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殺戮
她微微皺眉,試探地問:「真的沒有嗎?」
「誰告訴你我要找你的?」
「沒人告訴奴婢。可是奴婢覺得奇怪,六皇不是讓奴婢趁著今兒送花的日子,去接近五皇嗎?怎麼會……」
「你被安排到哪了?」
「奴婢被姑姑安排到六皇的府上了!奴婢還以為是六皇想到了什麼更好的法子,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要奴婢親自來一趟……」
微微頷首,對上了他難看的臉色,心底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擊中了一般,試圖讓自己醒來。她忽地恍然大悟,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帶著幾分不自信的眼神怔怔問道:「難道,我們暴露了?」
「不會的!」他向來堅信自己的計劃是那樣天衣無縫,怎的偏在這個時候卻出了差錯?他生平,還是第一次,被別人擺了一道棋,一道連自己也被動地陷入進去的局!
良久,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定下來:「此事除了你、我,以及靈兒知道以外,還有誰知道?」
夢晴搖搖頭,誠懇地回答:「奴婢知道此事凶多吉少,不會說與任何人,更不會連累他人!」
他點點頭,自我安慰道:「自然,你是最謹慎的!」
「六皇,你……沒事吧?」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痛苦的男人,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疼痛起來。是心疼吧?或許他從未輸過,所以才這樣無法接受此刻的失敗!可是她要怎麼勸他?她只是個奴婢,唯一能做的,只有最簡單的問候,僅此而已。
恍惚中,有了一絲淡淡的風吹起,吹得他整個身影看起來,是那樣地無助!他離去,臨行前還是沒有回答她。他太要強了,雖平時也夠細心謹慎,可是畢竟還是少不了爭強好勝之心!哪怕是恐懼和無奈,他也絕不能讓人看出來,包括與他最為親近的靈曦、八皇允珩,以及他那位在暗中護著他的母后。
這一夜,雍華宮裡,卻是靜如止水,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連著銀白的月光,照得地上銀白一片,也只是淡淡的,默默的。
皇后的宮女穗雲是跟著皇后嫁進皇宮的,最為忠心。只是偏偏性子執拗,硬是不肯嫁,這些年來,也就白白熬煞了青春,終是沒人再敢要了。她倒不以為意,只繼續留在皇後身邊,當是萬幸。
銅鏡橙黃,襯著燭光的照曳,越發讓人有種歲月不饒人的感慨。皇后輕輕撫摸著自己漸漸消逝而去的容顏,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本宮也三十六了吧。穗雲,你看看那斕貴妃、惠婧妃,她們,可都比本宮大了七歲、五歲,怎的偏偏就看不出她們有多老呢?哎,老天爺真是偏心!」
穗雲笑道:「皇後娘娘替聖上打理後宮,所以難免操心些。再年輕又如何?終究只是個妾,不比娘娘您尊貴!」
聞言,她嘆了一口氣,道:「尊貴又如何?眼下太子是她的,恩寵又是她的,本宮不過只是個皇后罷了。你說本宮是不是很沒用?明明是皇后,卻不能讓自己的嫡子少操些心?」
「娘娘快別這麼說!娘娘若不放手讓六皇自己闖,六皇又怎會知道娘娘的苦心?」
皇后只好嘆道:「但願吧。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穗雲道:「娘娘請放心,都已辦妥了。為保六皇的那位眼線不被暴露,他已讓暖花房的姑姑安排妥當。只是,奴婢還是有些擔心,那個人,會不會有所懷疑?」
皇后冷哼一聲,淡淡道:「看在她一心要為璃兒辦事的份上,本宮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饒了她,她還敢有所疑心?只能怪她自己自作聰明,手伸得太長了!試圖在璃兒的手下安插眼線,自己又看不慣那些比她好看的細作,非要趕盡殺絕!」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那個姓廖的丫頭有娘娘庇護,總算是躲過了一劫。否則,今日她只要進了五府,六皇當真就要失去一位得力助手了!」
但見皇后不語,她忙又試探問:「娘娘,似乎對這個廖氏情有獨鍾?」
「當然。本宮既在意她的聰慧,更在意她的命!命里既能大富大貴,本宮便有責任呼她左右!只是,別落在別人手上才好!」
「既然娘娘要庇護她,倒不如找個機會將她接到雍華宮來。既是有祥瑞之兆,不能不好好利用!」
她點點頭,默然不語。
次日,夢晴同靈曦攜手共進暖花房,原是要恢復采女風格,做個悶女子,不想反而瞧見眾采女們湊在一塊,你一言我一句,時而驚訝,時而惶恐。
靈曦從未見過采女們這般言多,一時也納悶了:「夢晴姐姐,咱倆來錯地兒了吧?這是暖花房嗎?從前也不見這般熱鬧!」
夢晴好生奇怪,忙走上前去悄聲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一位采女說道:「你們倆來得正好!聽說了嗎?嫣兒失蹤了!」
「嫣兒?」她不解,「說是嫣兒?」
「昨日嫣兒被派送到五府送水仙,誰知一整日都沒回來!五府那邊也回了話說並不曾見到送花的采女。後來,有人竟發現在去五府的路上,有盆水仙被打破了一地,可是嫣兒卻不見了!」
另一個惶恐道:「是呀是呀!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不見呢?」
「會不會是宮裡的哪個邪魔……」
「你想什麼呢!大白天的哪來的邪魔?!」
眾人七嘴八舌,百口不一,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夢晴的臉,是慘白無力的!
嫣兒失蹤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宮裡也開始尋了這位宮女,皆無所獲。就在大家惶恐不安時,有人稟報在河邊打撈到了嫣兒的死屍。一時間,流言四起。
搜尋嫣兒有了下落後,六皇才再來找她。但見她臉色憔悴,黯然神傷,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分,便依舊遣了靈曦出去望風,自己留守照顧她。
「嫣兒死了。」她抬起頭,眼中閃著點滴淚光,在燭光的照耀下,剔透無比,「那人要殺的,其實是我!」
「是,是有人要殺你。」他毫不掩飾地回答,「可是也有人想救你。」
「救我?」她不解。
「正是有人救了你,所以現在你才能活著!」
然而,她仍是不信地哼笑道:「六皇說笑了!奴婢才進宮沒多久,怎會還有人想要救我?那個人是誰?是六皇的敵人,還是六皇的黨羽?」
「我不知道。」他坐在床沿,背對著靠牆而坐的她,語氣很是溫和,「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又懷著什麼樣的目的,我實在不知。」
「是嗎?」她苦笑道,「如果當初死的是我,會不會比嫣兒還難看?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什麼都沒沒做,我還只是走了一小段路,便有人要將我狠狠地推向了奈何橋!我不希望,此生就這樣白活了!」
「所以呢?」他稍稍側過身子,試問,「你放棄了么?」
她搖搖頭:「不,我不會放棄!可是他們是誰,我一定要查清楚!說吧,接下來,要我做什麼?」
他只淡淡道:「不必了。」
「為何?奴婢一定會小心為是的!」
「這不是小心為是就是了。」
「那是因為什麼?我不怕死!」
「我知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意氣用事的時侯。需要你時,我自會找你。你,好自為之。」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大概是因為太忙,或者為了保住她的安全,總之,在她的印象中,上次會面是什麼時候了?她自己也跟著忘了。
就這樣,她感到了自己這個棋子,逐漸地失去了價值。
但六皇卻從未放棄過解開謎團。然而,卻還是沒有任何線索。直到有一天……
八皇允珩突然遞過一張寫有一個名字的紙條,道:「已經處決了。」
「什麼?!」允璃大驚,忙問,「為何?」
「他還想著繼續通風報信,透露六哥其他細作的信息,不想卻被我們的人抓個正著!本是要興師問罪的,沒想到,他竟然……」說著,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這就齊了,難道我手下的細作,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這樣偷偷摸摸地跟了我多久了?」
允珩猶豫了一會,道:「應當說,是從入群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奉命在調查六哥你的行蹤了。只是他寧死不說,我便派人查了他的過去,果然!」說著,低聲地在他耳邊說了三個字。
允璃大吃一驚,隨即很快鎮定下來,冷冷道:「她的手伸得太長了!」
「六哥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不用!她還是有些用處的,先留著吧。至於她為什麼要殺廖氏,以及從她手中救了廖氏的那個人是誰,我必須得一一弄清楚!」
允珩微微皺眉,頗有不安:「六哥,那個廖氏……六哥常誇她聰慧過人,可是,畢竟不是六哥看得最久的人,小心會有變!」
「我自有分寸。用人之際,最好還是不必疑人疑己。」
「只怕,這個廖氏過不了五哥那一關。」
但他並不以為然,只作漫不經心道:「我這,還有能要挾她的籌碼。只要她還一心念著,就不怕她背叛我!」
正說話間,只聽得窗外轟隆一聲,原本的萬里晴天忽然變成了烏雲密布,逐漸,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一切,竟是這樣沒有了預兆。
「奇怪!方才還好好的,居然要下雨了?」兄弟倆互相對視了一眼,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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