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周不疑前據后恭 劉公嗣羿棋平叛
迷糊中,隱約聽到有人走近,猛然醒來,卻發現自己竟然撲到几案上睡著了,陳到正立在自己旁邊。劉禪忙望床上望去,只見馬芸正卧在自己床上酣睡,只得對陳到招了招手,輕手輕腳的將他帶到了屋外。
陳到跟劉禪到了房門外,對劉禪道:「今日一早,便有一狂士來主公府上求見,只稱自己是先主舊識,特來營救主公。」劉禪道:「叔至可認識此人?」陳到道:「到未曾見過此人,只是此人看年不過弱冠,卻自稱是先主舊識,對主公更是不敬,只怕有詐。」劉禪笑道:「莫非是彌衡之流?可先去看看,再做打算。」陳到也道正是,便與劉禪一起前往客廳。
來得客廳,只見一個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負手立在廳中,聽得劉禪腳步才轉過身來,卻並不行禮,只將劉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才問道:「閣下可是劉公嗣?皇叔之子?」劉禪見此人生得一表人才,舉止間一股瀟洒率性而出,便上前道:「正是劉禪,不知閣下尋在下有何要事?」那少年微微一笑,緩緩望劉禪走來,到得劉禪一步之前,才停步道:「閣下為何以千金之軀追逐落魄之曹操?致使皇叔數年之力付之東流!更令皇叔殞命江東?!」劉禪諾諾不知道如何說話,旁邊陳到跨步上前道:「閣下何人?敢如此放肆?」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閣下莫非陳叔至?」陳到道:「正是陳到!」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周羿,字不疑,乃是成都人氏。」陳到沉吟片刻,方道:「閣下可識得西蜀劉巴?」那少年道:「正是家師。」陳到撫額道:「難怪,」轉身對劉禪道:「此人乃是荊州劉先外甥,先主在長沙之時,常授之以軍政之要。數年之前,先主將之託付與西蜀劉巴先生教導,是先主特選拔以助主公之人也。」劉禪一聽,雖然並未聽過此人,但見劉備如此看重,趕緊上前施禮道:「怠慢小先生……」那少年忙上前跪下道:「在下冒犯主公在先,還請主公原諒,先生之語萬不可再言,主公稱呼在下不疑即可。」劉禪忙將他拉了起來,便讓下人上得茶來,慢慢聊開。
原來周不疑本是劉先外甥,也是劉備通家之親。劉先為劉表鎮守江陵之時,正逢曹操南下。劉先舉城降與曹操,卻將城中一切細軟與這個外甥托與關羽帶給劉備撫育。當是之時,不疑年僅六歲,卻已是少年天才,常有奇謀,對劉先多有裨益。因劉先與劉備乃是同宗,又感劉備仁厚,便將之託與劉備。劉備將之養在身邊,常常與之交談,更覺得此子乃是天賜之才,以助大漢。因其年小,便將之託付與劉巴帶回成都教授,指望其學成之日能助劉禪一臂之力。至今已經五年有餘,聽聞劉禪正執政漢中,危如累卵,便趕緊拜別劉巴趕到漢中來。
劉禪黯然道:「禪不才,如今漢中之地,已是四面群敵環伺,更有內亂將起,不知當如何才是。」周不疑笑道:「兄長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當年先主駐軍新野之時,兵不過千,民不過數萬,所臨之敵更非今日漢中可比。如今漢中人口數十萬,帶甲之士數萬,多是久經沙場悍卒。而曹操已經垂垂老矣,三子爭權之在朝夕之間,如此良機當是兄長發奮圖強,一舉龍興之時,如何可如此自妥?」劉禪笑道:「以不疑之見,我當如何?」周不疑道:「當起兵北進,破關而取長安,據有秦川天府之地。東拒曹賊以待其亂,西征諸夷以取其馬,北伐匈奴增主公之名,南方劉璋縱有妄為,也只一手書便可迫其拱手獻城。一旦東方曹賊一死,待其三子一亂,便可一鼓而下關東。」劉禪沉默片刻,方笑道:「不疑之才,果然非凡,只如今四方不寧,內亂不平,不可妄動也。」周不疑見劉禪如此說,便只得道:「內亂不現,只為等外兵來也,主公何不迫其先動,攻其措手不及?」說完,便俯身到劉禪耳邊嘀咕幾句,劉禪聽得連連點頭。
正午,一封密函送至張苞手中,張苞展開細細一看,頓時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來。卻也只得將密函燒毀,便令兩百士兵守住系師府各門,自己領了一百士兵一聲呼嘯衝進系師府中。門上侍衛正要責問,被張苞一矛敲昏在地,張苞大叫道:「今日只捉叛賊楊松,余者不問!」眾士兵紛紛高呼著衝進各個院落,頓時系師府中雞犬不寧。過得半個時辰,便將張魯一家大小統統趕到一處花園中,士兵報道:「府中眾人皆擒拿在此,只不見楊松與系師長子。」張苞隨便問得幾句,便安撫眾人散去,剛出得門來,卻見天一道長趕到。天一一把抓住張苞道:「為何擅闖系師府!」張苞身體一閃,道:「某懷疑楊松劫持系師之子,謀反大漢!」天一怒道:「楊松有獻城之功,豈肯輕易謀反?必是你以權謀私!」說完,便要拉張苞去見劉禪。張苞哪裡肯依?便自顧叫著士兵分頭搜捕楊松,更帶著人去抄楊松之家。天一一見攔不、住張苞,便趕緊衝進對街的劉禪府中。
誰知跑到府中,下人們卻都只道是未見到劉禪,天一卻是不舍,便自己在付中亂找。轉到後院中,卻見劉禪正與一少年在下象棋,陳到侍立在旁邊。天一衝上前正要說話,卻見劉禪沖著自己擺了擺手,天一嘴動了動,還是開口道:「公子可知張苞強闖系師府?」話沒說完,卻見陳到已經接過話,在天一耳邊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果然,劉禪與那少年卻是彷彿完全沉浸棋中,連頭也不抬一下。陳到對著天一做了一個稍候的手勢,便兀自又立到了劉禪身邊。
天一沒轍,只得坐了下來,看向那棋盤,誰知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棋譜,正見旁邊有一象棋入門的小冊子,便拿起來看。誰知道卻是越看越停不下來,天一也是決定聰明之人,片刻便將書冊看完,便去看那棋盤。那劉禪兩人卻並未走得幾步,正是屏風馬對飛相局,恰是引人入勝之處,便也忘記了要事,便坐在旁邊觀看起來。
兩人在棋盤上殺得飛沙走石,天一在旁也看得心驚膽戰,恨不得以身相代。知道黃昏十分,那少年終於以一兵之差敗下陣來,那少年嘆道:「此棋奧妙無窮,在下看得出十步之外,卻擋不住兄長一步一攻,兄長能創出此棋來,果然非等閑之倍。」劉禪也撫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雖然此棋由我而出,但與我對羿之人,已有兩人能在初一出手就將我逼到如此地步了。」周不疑哦了一聲,奇道:「世上尚有也能將兄長迫到此地步?」眼中竟多不信。
劉禪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少年,笑道:「數年之前,我與曹沖一羿,也是靠戰到最後,才得以險勝。」周不疑將曹沖的名字在口中**了幾遍,才道:「聽聞曹沖六歲便通詩書,眾人皆奇之,曹操更將之視為即位之人……」話還沒說完,卻見天一忽然擊掌道:「好一招屏風馬!果然奧妙無窮!」竟是天一剛從棋中醒來,天一將那棋子提起道:「二位公子可願意與我對羿一局?」劉禪望了望周不疑,笑道:「天色已晚,明日再陪道長吧。」周不疑也道:「今日之失,還要回去好好反省,明日再來吧。」天一失望的望著兩人,嘆息道:「如此也罷,還望公子將此棋譜棋子借貧道一晚,不知可否?」劉禪笑道:「道長喜歡,儘管拿去就是,此棋譜我製作甚多,送給道長也無妨。」天一一聽,趕緊道謝,便喜滋滋的捧了棋盤離開。
劉禪與周不疑相視一笑,正要起身離開,卻見天一又匆匆跑了過來,衝到劉禪身前道:「公子恕罪,貧道貪棋誤事,竟忘記有要事稟報!」說著,抹了抹額頭,接著道:「今日張苞強闖系師府,驚擾系師家眷,之後又去強搜楊松府第。系師乃我道門宗祖,楊松乃公子佔據漢中之大功臣,還望公子能警戒張苞,令其勿要蠻橫。」劉禪笑道:「此事易耳,道長可在此靜候,禪即刻將之招回。」天一一聽,暗道,此事必然與劉禪有關,必要在此督促方可成事。於是便道了一聲打擾,便與劉禪幾人一起回到內室中坐了下來。
周不疑卻是童心大發,便去拉天一下棋,天一抗不過,待親眼見著劉禪遣人去召張苞之後,便與周不疑展開撕殺。劉禪坐一旁觀看兩人對羿,只見天一下得眉頭緊鎖,彷彿棋子有千鈞之重,再看周不疑,卻是閑庭信步一般,只將天一愁得彷彿成了一個木偶一般。片刻,周不疑已經優勢大出,卻偷偷對著劉禪一笑,暗中故意讓天一吃得兩子,便有回到勢均力敵之勢。
一方只想拖時間,一方卻是棋力不足,兩人轉眼便已到夜深。兩人正在糾纏,忽然聽問外有報,稱張苞來拜。天一一聽是張苞,趕緊放下棋子,坐了起來,劉禪也也令張苞立刻進見。張苞進來,未等劉禪說話,便道:「楊松劫持系師長子至固城,積九位祭酒謀反,已經收集教民同反者三千餘人!」說完,便遞上一個木拍。劉禪見上面寫著:「劉禪欺民,背祖亂道」之語,便交與天一,天一一看,忙道:「楊松果真反叛?」張苞又轉手從身上搜出幾封書信來,道:「在楊松密室中尋得此物,請主公與道長查看。」劉禪取過一看,卻是閻闈與楊松互通的書信,天一接過一看,趕緊稽首道:「楊松之反,貧道不知也。」
劉禪笑道:「在下並未怪罪道長,只是此事涉及道門清譽,有礙天師名望,還請道長前往平亂才是。」天一一聽,苦笑道:「貧道只有弟子數人,拂塵一柄,還望公子親往平之。」劉禪笑道:「道門中事,雖然我持太極劍可也僅能應付一二人而已,如今叛民有數千之數,如何可以平之?何況教中自有執法之人,道長可令其前往執法或許尚能行之……」話沒說完,天一忙道:「楊松叛亂,只怕將秧及漢中全郡,教中執法僅能略做懲戒,豈能征伐四方?」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劉禪之意,只得道:「公子乃我道門中持劍之人,自然可主教法制定,也可提兵執法教中頑逆。我當先往天師處為公子請之,只道以後持太極劍既為我道門中唯一執法者,公子以為如何?」劉禪笑道:「不以規矩,不成方圓,禪也恐道門動蕩不安,還望道長明了。」天一忙稽手謝過,趕緊去尋張道陵。
待天一離開,劉禪笑道:「外面情形如何?」張苞回道:「在下先去系師府中大張旗鼓的搜索一番,故意放走了楊松與其所帶走的張魯長子。然後我等又趕到楊松府中,果然楊松並不敢回家,直接逃到了固城中去,一路灑落這樣的木排。」劉禪又問道:「子龍將軍現在何處?」張苞回道:「已與張先生率領一千騎兵追楊松而去,漢中各縣城中,全已將祭酒控在掌中,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必能一舉全獲。」周不疑奇道:「既然如此,何以道固城中有叛軍三千,祭酒九人?」劉禪笑道:「楊松那賊最貪財物,在固城裡有良田萬均,家奴三千餘人,此便是叛軍三千。另其尚將一起同謀之人全部藏匿在那裡,正可一網打盡。」周不疑頓時恍然。
過不多久,便見天一匆忙進來,見到劉禪尚在,忙上前道:「天師已以公子執掌道門執法,還請公子速往平叛!」劉禪笑了笑,對張苞一點頭,張苞應諾一聲,轉身離開。天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旁邊周不疑笑道:「道長還有棋局未完,可要繼續?」天一苦笑道:「貧道哪裡是公子對手,還請公子饒了貧道好了。」說完,便對劉禪稽首道:「貧道這就回觀中為我軍平叛祈福,先行告辭。」劉禪道了聲請便,便將天一送出府去。
次日天剛放亮,天一剛剛從蒲團上立起來,便聽到道觀外一陣歡呼聲起。一道童跑進來,氣喘吁吁的對天一道:「師傅快去看楊松府中賣東西捏。」天一一聽,便笑道:「那是抄家,抄出之物全部歸官府所有,怎會賣與旁人?」那小童急道:「真是在賣東西哪,街道上好多人都去買,只要出的價格沒人能趕上,就可拿走,官府只要錢,不要東西的,說是放到倉庫里還佔地方,空耗人力去把守,不如賣與需要的人。」天一聽得,只覺得甚是新奇,便與那小童一起跑了出去。
走到楊松府前,只見已是人山人海,府中正有人將各式各樣的物品一批一批搬出來展示,報價之聲此起彼伏,但多是米糧等低價之物。天一轉了數圈,卻看見旁邊有一小門,一個師爺模樣的人正在收入門費。天一上前打了一個稽首道:「敢問施主,眾人納錢入此房中,是為何事?」那師爺抬頭一看,忙客氣的打拱道:「原來是神仙道長,此間正拍賣貴重之物,若道長有興趣,可以免費進去購得幾個來,小人連信用費都給道長免了,還望道長多多在老君面前為小人美言幾句……」
天一微微一笑,聽不得他嘮叨,便領著小童飄然進去,果然裡面之人各個衣冠錦繡。一個美貌少年在台上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各種物品,下面的人紛紛的報著價格,以天一的眼光看來,大多人僅僅用半價或是十分之一的價格就購下了各種心動之物品,讓天一也恨不能買下幾個,只恨手中羞澀,未能帶得錢來。一問旁人才知道,自昨日抄家之時,張苞便已張貼榜文說明今日拍賣之事。
天一一邊暗道倒霉,一邊坐了下來,卻見旁邊一個牛高馬大的西北漢子坐在一邊,仔細一看,卻是馬超。馬超見到天一,笑了笑道:「昨日我去抄楊松別府,見得一大隕鐵,必能打造幾支神兵來,還望道長勿要與我爭。」天一隻得點了點頭,嘿嘿發笑。
兩人剛說完,便見那美貌少年捧上一雙精緻的靴子上來,只看得天一心裡一動。誰知未等那少年開口說明,便見一旁邊一黑衣人走到那少年旁邊小聲說得幾句,那少年便笑道:「此靴乃是楊松強搶而來,如今故主已經尋到,因此將歸還故主,各位想要,還是去尋故主買吧。」說完,便是笑著臉又讓旁人抗出一物來。
未等天一看清,卻聽見外面忽然一陣呼叫,那道童早已經坐不住,拉住天一就望外跑去。來得路中,卻見趙雲押著幾個囚車而來,楊松等數十人被捆在其中。在外面參加拍賣之人紛紛圍上前去,一陣陣嘈雜之後,好在通道之人多善良,雖指指點點,卻並未對囚禁之人不敬。雖然楊松謀反在前,卻也讓天一暗中對劉禪更加驚訝,此時方知劉禪早已經將楊松等人算計掌中,就連自己也稀里糊塗的將教中執法之權拱手讓與劉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