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蘇頌受傷
書雲箋側頭看向前方,一身玄衣的少年坐在湖上棧道的扶手上,就這樣隨意的微笑著,如晴朗的天空一樣,高遠,溫和。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書雲箋問北陵青。
「剛剛。」北陵青回答,笑容溫和靜然,「在你忽悠蘇爺爺正高興的時候。」
「我正對著前方,怎麼沒有看到你走過來?」書雲箋疑惑。
「你說的正歡暢,怎麼可能注意到我?」北陵青說。
書雲箋不信,「騙人。」
北陵青微笑,「沒騙你。」
書雲箋瞅了他一眼,還是不信,「鑒於你平時的表現,你說的話,我不能信。」
北陵青依舊微笑,「真的沒騙你。」
書雲箋眨了眨眼睛,覺得和北陵青糾結這樣一個問題著實是在浪費時間。她轉頭看了蘇頌一眼,然後向北陵青強調,「臭狐狸,我剛才那話沒有忽悠蘇爺爺,我說的都是實話。」
「是嗎?」北陵青唇角的笑容慢慢變得邪氣起來。「聽起來的確都是實話,但對一個只知道救死扶傷的醫者說這些,這不是忽悠,是什麼?」
北陵青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停在書雲箋面前。他俯下身,手附在她的發上,「這些對我說,應該是恰到好處,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接著說,我在這兒聽著。」
「和你有什麼好說的?這些事情,你難道不懂嗎?」她剛才說了那麼多,是為了和蘇頌解釋如今的情況,讓他能夠理解北陵青。可她說的這些,北陵青肯定都知道。既然知道,說這些做什麼用?
打發時間嗎?可這似乎不是什麼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我自然懂。」北陵青笑了笑,眼神極其的溫暖。
「那還要我說什麼?」書雲箋越發覺得頭疼,「坦白說,我能看到的都是比較表面的東西,這些東西只是大概的現況,是一個不完整的輪廓。更深層次的事情,以及更加完整的現實,你一定比我了解。」
「嗯!」北陵青撫著書雲箋的發,細長的、帶有淡淡涼意的手指緩緩的穿透髮絲間的縫隙,若有若無的貼合著肌膚的溫度。
他指尖的涼意像是一種撩撥人觸覺的香味,深深的馥郁著一種沉醉的氣息。而他的聲音,也彷彿能讓人迷醉一般,如陳釀了多年的烈酒,「我的確比你了解,但這是因為我身在局中。局中之人就算再愚鈍,也會知道局中一二事,而局外人,僅憑表象便能說出這麼多大道理,敏敏,我得誇誇你。」
書雲箋此時突然笑了起來,神情看起來有些怠懶,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顯得格外的平和散漫。
「大道理,有用嗎?」她輕輕的發問,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北陵青。不待北陵青再說一言,書雲箋接著說道:「大道理這東西,換句話說,就是完全沒用的東西。」
「大道理這三個字一般有這兩種解釋,一種是指高於尋常的理論,一種是指脫離實際的空談,這兩種解釋無論哪一種都過於高端,對於敏敏你這個笨蛋來說,空談一下就好了,不需要去做,所以就不存在什麼有用無用的問題。」北陵青的手指慢慢滑下,停在書雲箋鬢角邊,隔著一縷髮絲觸碰著她的臉頰。
「所以,聽世子這話,當個笨蛋,似乎是最好的。」書雲箋抓住北陵青的手,慢慢的拿了下來,緩緩的握緊。
北陵青微笑,沒有再回答書雲箋。他站直了身子,目光看向前方,眸色柔和幽深,好像黑暗中雋染星光的一抹夜色。水光瀲灧,撩撥著柔軟清漣的弧度,在他的身後慢慢的擴散成一幕風景,不經意間,他似乎就成了風景中最驚世的那一抹風華。
「難得糊塗。」他這般靜靜的答道,說完,視線隨之轉向一側的蘇頌,禮貌的微笑著。「蘇爺爺,聽敏敏說這麼多,你大概不生我的氣了吧?」
蘇頌冷哼了一聲,擺了個臉色,不說話。
「如敏敏所說的那般,景王府和楚家,這兩個責任,我都要承擔,這不僅僅是我必須背負的東西,也是父母留給我的寶物,一個男人再不濟,也得將父母的遺物給保護好,不是嗎?」
北陵青對著蘇頌微笑,目光柔軟溫暖如水,笑容清薄淡然如風。
蘇頌此次沒有給他臉色看,只是慢慢的站了起來。
「算了,老頭子我也沒有時間生你這個臭小子的氣,還是別浪費這個時間,好好去想辦法,救你這個臭小子的命吧!」蘇頌走向樓閣,仍然堅挺的身姿猶如百年不老的松柏一般立於人世。
看著老人的背影,書雲箋站了起來,拉著北陵青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
「狐狸。」書雲箋抬頭看著他。
「嗯?」北陵青低頭看著她。
「在我和蘇爺爺找到救你的方法之前,不要死。」書雲箋很認真的說。
「人都會死,早晚的問題,你們也不要負擔太重。」北陵青柔柔一笑,低頭輕吻在她的額上。
那是一種深深的、猶如大海包容一切般的溫柔,有著淺淺的涼意和痛楚,如時間和歲月一般平凡,平凡到刻骨,刻骨一樣的疼痛。
書雲箋愣了愣,無數反駁北陵青言語的話語在意識中不斷翻湧,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一句也無法說出。
這個世間,每個人都會死,生命的隕落就像花開花謝一般,遵循著一定的規律。這是世界永不改變的定律,誰都無法改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是他?這麼年輕的生命不應該消失。
可這世界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也沒有什麼應不應該,死是公平的,對於每個人來說。
「我累了,狐狸。」書雲箋很久之後,才說了這麼五個字,語氣很輕,似乎疲倦到了極點。
「我背你回房間休息。」北陵青笑了笑,直接將書雲箋背了起來。
走在棧道上的時候,書雲箋看著湖中倒映的兩人身影,一時間意識有些恍惚,她在想,北陵青還能這樣背她多久?
一個月?
一年?
還是……
她搖了搖頭,摟緊了北陵青,「狐狸,堵上神醫趙敏的尊嚴和名聲,我一定會找到解毒的方法。」
「我知道。」北陵青如此回答,目光溫柔到了極點。
接下來的時間,書雲箋專註於解毒的事情,其他事都沒有管。首先做的便是更加深入的了解寒毒以及火毒,對於此事,蘇頌比較清楚,她就蘇頌談論了兩天,當然這兩天中,兩人吵架十幾次,蘇頌砸碎七八個杯子,每次都氣的吹鬍子瞪眼,指著書雲箋罵臭丫頭,但罵完之後他又繼續和書雲箋接著談論正事,變臉之快,讓書雲箋常常反應不過來。
但蘇頌行醫幾十年,在醫道之上,經驗與見識都勝於書雲箋一籌,吵是吵了兩天,可這兩天並沒有浪費,關於寒毒與火毒的事情,書雲箋了解到了以前很多不知道的東西。
之後,為了知道更多,書雲箋讓黑無常繼續給她找醫書,而她則是去詢問太醫以及帝都中較為有名的大夫。那些人在醫術上或許及不上她和蘇頌,但就算是點一樣渺小的事情,也不能排除它沒有用處。
所以,只要是這方面的事情,書雲箋的認真程度已經到了一種魔怔的狀態。看得護舒寶都不敢和她說話,每天只是默默的跟在周圍,然後經常被蘇菲欺負。
六月過去,七月到來,盛京的氣候絲毫沒有改變,甚至比之前更加的炎熱,空氣中瀰漫著如火一般的氣息。
清晨,書雲箋坐在桌邊喝粥,手中依舊捧著一本醫書。玉郎坐在她的對面,一邊吃包子,一邊看她,而他們兩側的護舒寶和蘇菲,一個在大戰烤雞,一個大戰糕點。
「姐姐,你這些日子,每天都捧著一本書,會不會煩啊?」玉郎眨了眨眼睛,秀逸清雋的臉上滿是好奇。
書雲箋沒有看他,依舊翻看著醫書,「姐姐沒有時間去煩。」
「什麼意思?」玉郎更加不解了。
「就是沒有時間啊!」書雲箋抬頭對玉郎笑了笑,突然她注意到一件事,對玉郎道:「玉郎,你的年紀也需要讀書了,姐姐安排你讀書吧!」
「不要。」玉郎毫不猶豫的搖頭。
「為什麼?」書雲箋覺得有些奇怪,在她看來,玉郎這年紀的孩子應該對讀書寫字很有興趣才對,怎麼這孩子反應這麼詭異?
「姐姐,我在家中的時候,有人教授過我讀書,現在不需要了。」玉郎答道。
書雲箋看著他,想了想后,問了問玉郎一些問題,他都應答如流。見此,書雲箋就沒有再提此事。
用過膳后,書雲箋坐在羅漢床上繼續看書,今天北陵青去楚園有事,整日都不會回來,所以今日她不準備去景王府。
看完一本醫書後,她又拿了另外一本,這一本翻到一半,有人突然衝進了她的房間。
「郡主。」女子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
書雲箋抬頭看了看,發現是楚蕘,「怎麼了?」
「郡主,蘇老先生被人行刺受傷了,傷在胸口,傷口中有毒,傳來的太醫,以及叫來的帝都名醫都沒有辦法解毒。老先生剛剛醒了下,讓屬下尋郡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