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有情無情:強愛
「賀兄,好久不見。洪大師也來了?真是難得。」
彭堅上前,笑得滿臉褶子,像尊彌勒佛。
「彭總,感謝賞光。」
賀碩舉杯,爽朗一笑,雖年過花甲,但一雙老眼卻分外有神。
被點了名的洪態雖無表情,卻微微頷首,看得出來,彭堅在兩人面前還是有幾分地位,至少,頗受禮遇。
三人一番寒暄,彭堅幾次欲言又止。
「彭總好像有話說?」
「實不相瞞,本人有個小友,專程從內地趕到澳門,只為見洪大師一面。要說別人還好,誰知求到我這兒!」兩手一攤,演得像模像樣,「咱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些規矩,小弟心裡明鏡似的,清楚得很!所以,不敢輕易往您面前領人,可這位小友家裡確實有十萬火急的事,我這心裡糾結得很吶!」
「彭總說的那位朋友此時就在現場嗎?」洪態突然開口,聲若洪鐘。
「世侄,過來。」彭堅往身後人群中看,示意溟澈上前。
而後,轉向洪態,作勢開口,不料賀碩面色驚變。
與甘比諾家族合作的事已經提上日程,他又怎麼會不摸清對方底細就草率決定?
自然,也深度了解了甘比諾和安家之間的恩怨。
順便,還對安家做了全面詳盡的調查。
溟澈並未易容,賀碩看過照片,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畢竟不傻,很快便覺察端倪。
「小心!」
卻為時已晚。
站在他身邊的洪態驚恐地瞪大眼,直挺挺倒在地板上。
不到三十秒,開始渾身抽搐,兩眼翻白。
一分鐘后,徹底沒了動靜。
「沒、沒有呼吸……」
「死人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尖叫一聲,本就騷動的場面徹底失控。
賓客開始四散逃竄,猶如驚弓之鳥。
正當混亂之際,槍聲驟響,頭頂明晃晃的水晶燈隨之爆裂,碎片飛濺。
電源也隨之掐斷,全場陷入一片黑暗。
驚惶、恐懼的情緒在室內蔓延,尖叫一浪高過一浪。
賀碩還沒從洪態的死中反應過來,又被眼前的突髮狀況殺了個措手不及。
「保鏢——」
現在叫人,已經徹底晚了。
因為,早在洪態倒地之際,水晶燈爆裂之前,溟澈就攬著喬裝易容后的月無情脫離人群,按事先規劃好的路線逃出酒店。
再多的混亂,再大的爛攤,都被兩人拋在身後。
走得那叫一個瀟洒輕鬆,恣肆如風。
「你還準備牽多久?」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混跡人群之中,暫時安全。
看著二人緊握交纏的手,月無情面色一沉。
「你是我未婚妻,不牽你,牽誰?」溟澈力道不松,輕笑開口,眼底卻流露出認真的神情。
月無情別開眼。
「怎麼,害羞了?」
「溟澈,你能不能正經點?」月無情滿眼無奈,心裡卻隱隱發慌。
「我以為,在這件事上,我一直很正經。」
「……」
「走吧,任務完成,還有兩個小時直升機才到,我們還有時間。」
「走?」
「嗯哼。」
「去哪裡?」
「壓馬路。」
月無情以為他開玩笑,可是十分鐘后,當兩人站在大馬路上,街邊霓虹照亮了頭頂一方夜空之時,他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媳婦兒,你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不介意陪我散散步?」
眉心一擰,「別亂叫。」
「抱也抱了,親也親過,讓我叫一聲兒怎麼了?」
「那是逢場作戲!」
「可我已經身陷劇中,出不來了,咋辦?」
「……」
眼神一暗,溟澈向前逼近,「你說,怎樣才能忽略喜歡一個人的感受?又怎麼才能剋制自己不去喜歡那個人?」
「別鬧。」眼神倏地一冷,月無情面覆寒霜。
「月神棍,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違逆陰陽,如同悖逆天道——逆天而行,不會有好下場!
「你敢說,對我沒有一點動心?」
「沒有。」
「那我剛才吻你的時候,為什麼不拒絕?」
「任務需要。」
「同樣是執行任務,為什麼彭堅接近你的時候,你避開了,卻對我的懷抱沒有任何排斥?」
「……」
「說啊?說不出來了?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閉嘴!」
桃花眼一閃,輕笑,「惱了?你還敢說,對我沒有任何感覺?我記得,高高在上的月護法月無情對多餘的人從來不會正眼相看,更不會表現出冷漠以外任何情緒。」
「……」
「為什麼不說話?你自己也默認了?」
驟然抬眼,「是,我承認自己的心緒有所波動,但那又如何?」
「如何?」邪氣勾唇,伸手,扣住男人後腦勺,灼熱的吻來勢洶洶。
月無情反抗,掙扎,卻換來對方更強勢的進攻。
一吻畢,兩個人唇瓣都腫了。
溟澈卻瘋了一樣大笑起來,從內而外都透露出歡愉。
「你懷裡就有遠程激光槍,為什麼不用?」
「……」
「不是惱我?恨我嗎?只要一槍,甚至看不見子彈,沒有任何響動,也不會出現血濺當場、腦漿四溢的場面,就像剛才梵音我那樣,只要一分鐘,就可以徹底解決掉我這個麻煩,為什麼不用?」
「溟澈,你、逼、我?」怒意上涌,清澈藍眸,血絲遍布。
「是!我逼你承認心意,逼你認清現實,不僅如此,我還想逼你做出選擇!」
「選擇?」冷笑,嘲諷,「從一開始你就沒給我選擇的權利!」
目光一閃,「看來,你都知道。的確,我並不打算給你選擇的機會,因為,你這輩子只要活著,就只能是我溟澈一個人的!」
「你的身體,你的真心,所有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要!」
月無情氣極反笑,「你憑什麼?你算哪顆蔥?」
「就憑,」話音一頓,鉗住下頜,再次吻上去,「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
兩天後,占鰲本家,書房。
「賀茵被綁架,賀碩應該猜到是我們的手筆,現在已經老實了,和甘比諾那邊斷了聯繫。」
「他倒是聰明。」安雋煌冷笑。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兩人從書房出來。
月無情在前,溟澈緊隨其後。
正好碰到晨練回來的夜辜星。
「師妹。」
「樾師兄,師父說,有事,讓你過去一趟。」
「嗯,我現在就去。」
目送月無情的背影走遠,直至不可見,溟澈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
「行了,別一副被拋棄的怨婦相。」夜辜星往肚子里灌了杯溫水,一臉嫌棄。
溟澈撇嘴,內心無比委屈。
「嘖,瞧瞧這幽怨的小眼神兒,別告訴我,你還沒搞定?」
「……」
「呦呵!還真沒搞定啊?敢情我讓洛川給你帶的話,沒聽進去?」
「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夜辜星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搖了搖頭,輕咳,「你是有多差勁?連茅坑裡的石頭都看不上你……」
「夫人,我求你,別逗我了,成不?」
「好了好了,還是別往你傷口上撒鹽,萬一疼死了咋辦?」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溟澈突然鄭重起來,眼中糾結不似作假。
「私事?」
搖頭。
沉吟一瞬,放下水杯,杯底叩擊在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聲響。
「你想說洛川?」女人挑眉,輕輕笑開。
溟澈頓驚,旋即瞭然,「關公面前耍大刀,是我賣弄了。」
「你能想到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很欣慰。」
至少證明,在他眼裡,夜社和安家是利益共同體。
「夫人不擔心養蛇太久,被反咬一口?」
「其實,我不介意手下的人偶爾耍點心機,但前提是,不能越過底線。洛川在御下方面,確實存在很大問題,但他的辦事能力強過許多人,單就這點,我就沒有理由不用他。」
「可是……」
夜辜星擺擺手,「每個人只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找到區別他人的價值,那就是能力。」
「夫人的意思是,物盡其用?」
「可以這麼說。」
洛川能力強,毋庸置疑,所以夜辜星才把他放在那個位置上。
即便他性格里有剛愎自用、好大喜功的缺點,只要沒踩過底線,在可容忍範圍內,夜辜星不會動他。
「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迂迴曲折的方式,或許比剛直不阿,收效更佳。」
深深看了眼前女人一眼,溟澈驚嘆之下,唯有敬佩。
不怪這麼多年,家主對她始終如一,夜辜星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魅力。
「說說你和月無情,進展如何?」
喉頭一哽,半晌,「他不答應。」
「那他拒絕了嗎?」
「呃……這倒沒有。」
「哦。」夜辜星走了,臨了,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弄得溟澈一頭霧水。
啥意思?
等等!
月神棍沒答應他,可也沒拒絕他啊?!
意思是,他還有很大贏面?!
一旦有了懷疑,細細沉思,才發現,除了涼亭那次被拒絕過,之後他都沒從月無情嘴裡聽見類似「不願意」、「不可能」之類的話!
這個發現令溟澈激動不已。
說到底,月無情就是悶騷!
溟澈發誓,他遲早會扒掉那廝裝模作樣的外衣,然後,壓在身下,狠狠疼愛……
不過,待到那天,究竟誰被誰壓,還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