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俏言相鬥
「那些馬呢,什麼不好,卻專門愛吃別的馬吃過的草。奴婢也問過六皇為何討厭它們,六皇說:『專吃回頭草有什麼好!如此懦弱不堪,豈配稱千里馬?』」言下之意是,你已是五皇的妃子,就別想再打六皇的主意,要知道六皇可不會好到要一個別人碰過的女人,更不會靠一個企圖從他身邊人身上打主意的自以為是的女人謀上位。
果然,霽月是何等聰明的人,聽得這幾句話,當即臉色一變,比之之前的沉醉往事的喜悅神色大為不同,猶如過眼煙雲般,瞬間無常。
靈曦得意,忽又見桌上盛放著的點心,當即吃貨附體,也不顧禮節的沖了過去,拾起一塊便吃了:「霽妃您為奴婢備下的點心果真好吃!不過,就是油膩了些。奴婢在六府時,每每靜妃所做的都十分清淡雅緻,但不油不膩卻剛剛好!連六皇也讚不絕口呢!」
讚不絕口……
她猛地抬頭,一臉不服輸地問:「她的手藝,會比我的還好?」
「奴婢自認為如此。靜妃不比霽妃您,從小習武,因而於如何做個溫婉淑女的事上略有差池。但其實,霽妃您……還好了。」
一次羞辱,她還能忍,三番四次地羞辱,縱然她是六皇最為信任的妹子,那也不能這麼不安分地失了規矩。霽月怒了,當下大拍桌子,指責道:「大膽!你是什麼人,膽敢這樣跟我說話?」
靈曦倒不害怕,仍然挺直了腰板冷笑道:「奴婢是什麼人,霽妃不應該很清楚嗎?就算奴婢沒有被正式冊封為公主,但奴婢身上有著同六哥一模一樣的皇家血脈,奴婢也都是大和王姓之人!你不過只是從外頭嫁進來的妃子,豈能由我聽你任意差遣?」
「你……」霽月指著她,臉上顯了蒼白,一時也找不到能說的話,好一會兒才強忍地顯露了要殺人的目光,瑟瑟逼人,「你就不怕本妃會殺了你?你既自稱『奴婢』,就該知道本妃有這個能力!本妃要想動你,即便是父皇,那也不會可憐!」
她只哼笑一聲,彷彿早已猜到了她會這麼說,腦子裡想好的話恨不得趕緊說了出來,振振有詞道:「隨你。只是你不怕六哥知道了,會恨你一輩子嗎?」
「哼!本妃難道還明著殺你不成?就讓你無聲無息地死,誰還會以為你是不是自殺的?」她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在空寂的房裡,盡顯可怖之意,「要知道一個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死人當然不會,但活人就不一定了。你真當我傻嗎,瞧不出你的那點心思嗎?我早已同六哥說明了,倘若哪天我死於非命,不論對與否,都是拜你趙氏所賜!」
霽月再也無話可說。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小姑娘,心中對她的忌憚又多了一分。待得她悄無聲息地離開后,她才發現自己太過鋒芒畢露,以至於對方得知了自己的弱點,輕而易舉地壓制了她高傲的心。
六皇,是唯一能震懾她的最佳「法寶」,叫她如何還能伸展自如,在這寂寂深宮之中活下去?她心裡生了恨意,越發痛恨自己的無能。
「不,還沒輸呢!」她冷笑著,喃喃自語道,「六皇,我一定會讓你知道,只有我才能幫你!只有我!」
靈曦大搖大擺地走出,彼時陽光燦爛,空氣中滲透著淡淡的花香,她心情大好,不再像先前這樣壓抑,不由得手舞足蹈起來。忽而透過繁茂樹葉遮掩的縫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不由得心情激動,像只歡快的蝶一樣「飛」了過去。但並不正面打招呼,只頑皮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哈」了一聲,試圖要惡作劇嚇人。
「好了,別鬧了。」幾天未見,夢晴的心情也是有幾分激動。然而人多,不好親密,於是回身,對著兩名隨同而來的宮女道,「你們先回去吧。」
待得她們走後,靈曦這才高興地笑道:「夢晴姐姐,好久不見了,靈兒可想你了!」
「什麼叫『好久不見』,不就才幾天而已嗎?」
「可是古語有言:一日不見,如……如……如什麼秋……」
她微微一笑,答:「如隔三秋。」
「對對,如隔三秋!姐姐,你在母后那過得怎麼樣?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如今我是掌事宮女,誰會欺負我?」
「那就好。」靈曦鬆了一口氣,「我只怕她們不服氣姐姐,所以處處與姐姐為難。姐姐如果在那過得不好,記得要跟靈兒說呀!」
「瞧你說的!對了,你最近怎麼樣?還在暖花房嗎?」
靈曦搖搖頭:「姐姐走後,我一個人待在暖花房,也沒人同我說話解悶。我閑著無聊,所以又回到了六府當值。」
「那暖花房的胖姑姑見你這樣來去自如,豈不氣得臉都歪了?」
「可不是!不過後來她曉得我的身份,又有六哥撐腰,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兩姐妹手挽著手同步走著,好像擁有聊不完的話題,連宮裡的路彷彿都為她們鋪設一般,怎麼也走不完。好似再也沒有人打擾她們。
只是,當聊到允璃時,靈曦卻突然沉默了。
「靈兒,怎麼了?」
「最近,六哥心情總不大好,公務事、家務事,還有府里的蘭妃整日無理取鬧,他都快心煩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勸他了!夢晴姐姐,你去幫忙勸一勸他好不好?」
「我?」她眉頭微微一皺,有些難為情道,「我怎麼可能去勸他?再說了,我已經不是他的細作了,這樣貿然去接近他,總有些不妥。」
「沒有關係的,我會同六哥說明的。」
「但,我如今在雍華宮當差,要出行也不太方便。」但見靈曦一臉無奈和失望,她靈機一動,道,「或許,有一個辦法可行。」
靈曦聽說,當即眼前一亮:「什麼辦法?」
夜,天降星辰,斑斑點點地映照出寧靜祥和的氛圍。因是夏日,眾人皆及早地躲在房中,靠著冰塊涼風來解悶。窗外,知了的叫聲越發明烈,響徹在整個道上,成了今夜獨有的主題曲。
靈曦不耐煩地把窗關上,試圖阻止蟬聲的「侵襲」,無奈即便緊閉著門窗,那一聲聲的**仍透過縫隙淡入。一陣心煩,心下頓時有種要衝出去消滅乾淨的衝動。
「算了吧,你消滅了一個,還會有更多個,倒不如由著它去!」允璃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說道。
「六哥你不嫌煩么?」
「煩?」他不由冷笑,「宮裡宮外煩我的人多了是了,我還在乎這一點嗎?最近也不知是誰的嘴巴不幹凈,非說我為惹父皇得眼,廢寢忘食忙於公務,只為了有一天能取代太子!」
靈曦大吃一驚,忙問:「那些人為什麼要這麼說?」
「為什麼?當年隋朝楊氏兄弟不正是這樣嗎?太子楊勇不學無術,隋煬帝楊廣卻故意盡職謹守,時常冷落蕭后,最後才成功地廢了太子。今日之我,不就同隋煬帝一樣嗎?」
「不不,六哥正人君子,又怎麼會是那殘暴的隋煬帝呢?雖說,咱們是要爭那個太子之位……對了六哥,你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了吧?靈兒特地為你做了好吃的,來,嘗嘗吧。」
他想也沒想地拒絕道:「沒胃口。」
「六哥,你這樣下去可怎麼行?就算你真的有心想搶回本就屬於四哥的太子之位,那也總得多吃點東西,才能有力氣啊!要不然,你就是有這心,恐怕也沒這份力吧。」
「流言蜚語聽得多了,自然也就飽了,還有心情吃嗎?」
靈曦努了努嘴,不滿道:「六哥怎麼能這麼悲觀?從前,無論發生什麼事,六哥都不會這樣想的。」
「是嗎?」他冷笑,彷彿心早已死了,「我有些累了,況且,此事一出,朝廷里還有多少人真正還站在我這邊?只怕從此以後,連整個後宮,也沒多少人再想著要依靠我了吧?很好啊,事已成定局,無所謂了。」
靈曦微低下了頭,一雙小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想勸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勸。她是知道他的心性的,因為太想贏,所以任何時候都有著不容失敗的決心,所以,到了跌落時,才會覺得痛不欲生。傷到筋骨還可以治,可是傷到了心,又有什麼辦法能治?想著想著,她將手輕輕放在盒蓋上,用餘光瞄了一眼裡頭的東西,不自覺地慢慢蓋上。
「什麼香味?」不想靈曦剛掀開盒蓋的一角,便有一陣濃濃的飯香飄出,香得連心倦了的他都有了一種抵不住的誘惑。他一眼瞥見那塊精緻的方盒,毫不猶豫地指了指,焦急道,「打開它!」
靈曦聽說,原本憂慮的臉上頓時浮過一絲笑意,忙重新打開方盒,將裡頭的食物端了出來:「這是我為六哥準備的飯菜呀!六哥吃了,才會有動力,也就不會顧慮太多了!」
但見是一碗炒熟了的飯,配著肉絲、蔬菜及蛋摻合在一塊,端起的那一刻,香氣撲鼻而來,頓時飄滿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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