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襲
勝負既定,自當履行諾言,周池羽施施然放下弓箭,命人取了聖旨,站定,清澈的眸子,淡然望向伊靬邪,
斷沒有料到,周朝既能勝出,伊靬邪神情劇變,氣色灰白,胸口劇烈起伏,他實在不甘心,他早就不甘心了!
「莫非單于要言而無信!欺我周朝!」,周池羽神色微厲,提高聲音說道,寧遠武眉毛一豎,站在身後的將士皆厲色,「大王喝水」,玉瑩端著水送到伊靬邪唇邊,掩住臉,悄聲在伊靬邪耳邊說了兩句,
伊靬邪飲了口水,捂著胸口,微喘著說道,「本王身體突恙,恐不能起身」,寧遠武冷哼,拍案而起,「寧將軍莫怒」,伊靬邪似乎有了打算,指著伊穆赫說道,「由本王長子代之」,
席間眾臣的目光都轉向了伊穆赫,有的人震驚、有的人平靜、有的人看好戲,更看向了二皇子伊穆聿,見他好以暇整的端著酒杯,搖晃著,不以為意,嘴角勾出一抹殘酷的笑。
伊穆赫起身朝著單于一拜,領著他的謀士,此時單于的重臣不動,他能號令的只有他的人,緩緩走到周池羽身前,抬袍,作勢跪下,卻被謀士不著痕迹的抬住了胳膊,「皇長子,可是想清楚了?這一跪,將在骨赫再無容身之處」。
伊穆赫眼沉如水,低聲說道,「若爾叔,你看我還有選擇嗎?」,若爾蓋重重嘆氣,手一松,伊穆赫雙膝跪下,身形筆直。
骨赫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向女子下跪,當時就有人露出鄙夷的神色,可見骨赫族對皇長子伊穆赫的態度。
伊穆赫率眾謀士,對著周池羽的聖旨,行了十叩九拜的大禮,高呼謝恩,只是並沒稱骨赫,而是伊穆赫對周朝永世稱臣。
伊靬邪臉上總算露出了笑意,骨赫族人重諾,若是由他去下跪稱臣,骨赫將永無翻身之日,而二皇子是他中意的下任單于,犧牲的,只有伊穆赫了。
不過今日之辱,伊靬邪必會報的!
周池羽謝絕了伊靬邪的挽留,連夜出了骨赫族,蘇沐雪望著一臉冷凝的周池羽,問道,「池羽,有心事?」,
「骨赫狼子野心,我恐邊境再不得安寧」,周池羽輕聲道,今夜的種種挑釁、較量,無不是骨赫族的試探、示威,周朝維持了十年的邊境和平,把這群狼養的膘肥體壯,如今不安分了。
蘇沐雪剛要開口,突然馬車的窗子啪嗒一聲響,驚動了周圍的侍衛,厲聲喝道,「誰?!」,
「大驚小怪」,懶洋洋的聲音想起,一匹快馬騎到車前,大咧咧的掀開了帘子,露出來一張小麥色的臉,雙眸如寒星,帶著笑意問道,「沐雪,聽說今晚可精彩了,好可惜,我肚子疼,錯過好戲了」,寧小寶一臉惋惜,
「寧小寶!不懂規矩!」,周池羽秀眉一擰,開口斥道,「沐雪在公主車上,小寶才驚擾公主了,沐雪,走」,寧小寶不悅的撇她一眼,嘴上倒是客氣,她爹就在後面,她不敢造次,
「小寶,不許胡鬧」,蘇沐雪教訓了她一句,寧小寶扁嘴,伸手要拉蘇沐雪。
伊穆聿看到上方的伊靬邪臉色陰沉,牙齒緊咬,數年來沒見他如此動怒了,開口道,「父王,不如...讓兒子帶人去..」,
話沒說完,伊穆聿眼底卻有了殺意,「父王不可」,伊穆赫開口道,「兩國相交不斬來使,更何況...」,
「今日之辱,不可放過他們!」,伊靬邪打斷了伊穆赫的話語,如狼般森然的眼睛望著長子,這個兒子就是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他伊靬邪的臉面何在,最重要的是,若是他日骨赫起兵,豈非淪為口舌里的背信棄義之徒。
「十年的邊境和平,換來骨赫的安寧,再度起兵,只會生靈塗炭」,伊穆赫勸道,
「混賬!你懂什麼?!我骨赫族之所以信奉狼,是因為狼,自由、孤傲,不會臣服在任何人身下,若是臣服,那變成了狗!!」,伊靬邪大罵道,
「父王,大哥心有慈悲,並無過錯」,伊穆聿在旁說道,
「慈悲,哼!狼吃掉綿羊,是生存的本能,若是慈悲,只有滅亡的下場,我絕不暈骨赫在我手裡毀掉!」,伊靬邪冷嘲道,看了伊穆赫一眼,說道,「穆赫,今日委屈了你,你是本王的長子,就算你擔上承諾,難保會牽連骨赫...你若願意,便領兵去,守住這個秘密」,
「父王,兒子願代大哥去」,伊穆聿接話道,卻收到伊靬邪的眼神制止,兩人皆是看向伊穆赫,見他低頭沉思,不語。
伊穆赫心裡清楚,父王對周朝的野心難抑,兵戈相向再所難免,而今夜,他跪了周朝的皇帝,諾永世稱臣,若是傳了出去,他日,兩國交戰,都容不得他,再無出路。
父王讓他去滅口,興許是給他一個機會,守住了這個秘密,或許還有承繼單于的資格。
可是,當父王把他推出來,下跪許諾時,他早就表明了態度,下一任的單于,絕不會是他。
伊穆赫看著伊靬邪野心勃勃的眼睛,當年的戰鬥在臉上留下了可怕的傷疤,卻沒有減少半分野心,他看向伊穆聿,面上淡然,桃花眼卻露出了殘忍的笑意,這就是他的父親,他的兄弟。
「恕兒子沒用,不能領兵而去!」,伊穆赫朝著伊靬邪,跪下,「早知你心腸柔軟,聿兒,你速速去吧,帶上三十死士,不計後果,都要...」,伊靬邪很快的派了伊穆聿前去,「是,父王」,伊穆聿眼底閃過一絲光芒,
「對了,這把斬風彎刀,拿去」,伊靬邪從腰間解下了鑲嵌著寶石的彎刀,扔給了伊穆聿,
「父王!兒臣定不辱命!」,伊穆聿大喜,這把刀是上任單于傳給伊靬邪的,如今到了自己手裡,離王位的路,更近了。
伊穆赫依舊跪在伊靬邪的腳下,匍匐著,伊靬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並沒叫他起身,而是轉身,單手抓著一壇酒,仰頭痛飲著,朗聲大笑道,「痛快、痛快!十年之仇,終於可報了!」,
「大王,可別忘了今晚是洞房之夜」,玉瑩換了喜服,兩頰緋紅,倒也不含蓄,直接說道,「好!好!」,伊靬邪望著玉瑩嬌嫩的臉,「今夜本王可是要不夠的,你把其他姬妾都叫到賬外等伺候!」,
玉瑩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很快掩去,道,「大王果真天人之姿,精壯勇猛!」,伊靬邪用力把酒罈往地上一扔,剛好砸在伊穆赫的身邊,碎片、酒液四濺,朗聲大笑著,把玉瑩打橫抱起,往賬外走去。
伊穆赫跪在原地,衣擺已被酒液沾濕,臉上有些火辣,碎片劃破了他的臉,鮮紅的血,滴了下來,濺在酒液里,混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