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密謀
靈曦笑道:「母妃好像很喜歡她。」
曦美人微微一笑,不答。
是夜,回到六府時,靈曦便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說與六皇聽。
但見他微露淺淺一笑,眼睛仍然看著捧在手中的書卷,直到她說完后才有所表態:「比之先前,這一回倒是穩重了許多。從前在榮府時,無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只會搶在前頭。不過,不可估量的是,她確實聰慧過人。」
「可是,她有時就是太倔了!」
「倔怎麼了?先看看吧。最近五哥那有什麼消息?」
靈曦搖搖頭,如實回答:「暫時還沒。說來就氣,最近九哥同五哥走得這樣近,想必許多事都是由九哥幫他出謀劃策的。這什麼眼光啊,幫一個妾妃生的皇子有何用?」
「也不能這麼說,九弟自小被婧母妃撫養,同五哥好也是應當的。再說,他有九弟,我不是還有你和八弟么?」
靈曦見他提了自己,不禁得意一笑,臉色通紅,越發趁得一張稚嫩的臉可愛無比。
「不過還是要儘快弄清他近來的行動。上一回母後生辰,差點讓我下不來台,這筆帳,我記著了。」他嘴角微微上揚,一場密謀即將在腦海里產生,「是時候了。」
一早,夢晴還是如往常一樣,從御膳房領膳——其實說是領膳,倒不如說是白白受氣。要是從前,只怕早已沉不住大小姐脾氣了,好在來到了這裡,經歷了許多,才漸漸學會了沉住心,當然,只是一時的。因為浮躁的天氣,總能讓人有種呼吸不暢的煩悶。於是心下已定,不走尋常路,只繞進花園裡慢慢走回去。
花園裡呈現出來的,永遠是與外頭不一樣的顏色,這裡,永遠都只有純凈無暇,好似有一堵厚厚的城牆,將這一片色彩包圍保護起來,行人再也感受不到宮中明爭暗鬥的重重黑暗。花園又叫百花林,林中一品種花都會自有自己的園子,這樣一來,也不至於回會讓人辨認不出,更不會因著別的花的美貌而消了自己的色彩。正同後宮女子一樣,各居宮室,各想盡辦法挽留那位天下之主的心。
她不禁嘆道:花亦如此,何況人呢?
正走了沒幾步,忽見其中一園中寫著大大的三個字,令她驚訝不已。彷彿是誰,喚醒了她沉睡的記憶,使她堅定不移地直往裡走去。眼見紅艷一片,像極了當初他們看到的那一片,嬌艷無比,又充滿了濃濃的情意。走了半步,卻又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獃獃地看著,靜靜地流淚。
「玫瑰……真的是玫瑰!」他曾說過:一定會為她打造一個玫瑰園。她曾經是那麼欽羨,父親送給母親一大片玫瑰園的場景,她是多麼希望總有一天,也會有一個人像父親那樣,可以將這象徵著愛的花送給她。後來,她來到了這裡,遇到了他,偏偏他卻又離她而去。
人生苦短,許多事情不能重來。如果可以,她情願當初勸阻他不要離開,也許,她就不會進宮,更不會失去他了。
「哎,你聽說了嗎?最近五皇在聖上面前特別得眼,連帶著惠婧妃也受了榮寵呢!」不知何時,走來了兩位宮女,正談論起宮中趣事。因著花林茂盛,便也不易察覺夢晴的動向。
「可不是么!」另一個說道,「如今聖上除了在惜美人那留宿,便也隔三差五的在惠婧妃那。連皇后那邊都極少去了。」
「惜美人?」她一時不解,但也不多加理會。
「都說母憑子貴,惠婧妃雖說還是盛寵不衰,但到底也不如年輕妃嬪,好在五皇爭氣。對了,你說如果我們能有幸服侍五皇,或者被他看上,是不是就會有大好前程了?」
另一個嘲笑:「想多了吧你,上回六皇得寵時,你不也揚言要做六皇的妃子嗎?不要臉!」
兩人說說笑笑,漸行漸遠。風兒吹起,百花齊放間,萬物這才意識到還有她獨自站在原地,臉色慘白而可怕。
五皇?!這個她在夢裡都要聲聲詛咒的人,如今還是出現在自己的耳畔,像一把無情的刀,撕開了舊日的傷口一片又一片。她不能忍,也實在忍不了了!
「靈兒,我求你一件事。」回到冷宮,她第一時間便找上了正準備離開的靈曦。
「啊,怎麼?」
「六皇他……是否得空?」
小丫頭聞言,當即咯咯一笑:「姐姐莫不是想我六哥了吧?又或者是,喜歡上六哥了?」
「不好笑!我只是有事想找他。」
「好啦好啦,說吧,什麼事?」
她本已打定了主意,然而真要說時,又猶豫不決了。他,會答應嗎?
「到底要說什麼?」
「我……有事想找六皇。可是,不知他……得不得空……」
小丫頭長嗯一聲,表情故作神秘,半晌才道:「好吧,靈兒同姐姐說去!」
待得她走後,夢晴又開始有些後悔了:我這麼做,是不是會讓他討厭我?萬一,他無心要與五皇斗,是不是從此以後,都不會理會我了?
「六哥,冷宮的夢晴姐姐找你,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與你說。」回到六府,靈曦二話不說的報告。
他只顧輕輕一笑,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去回了她,就說今夜戌時,讓她在玫瑰園等候。」
「玫瑰園?」靈曦不解,「為何要在玫瑰園?」
他只神秘一笑:「往後,我自會說與你聽。」
黃昏已盡,夜色即將朦朧到來。偌大的玫瑰園中,是沉靜一片,靜得可以聽見人的心跳聲,也是頻繁的。她支身站在那,瞧著那美麗的紅艷,不知不覺間,彷彿連著心碎的聲音也都聽得見了。
玫瑰已在,許多事卻只能成為回憶。
忽然,一陣聲音說道:「你很喜歡玫瑰嗎?」
她忙回過頭來,規矩行禮:「六皇。」
但見她臉上猶有淚水,他一陣詫異,並不揭穿:「傳說玫瑰都有寓意愛情之意,不知此刻,你想的是誰?」
她微低頭,強顏笑道:「只是在想一位故人而已,讓六皇見笑了。」
「是么?可是你的心上人?」
她不答,但眼裡仍泛著點滴淚光。
「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
她搖搖頭,這才道:「昔人已去,再說又有什麼意思。」
他恍然大悟,忙道:「抱歉,看來約你在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六皇別說這種話,其實在哪都一樣的。奴婢還要感謝六皇,能讓奴婢在這宮裡,找到了可以依戀之處。」
他「嗯」了一聲,抬頭望了望那朦朧月色,嘴裡不經意地問道:「約了我來,是為了什麼?」
「這個……」她猶豫了一會,口不擇言。
微風四起,吹得落花陣陣,恍若小時候母親撫摸的雙手,溫柔無比。一陣猶豫過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出:「奴婢請求六皇收了奴婢做棋子。」
他微微一怔,眉毛向上翹起,隨後又恢復了平靜。
「六皇身為皇後娘娘的嫡子,尊貴無比,可是再怎麼尊貴,那也不如成為太子更能受人敬仰。所以,六皇要爭奪這個江山,宮裡需要人手,奴婢願意,為六皇效勞!」
哪知,他竟諷刺一笑:「笑話!再尊貴又如何?本皇只願做一位瀟洒王爺。江山?呵,本皇從來就沒放在眼裡!」
「六皇難道不想去爭一爭?六皇也不想想,宮裡的女人多,可是皇后卻是聖上的名副其實的妻子!多少人,她們眼裡死死盯著的,都是這皇后之位?誰不想自己所出之子能夠擺脫庶出的身份?後宮妃嬪失寵了可以,但不能連累自己的皇子也跟著失寵。要想長久立足下去,就要爭這個皇后之位。六皇作為皇後娘娘唯一的嫡子,卻不肯站在皇後娘娘的立場上考慮,是否……是否,太過不孝了?」
「放肆!」他回身,給了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似乎要將她連人帶骨地吞併下去,「你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不要以為本皇對你好你就可以目無規矩!主子的話,可是你能議論半分的?」她倒也不服氣,反駁道:「奴婢自知身份,可是六皇也曾說過:奴婢是六皇的知己。既是知己,就該知無不言。奴婢是以自己的性命來勸解六皇,是死是活,奴婢管不了。奴婢只求六皇,為皇後娘娘著想。」說完盈盈拜倒,儘力躲避他憤怒的目光。
「廖夢晴,本皇的性子是有限的,如果你現在認錯,說你不該逾越主上,本皇可以饒了你。」
她想也沒想地直接說道:「奴婢沒有錯,何以認錯?」
但見他仰天長笑,完后低頭看著她因著月光的照耀越發純白嬌美的容顏,似有惋惜地可笑道:「可惜,本皇也幫不了你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緊張之心由衷生來:「還請六皇為皇後娘娘考慮半分!娘娘是六皇的嫡生母啊!」
他沒有回頭,只給了她一個冷冷的背影。而背影的背後呢?是萬丈深淵,還是一步登天,難以揣測。只是,她錯了嗎?選擇了六皇,她真的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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