好緞子繡的荷包,醜陋的疤痕,扯得支離破碎。

林姑姑見溪貴人盯著荷包,眉頭微皺,不由有些慌亂,得虧她心思靈活,眼珠子一轉,理直氣壯的說道,「貴人可讓你綉荷包了?你用著月室殿的上好的布料、針線,卻不知是給哪個相好的繡的?這荷包緞子,可是上好的料子,不知你從何偷來的?」。

夏紗欲言又止,那是公主殿下賞給她的,正欲辯解,就看到青溪眉毛一挑,細軟的聲音突然拔高道,「夠了,把夏紗拖下去打二十板」,夏紗驚訝的轉頭望向她,卻見青溪低頭飲茶,只看到林姑姑得意的笑容。

林姑姑是宮裡的老人,跟她作對的夏紗,挨上的板子都是結結實實的,每一板都打的皮開肉綻,夏紗咬緊了唇,手裡緊握著荷包,把頭埋進了手臂里,任的淚水滴落。

殿里很安靜,聽得到外面板子舉高,落到皮肉上結實的聲音,聽的人心裡發緊,林姑姑很得意,的環視著其他宮女,敢與她作對,便是這個下場。

到第十板的時候,夏紗就失去知覺,昏厥過去,她這些日子操勞的消瘦不少,身上沒肉,板子打在皮包骨的身上,徹骨的疼痛。

外頭的人怕出事,入殿來稟,林姑姑不快的說道,「昏便昏了,接著打」,要是二十板打下去,嬌弱點的可能命就沒了,青溪揉揉額頭,道,「罷了,送她回去」,林姑姑想開口,又知主子向來心軟,跟那些一旦飛上枝頭就飛揚跋扈的人不同,這回已經算是最重的懲戒了,遂作罷。

夏紗在床上趴了三天,就給催著下地幹活,因著青溪的生辰要到了,說是那日皇上要來,所以月室殿里忙作一團。

「快點,把這些東西送到廚房去」,一大籮蔬菜遞到夏紗手裡,宮女瞧她嘴唇發白,臉色難看,額間滿是虛汗,抱著蔬菜顫悠悠的,身形欲墜的模樣,又接了回來道,「去幫著摘菜罷」,「謝謝姐姐」,夏紗裂了裂嘴,笑的慘然,那人不忍的看她眼,嘆了口氣。

青溪生辰這日,宮女太監來往,各宮送來賀禮,雖則妃嬪們輕看青溪的出身低賤,可皇上偏生鍾愛她,恩寵不斷,一年內便封了貴人,這可是從未有過的,連凝容殿都送了一支金步搖作賀禮。

青溪不喜喧鬧,不請戲子、雜耍,她性子軟弱,溫柔純真,看上去很好擺布,得聖上寵愛,是一顆放在後宮的好棋子,無怪乎薛貴妃有意拉攏,指不定一支金步搖就換來死心塌地的棋子呢?

暮色漸至,案上珍饈佳肴,青溪一襲翠綠繁花煙水裳裙,發間別著素淡的紗花,不如妃嬪貴氣,卻清新可人,往日總是羞怯、不安轉動的無辜眼神,漸漸變得從容,眼眸流轉間,小意溫柔,柔情四溢,足讓男子平生英雄氣概,想要呵護她。

兩列宮女往門外走去,恭迎即將到來的皇上,夏紗本就有傷,加上她刻意放緩的腳步,落到隊伍的最後,頓住腳步,直到旁人身影消失在門前。

夏紗轉過身,看著青溪坐在上面,從不知有一日,她會美的如此耀眼,如花苞完全的綻放,從不知有一日,自己會仰望著她,而不能接近。

「你留下作何?」,青溪看殿內就剩她一人,眉頭微蹙地說道,夏紗往前走了兩步,似想說什麼,「站住!」,青溪厲聲斥了句,她素來性子溫柔,唯有面對夏紗,聲色俱厲。

「我,我,奴婢,呈給貴人的賀禮」,夏紗咬唇,有些結巴的說道,她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是之前給林姑姑剪爛的荷包,她重新拆開做成稍小的香囊,那些裂縫在巧手縫補下,綉成了擺動的蘆葦。

月光下的一潭碧水,波光粼粼,蘆葦搖曳,潭中青蓮,舒展綻放,清貴、高潔,綉工精細,香囊的收口、細繩還有吊著的穗子,還有裡面的青荷香,都是曾經小螞蚱最喜歡的。

夏紗撫著香囊,垂首黯然道,「曾許諾在你十六生辰時,送上我親手縫製的荷包,可惜毀損了,我便改成了香囊,裡面是你最愛的香」,

半響沒有聲音,夏紗抬頭,見青溪凝望著她手裡的香囊,眼神怔忡,若有所思。

夏紗捏了捏香囊,低頭說道,「公主撞破了她平生最憎惡之事,我對你的情,成為傷你的刃,我以為,以為那樣,可以保全你,卻差點害了你...是我負了你的心意,不奢望你原諒我...如今你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會盡心服侍你,這個香囊望你佩在身上,聊表心意..」。

話沒說完,夏紗握著香囊的手,給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抓住,指甲似乎都要嵌到她的肉中,青溪站在她身前,臉色蒼白,柔弱的眼眸,定定望著她。

「皇上駕到...」,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夏紗一驚,往後退了步,躬身要退下,青溪死拽著她的手,嘴唇發青,嗓音細軟,冷冷說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死?!」,

夏紗望著青溪蒼白的臉,眼神決絕,彷彿又回到那夜,眼前的臉,變得模糊不清。

死,離夏紗好似很遠,她聽過一回,是凝容殿的宮女跟太監廝混,給人拿住了,薛貴妃命人剪了她的舌頭,挑了手筋腳筋,活活打死了,據說鮮血流了滿地。

死,離夏紗又很近,她親眼看到小螞蚱撞向柱子,生死只差一線之隔。

夏紗怕死,她跟小螞蚱的感情,違背天理,活著的時候她不怕,她曾經盤算過,在宮裡攢到五十兩銀子,等出宮后,置個宅子,去繡房做個綉女,可以養活小螞蚱,到時能做自己的主,跟小螞蚱快活的活著。

如果死了,她們的感情,會下油鍋,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不要死,活著,還是活著好。

臀上的疼痛火辣辣的,因著浮想聯翩的恐懼,讓後背冒出的虛汗,沾濕夏紗的衣裳,她狼狽的掙了下,急促說道,「貴人,皇上來了...」,

青溪臉色發青,冰涼的手似是鉗子般,從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拽著夏紗,死死盯著她,彷彿在等著她的回答。

身後的腳步聲漸近,夏紗慌亂,用力掙脫了青溪的手,跪倒在地,低低把頭埋到胸前,青溪脫力似的站在原地,兩手攏在袖中,鐵青的臉色逐漸恢復如常,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挺直腰背,正視前方,抬步往外走去,路過夏紗時,低聲說了句,「你不敢,口蜜腹劍」。

一身明黃龍袍,昭示著手握天下的尊貴,略為孱弱的身體,臉上帶著笑意的皇上,抬步走入道,

「溪兒」,「臣妾給皇上請安」,青溪柔柔跪倒在地,皇上扶住她,「不必多禮,陪朕坐著」。

除了識大體的宮女留下服侍用膳外,其餘宮女都往外退去,夏紗起身跟著,「夏紗」,有人叫她的名字,夏紗後背一挺,低頭應道,「你留下」,是青溪的聲音,平寂無波,惹得林姑姑詫異的望向她。

「是」,夏紗退到旁邊,僵硬的站在案旁,兩手握緊袖口,低眉順眼。

「賜溪貴人,西池獻壽寶瓶一樽,天保磬宜簪、銀鍍金點翠串珠流蘇...」,太監在門外念皇上的賀禮,「謝陛下厚愛」,青溪跪下謝禮,皇上拉住她,笑道,「朕知你不喜這些,但出席筵席,總得有些首飾,否則旁人要看輕你了」,

「皇上想的周到」,青溪頷首,柔弱的眸子,水光熠熠,景弘帝愛憐不已的把她攬入懷中,指腹捏著她的下巴,逗笑著。

夏紗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住手背,不看不聽就當不知道,可此刻,心痛如絞。

煎熬的筵席總算散去,夏紗喘了氣,跟著宮女收拾,剛到外面,就見到林姑姑站在眼前,抱著胸,凶神惡煞的盯著她,口中冷哼道,「剛吃了板子,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貴人讓你去寢殿!趕快過去!」。

夏紗一聽,忙的提著裙子趕去,走到半路,就聽到宮女私語,讓她腳步一頓,原來今夜,皇上要歇在月室殿。

門內隱約能聽到皇上跟青溪的話聲,夏紗在門口,腳如灌鉛,挪不動一步,「愣著幹嘛!還不進去伺候!」,後面有人推了她一把,是皇上身邊的宮女,趾高氣昂的斜睨著夏紗。

太監宮女守在外面,兩人進門后,房中只有皇帝和夏紗,宮女徑自走到皇上身前,服侍寬衣,夏紗愣了瞬,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寬衣!」,青溪的嗓音一如往昔的細軟而溫柔,此刻卻如刀子扎進了夏紗的心裡,眼眶一紅,倉皇低頭,走到她身前,抿著唇,顫抖著手指,輕扯開她的腰帶。

熟悉的清香襲入鼻間,氣息圍繞,取下腰帶,彷如聽到她嬌羞的聲音,「紗姐姐」,解開紋扣,白皙的肌膚,纖細的骨骼,曾經在她指尖綻放的身體,如今,就要躺在別人的懷裡,想及此,夏紗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

外裳脫開,鼻間清香濃郁,瑩白的肌膚和隱隱的鎖骨映入夏紗眼前,讓她有些發怔,凝視著領口的肌膚,青溪的手突然抓住了夏紗的手,讓她差點尖叫出來,渾身一顫,抬眼看青溪,就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幽深。

夏紗咬唇,深深的牙印,眼神里痛苦,無聲的望著青溪,反握著她的手,死死捏在手裡,「你這奴婢,不懂規矩!」,景弘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紗一驚,慌忙鬆手,跪倒在地,道,「請皇上恕罪!」。

「都出去罷」,景弘帝擺手,笑著把青溪摟在懷裡,嘴唇吻上她的脖頸,夏紗愣著站在門外,兩手冰涼,僵硬的把房門慢慢關上,青溪仰著頭,任由景弘帝埋在她脖間,轉過臉來,笑意狠絕。

夏紗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她躲進角落,頹然坐在地上,兩手握緊,抱著膝蓋,埋首在臂彎里,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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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殤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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