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咫尺天涯
87_87420展昭匆匆出了門直朝安平巷去,從陳捕快那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江濤確實有殺人動機。但為何將人殺害之後投井又打撈起來?若是真如許向陽所說的鬼話那般,把屍體藏匿在屋裡,未免太過大膽?他又打算如何處理屍體?
瞧了瞧天色,他略沉吟,半途折返。陳捕快已經發現可疑之處,屍體也開始發臭,恐怕他會開始採取行動。他若貿然前去怕會打草驚蛇,還是夜探為宜。折回開封府,安排了幾個捕快暗中留意江家,而後自己也守在暗處監視等待時機。
待天色黑頭,屋裡掌燈,展昭瞧瞧閃至窗下,隱匿在黑暗中。屋裡頭閑話了一些家常,而後聽到江濤的媳婦李氏道:「相公,你說陳家人這回死心嗎?會不會真的在背後盯著我們?」
江濤陰著臉,「不死心又能怎麼辦?官差也進來搜過了,哪裡有小妹的影子?」
「可……」李氏遲疑了一下,「可那東西一直放在屋裡也不是個事啊,這味道一天重過一天,遲早瞞不下。而且,床底下埋著……實在太瘮人,這些日子我都睡不踏實,心裡慌得很。」
外頭的展昭眉頭一皺,床底下?莫非真的是把屍體埋在床底下?任誰都想不到他們會把屍體埋在床底下吧?實在膽大。裡頭又傳來江濤的聲音,「陳家人說不準正在暗處盯著,就等我們有動作,怎麼處理,還得從長計議。」
李氏不耐煩了,「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這話你前前後後說了多少回,人都發臭了,還沒個主意!味道再大起來,不說屋子不能住人,就是爹娘也該起疑心了。」
「要不是你失手殺了她,能有今天?」江濤有些惱火。
「我還不是為了你!她要不死,爹娘的棺材本都要貼給她了!她一個出嫁的女兒,三天兩頭回娘家打秋風算什麼?以前養著她,現在還要養她全家!呸,有本事兩個老不死的怎麼不跟閨女過去?何必跟著我們?」
「好了好了!你小聲點,沒得被人聽見!」江濤不耐煩的打斷她,女人就是嘴碎。李氏瞪他一眼,抱怨道:「當日丟到井裡不就好了嗎?你再撈起來做什麼?」
「你當我吃飽了撐著?我人還沒走遠就被人發現了屍體,那女人嚇得魂飛魄散,叫來了官差。我要是不把屍體藏起來,早就懷疑到我們頭上來了!就是因為屍體一直找不到,這事才能拖到現在,他們就算懷疑,找不到屍體也沒轍。」
李氏知道江濤說的對,當時她失手殺了人,跟江濤合計著把人丟到井裡偽裝投井自殺。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冒出一層冷汗,江麗是頭部受到重創而亡,屍體打撈上來一看就知道不是投井自殺,勢必要懷疑到他們夫妻。江濤臨時改變主意扭轉了局勢,找不到屍體,誰也不能說他們殺了人。只是眼下也快瞞不住了。心一橫,道:「屍體這麼大,一下子搬出去太顯眼,不如分屍!」
江濤愣了愣,分屍?也對,分成小塊隨便一裹就帶出去了,就算被人發現屍塊也未必能往屍體上去想。夫妻兩合計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李氏又道:「屍體挖出來怕是味道更臭,明日我假裝身體不適,去開兩副葯回來放在房門裡熬,也好遮掩一些味道。」
屋裡頭的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熄了燈,展昭也悄然離去。
待展昭向包大人回稟了案情的進展回到小院時已是亥時,推開房門,一張紙條應聲飄落。他一愣,撿起紙條,上頭的字是用炭寫的,字跡娟秀。他不自覺朝許向陽的房間看了一眼,已經熄燈,應該睡了。
收了紙條往廚房去,廚房裡留著一盞油燈,暖暖地照著。掀開鍋蓋,就如紙條上所言,鍋里溫著飯菜。傍晚時分他並未吃多少東西,熬到現在已經有些餓過頭。若是往常,也就這般熬過去,如今有人照顧飲食,確實不一樣了。
那天傍晚展昭出去之後許向陽就不曾再見到他的人影,於她而並沒多大影響。她照樣做她的針線,過她的日子。沒有展昭的首肯,她不敢去林婆子那,只得帶了葯託人轉交給她。天氣越發的冷了,天空又開始飄雪,許向陽撐著油傘,挎著籃子慢慢往開封府去。這樣的天氣實在糟糕,雪被踩得泥濘,又濕又滑,每一步都要小心。
忽然,對面街道傳來一陣喧嘩,但見一群官差押著人浩浩蕩蕩往開封府方向去。許向陽順勢望去,為首的是展昭。飄揚的雪沫迷濛了視野,他便這般黑髮紅衣越來越近。肩頭髮梢已然被雪打濕,他卻渾然未覺。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正氣凌然的他,心底躥過一絲異樣,有暖有澀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落寞。她與他,哪怕近在咫尺,也如隔著天涯。
她佇立在雪中靜靜地看著,周遭的紛雜都散了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在一旁看著,不敢踏入他的世界分毫。忽然,展昭往她這邊投來目光。她一怔,本能地想躲,卻無處藏身,隔著來往的行人怔怔地與他對視。
展昭不過是無意一瞥,不想竟看到她擎著傘在對街。她秀凈恬靜,一張臉被兔毛圍脖襯得瑩白,眼裡有一絲無論何時都抹不去的慌亂。不過是一瞬,他便收回目光,不帶一絲情感。許向陽依舊怔怔地望著他的方向,看著他的身影遠去,心想,總有一天,他會這樣走出她的生命。忽而她澀澀一笑,本來就沒有來過,何來離去一說?
午後王嫂子送了一籃子的芋頭過來,說是別人送的,吃不完,就送了一些過來。許向陽謝著收下,她沒東西回禮,想著過幾日用芋頭做一些吃食送回去。王嫂子見她還是在忙針線,不禁仔細瞧起來。許向陽手巧,上回學了她的法子做夾襖,不僅王朝喜歡,她家的閨女更喜歡。
王嫂子一子一女,湊了個好字。兒子已經十二歲,閨女今年十歲。小姑娘年紀雖不大,卻已經漸漸開始愛美。對那些厚厚的棉襖很是不喜,後來王嫂子在許向陽這學了一手,這才合了小姑娘的心意。是以,見許向陽做針線活,王嫂子總會多留心幾分。
「姑娘這回又做什麼?誒,你這圍脖瞧著好,我家那丫頭一定喜歡。」王嫂子眼尖,立即被許向陽的兔毛圍脖勾去了注意力。許向陽笑著把圍脖解下來給她,道:「我買了些碎皮子,拼拼湊湊給襖子做里,餘下一下就做了個圍脖,不難,就是費些事。」
王嫂子翻來覆去的看,說是碎皮子拼的,但針腳細密,拼縫也講究,就如她所言,費工夫。她把圍脖擱下,看看許向陽素凈的模樣,道:「還是你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好,穿什麼都好看,哪怕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也透著一股子靈秀。」
許向陽笑笑沒有作答,王嫂子也不過隨口一提,轉而拿起她給展昭做的兔毛裡子,抖開一瞧,亮了眼。許向陽買回來的兔毛顏色混雜,黑白灰花都有,被她細心裁剪排列,照著英倫格子的風格拼了起來,瞧著極是大方。「哎呦!這可真好看!換了是我,哪還顧得上顏色圖案,能拼成一件襖子就謝天謝地了。這做裡子未免可惜了,展大人見了還不得高興壞了?」
且不說王嫂子已經慢慢接受許向陽,就是再不待見她,也得承認她手藝好。她家裡條件不差,買一兩塊皮子做衣衫也能承受,這些碎皮子她知道便宜,可從來沒動過那念頭,實在是不會弄。沒的省幾個錢還被王朝說弄得不倫不類的,可瞧瞧人家,手多巧啊。
「不過是一件衣衫罷了,我也是閑著才琢磨這些。嫂子成日忙裡忙外,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哪裡顧得上這些?」
這回王嫂子算是又開了眼界,可這些都是細緻活,就如許向陽說的那般,她還真沒閑工夫整這個。說話間,展昭回來了。王嫂子跟展昭熟絡,年歲上又比他大上幾歲,說起話來也隨意。「展大人,您回來了?外頭下著雪呢,也不打把傘。」
展昭微微一笑,「不礙事。」
「哪能不礙事?瞧您衣衫都濕了,趕緊去換身衣衫,著涼了可不好。正好,許姑娘給您坐了件兔毛襖子,試試看。」說著就往展昭手裡塞,「瞧瞧,這多好看,我剛剛還說這做裡子太可惜了。」
展昭瞧了瞧,淡淡應著。王嫂子不好摻和兩人的事,忙說有事辭了去。送走王嫂子,許向陽見展昭身上濕漉漉的,道:「展大人,你先去把官服換下來,我拿去烘乾。稍後你若是不出去,我便去給你燒水泡葯浴,公孫先生說你身身上的傷得仔細養著。」
「有勞了。」展昭沒有拒絕,想了想道:「那起案子已經告破。」
「兇手抓住了?」許向陽想起上午的所見,原來這幾日他在忙這起案子。展昭簡單的說了說經過,末了道:「是姑娘的那段鬼話給我提了個醒。」
許向陽不敢居功,連忙道:「我不過是心血來潮隨口說的。」頓了頓,「屍體真的藏在床底下?」她瞥了一眼就魂飛魄散,竟然有人敢把屍體藏在屋裡朝夕相處,實在駭人聽聞。
展昭笑了笑,「自然不是,但也差不離,屍體被埋在了床底下。」屋裡鋪了地磚,別的地方動不得,床底下卻不礙事,床帳一垂,誰也不會去留意那裡被動了手腳。
即便如此,許向陽還是覺得駭人,真的是我在你背後啊。案子破了總算是讓她心中巨石落地,她也能去林婆子那裡瞧瞧。見他要回屋換衣衫,她急忙將兔毛裡子用細帶系在夾襖上,交到他手中,「天氣越來越冷了,你穿這個吧。」
加了一層兔毛,夾襖厚實了許多,展昭難得對她展了個笑顏,「多謝。」
許向陽被這個笑容恍得一愣,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句謝,於她卻如煙火燦爛。那一瞬的美驚心動魄,落在眼裡,刻在心底,來不及觸摸便已消逝,瞭然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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