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問題遊戲
書雲箋很快轉頭,一身玄衣的北陵青已出現在她的眼前,文雅安然,走在他右側的是面色凝重的書靖幽。
蕭臨宇和容洛站了起來,向北陵青行了一個晚輩禮:「見過九皇叔。」
「榮世子與小王爺多禮了,兩位坐吧!」北陵青目光淡淡的看了看石桌邊僅剩的一個石凳,對書靖幽道:「靖世子,請。」
「但……」書靖幽覺得這樣不合適,畢竟北陵青比他們長了一輩。不過他剛一開口,便被書雲箋打斷了。
「哥哥,狐狸這是尊老,你就坐吧!別折騰那些世俗虛禮了。」她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腿,看向北陵青:「狐狸,你的特別位置,別客氣。」
北陵青柔緩一笑,伸手捏了捏書雲箋的臉,「你這麼客氣,我本來是不想拒絕。但我說一句話就離開,這個特別位置暫時用不到。」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書雲箋的聲音聽起來軟糯糯的,但語氣依舊是她慣有的那種如歲月流淌的平和安穩。
北陵青搖頭,目光溫軟的凝視著她,「有靖世子與你一起,我自然不需要操心。」隨即,他俯身在書雲箋耳側低聲柔語,說完之後,看向石桌周圍的其他三人,溫淡的一笑。「小王爺,靖世子,榮世子,青先走了,你們隨意。」
他說隨意,蕭臨宇自然是隨意,只是笑著道:「九皇叔慢走。」但容洛與書靖幽不似他這般輕狂疏禮的性子,兩人皆都站了起來,拱手行禮:「九皇叔慢走。」
書雲箋瞅著他,也不說話。而北陵青也沒有和她再說什麼,只是轉身的時候的摸了摸她的頭。
目送他離開后,書雲箋的視線繼而看向書靖幽,眼神幽遠深邃:「哥哥,你剛才是和皇帝姑父請旨賜婚嗎?」
書靖幽點了點頭,從袖中抽出一截青玉為軸的聖旨。或許是此時夜色太過濃重,包圍著青玉軸的綾錦看起來不似尋常時候那般明燦富麗,上面綉著的祥雲瑞鶴圖案也顯得過於灰暗,似乎是在暗示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而聖旨兩端綉著的銀色巨龍,此時彷彿蒙上了一層詭異而又暗含絕望的黑。
「皇帝姑父同意了?」書雲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道聖旨。她那個皇帝姑父,這次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善良?
「他的確同意了,但具體為何同意,我不知道。」書靖幽的視線緊緊的盯著聖旨,想起剛才在建章殿看到的場景,他不是十分確定的道:「我想大概是因為九皇叔吧!在我去之前,九皇叔應該和皇帝姑父說了些什麼。」
書雲箋『嗯』了一聲,從書靖幽手中將聖旨拿了過來。青玉軸的涼意透過綾錦一點一滴的在她掌心擴散,侵染了無邊的細如北風的寒意。
最終,書雲箋沒有打開聖旨,只是將它交還給了書靖幽的手中
「哥哥,聖旨已下,由你親自去告知逢君姐姐比較好。你們日後是要同床共枕,相對一生的夫妻,先熟悉熟悉終歸是對的。」書雲箋微微揚起唇角,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平和如舊。
書靖幽轉頭看著漪蘭殿,默了半天,才道:「姑父說,這道聖旨,三天後才會以天子名義頒布,趁著這三天時間,我可以仔細考慮一番,也可以反悔。既然我都可以,蕙櫻公主自然也可以。」
他的目光移向書雲箋,俊雅的面容如薄霧濃雲瀰漫中的孤絕峰頂,雲霧遮蔽,高高在上,起承轉合間恍若一首淡淡離愁的悲歌,訴說著慘淡悲哀的現世殘缺。
「皇帝姑父對於我一時興起的恩澤,也應該一併賜予公主。」
「靖幽,公主沒有足夠的後盾讓皇上對她恩澤。」容洛淡淡的插了一句話,笑容很是清冷。
書靖幽雖然明白這件事,但容洛說的這樣清楚透徹,還是讓他怔了怔,「說的也是,是我太傻了,竟然在這個時候還對皇帝姑父抱有一線希望。」
蕭臨宇看著他,直接拿起那琺琅彩墨地花鳥紋酒壺放在他的面前。「喝吧,喝一口風平浪靜。」
「呦,這個謬論不錯。」書靖幽拿起酒壺,正準備喝的時候,轉頭看向書雲箋吩咐:「雲兒,你去告訴公主,聖旨雖然拿來了,但她依舊能夠反悔。」
書雲箋搖頭,「她不會反悔的。」那樣堅毅果決的女子,一旦決定了什麼,就一定不會退卻。
「是嗎?」書靖幽仿若不在意的答了一句,手中的酒壺卻放了下來。
見他這般,蕭臨宇邪邪一笑,拿過酒杯自己斟酒飲下。飲完幾杯之後,他甚是漫不經心的這麼一句話。
「以後想要怕是沒有多少機會,這樣無憂無路的喝酒了。」
此言一出,書雲箋的臉色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長睫剪影覆蓋下的眼眸更加黑暗。而容洛和書靖幽的臉色很明顯的改變,蕭臨宇的那句話就像是一直撩撥水面波瀾的手,在容洛和書靖幽的心中、臉上,慢慢波動起了漣漪。
「那日在桐花台,我們一邊喝酒一邊遊戲,今日難得又聚了起來,雖然少了平陽王與九皇叔,但靖幽在此,人也夠多了,不如再玩一次吧!」蕭臨宇環顧其他三人,提議。
容洛看了看周圍,搖頭:「這是蕙櫻公主的寢宮,我們不宜在此處太過胡鬧。」
蕭臨宇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開口:「阿洛真無聊,這麼守規矩,一點都不好玩,好掃興。」
「你……」容洛剛想說話,就聽到書靖幽溫然卻又略顯涼薄的聲音。
「阿宇的主意不錯,我如今奉旨守著漪蘭殿,今夜怕是都要在這兒,這樣剛好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我也覺得不錯。」書雲箋點頭贊同。
隨後,三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容洛。
被他們這樣看著,容洛也不好意思在顧慮其他,便點了點頭同意。蕭臨宇立刻喚來漪蘭殿的宮女,吩咐她們給送酒過來。容洛還是覺得在漪蘭太過隨意不好,便開口道:「要喝酒的話,不如換個地方,漪蘭殿也算是多事之地,容易惹是非。」
「是嗎?」蕭臨宇拿起酒杯,給此時在場的四人一一斟滿酒。「我倒是覺得宮裡此處最適合。」他端起酒杯,目光凝望著裡面輕輕浮動波紋的酒,「這裡將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容洛愣了愣,看著蕭臨宇的眼神有些黯淡。
「這次的遊戲很簡單,從郡主開始,她可以問三個問題,所問之人可以是我們其中的任意一人。每問一個問題,自己都要敬回答問題的人一杯酒,而這三個問題必須回答,之後是靖幽、阿洛、我,一直循環,直到我們每個人都問過所有人問題方才算結束。」蕭臨宇說完,目光看向書雲箋。「郡主可以開始了。」
書雲箋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酒杯敬向書靖幽。其他兩人看到如此情景,皆都興緻勃勃的看著眼前這一對兄妹。
書靖幽看了書雲箋一眼,端起酒杯,「雲兒,你問吧!」他溫和的一笑,很乾脆的飲下手中的酒。
「哥哥,雲兒的第一個問題是……」書雲箋停頓了一下,微微垂首飲酒。這一瞬間,那原本帶著醇香濃郁的秋露白酒,恍若被黃連滲透,滿滿的一腔苦意盛開在此刻黑暗無邊的夜中。
「我想問哥哥,如果你的朋友,在未來與你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路,當他對你的利益和家族有損時,你會不會殺他?」
此話一出,蕭臨宇立刻笑了起來,「紹敏郡主這個問題真無情啊!」
書雲箋不答話,只是對著蕭臨宇微微一笑,笑容格外的平和。
「我想大概會吧!」書靖幽抬手摸了摸書雲箋柔軟的發,看著她的目光格外溫暖寵溺。「於哥哥來說,你和乾王府最重要,為了你們,哥哥殺人的劍可以指向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過去的朋友。」他的目光不著痕迹的看了蕭臨宇一眼,眼神堅定如山。
「第二個問題。」書雲箋沒有對書靖幽的回答並未做出任何評價,她只是替自己和兄長將空空如也的酒杯斟滿,然後舉杯向他。「哥哥,拋去所有的一切,拋去我的勸告,你自己的愧疚,拋去所有的外在理由,你真的願意娶逢君姐姐嗎?」
書靖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淡淡的三個字。「也許吧!」
書雲箋沒有追問這個也許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她只是在書靖幽喝過那杯酒後,喝下自己酒杯中的酒,繼續斟酒敬他。
「第三個問題,哥哥最恨的人是誰?」
書靖幽慢慢飲酒,「目前,還沒有人做出讓我恨的事情,以後尚不可知。」
「好,我問完了。」書雲箋笑了笑,喝下那杯酒。
緊接著是書靖幽,他看了看其他三人,稍停了停,舉杯敬向正對著他而坐的蕭臨宇。「阿宇,我想知道雲兒剛才的第一個問題,你會怎麼回答?如果不久的將來,阿洛的存在阻擋了你和睿王府的利益,你……會不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