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結局下

季凌驍這幾天天天守著莫戀，見著他日漸憔悴的樣子，龍飛十分不忍，可也知道勸說無用，只得默默守護在他們身邊。

莫戀倒是比他們想像中平靜。只是吃得少些，其它如常，得空畫會畫，或者睡會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幾天後的早晨，季凌驍突然接到個電話，聽完電話季凌驍的面色一下凝重起來，他看了眼尚躺在床上的莫戀，聲音略有些啞：「戀兒，我知道你醒了，我母親那邊出了點問題，我需要去趟療養院，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半晌等不到回應。季凌驍又道：「那我去了，你別做過激的事，多冷靜幾天好么？」

伊人仍是一動不動，季凌驍滯得片刻，還是出了房門，對廳里的龍飛道：「阿龍，我必須出去一趟，你幫我看好她。」

「放心，季董。」

「嗯。」季凌驍走了門口，又轉頭道：「阿龍，我知道你對她有愛意，既然這樣，你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著是么？」

龍飛垂了目，懇切道：「季董，我不會心軟答應她的任何要求，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

莫戀坐在空蕩的床上。眼睛無神地盯著窗外，「莫小姐，吃點早餐吧。」龍飛從外走了進來。

莫戀看了眼那些精緻的點心，對龍飛道：「阿龍，我沒胃口，可以陪我到外面走走么，我想呼吸點新鮮空氣。」

龍飛有些猶豫，「這......」

莫戀轉了頭，「我不為難你，你出去吧。」

龍飛不忍心，「那我陪你到孔雀園看下。季董說你很喜歡那些孔雀。」

莫戀披了件薄外套，站在孔雀園邊，輕聲問：「阿龍，你覺不覺得我和它們很像，被人錦衣玉食養著，沒有自由，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龍飛忍不住勸：「莫小姐，你這麼年輕。別總這麼悲觀；誰都看得出，季董他真的愛你，他做事的方法確實很多人都不認同，可他走到這步也不容易；他很難信任人，所以即使是定好的標書，到最後關頭也可能會改變；我不知道這次XX項目的標書外泄跟你有沒有關係，但我知道如果是你想要，季董一定會親手將合同送到你手中。」

莫戀扯了下嘴角。嘲弄笑了笑：「阿龍，你為何會對他忠心耿耿？」

「季董對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我說不定已被人群毆死了。」

「你這麼酷的人，還有跟人群毆的時候？」

龍飛驀地有些臉紅，「我當時被人陷害了，虧得季董相救，我才幸於一死。」

莫戀認真地看著那些閑步的孔雀，又默了下來。

正恍著神，一隻大黑狗突然衝進孔雀園，驚飛了孔雀，也驚了龍飛，他擔心莫戀被狗咬傷，讓她站一旁，他來應付這些事，莫戀尚未作出什麼反應，突覺嘴鼻被人捂住，鼻中傳來刺鼻的氣味，接著眼前一黑，身體好像被拖到了一個車裡。

......

不知過了多久，莫戀睜開眼睛，「醒啦？」耳邊傳來程添的聲音。

莫戀瞟了眼程添，四處瞧了瞧，這兒好像是個陡峭的山邊，此時她正躺在一個岩石上，往後看去，不遠處便是懸崖，懸下水流頗急；莫戀想動下身子，卻發現手朝後綁了起來，而身上也被綁了一圈圈紙筒一樣的東西，聞著磷硝之類的氣味，莫戀頗為淡定地看向程添，「你這是打算跟我同歸於盡？」

程添挑起她精緻白皙的小臉，眼神里透著幾分狂執，幾分古怪：「戀兒，能和你死在一起，我這輩子也算值了。」

莫戀別開頭，輕屑：「看不出你還是這麼深情一人，那現在就替我引爆吧。」

程添的臉上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別著急，等我先向季凌驍討回我所失去的東西，餘下的再做決定。」

莫戀瞭然道：「用我向他討回失去的東西？你確定這不是另一個錯誤決定么？當初莫凱怎麼死的你不記得了？再說，他都知道我出賣了他，又怎麼會因為我而受制於你？」

程添聞言臉上笑容凝住，當年莫凱的事他當然知情，程添的眸子寒了幾分，「季凌驍確實喜歡過河拆橋，但這半年來他怎麼對你的，我很清楚，我不相信他會棄你於不顧！你少拿話激我！」

這樣的程添讓莫戀想起當初的莫凱，他也是被逼到走途無路才想用自己要脅季凌驍，歷史何其相似？莫戀咧嘴笑了笑，問：「你打算怎麼向他討回？」

「我要讓他將盛景所有股份都轉給我！如果他不答應，嘿嘿，我只好委曲你跟我一起殉情了。」

「你今天故意用季母的事將他引開，再綁了我過來？」莫戀想起般問。

「當然，不然他怎麼會離開你半步呢，要說我運氣也真是好，還想著怎麼混進別墅，結果你自己就出來了。」程添頗是得意。

莫戀默了下，道：「程添，我跟你做個交易。」

程添有了幾分警惕，「什麼交易？」

莫戀的臉上露出幾分疲倦，「我保證你能得到盛景的股份，但別對季母下手，她只是個行將木就的可憐老人。」

「喲，你這是對他還有感情吶，連他的瘋母親也這般在乎。還有，你有什麼方法能讓他將盛景股份全給我，你都說了，他那樣自私的人，完全可能不在乎你的命！」

莫戀漠然地看著程添，「他可能不在乎我，但他一定會在乎他的孩子，所以，放過季母，我保證你拿到盛景的股份。」

「孩子？」程添頗為驚愕，但眸光里分明有了興奮，「添哥，季凌驍來了！」程添還打算再說，他的同夥過來通風報信。

「他一個人還是帶了條子？」程添問。

「好像就帶了個司機。」

「知道了，引他上來。」說罷程添看著莫戀無比得意地笑，「他來得正好！我迫不及待想看他怎樣一無所有！」

季凌驍很快到了，陪同他的只有龍飛，見到他們，龍飛舉起槍：「放開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程添將莫戀擋在前面，「好啊，只管開槍，她身上可是掛了不少炸藥，長相雖不怎樣，但威力可大著呢。」

此時莫戀才發覺程添選在這兒的好處，不擔心被人背後偷襲，而他可以看清前面的一切，佔盡主動權。

「程添，你趕緊放了她，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季凌驍冷冷道。

「哈哈哈！」程添大聲笑起來，「季凌驍，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怕你么？你要知道，你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上！」

孩子。季凌驍深邃的眼睛看向莫戀，莫戀漠然地別過眼，不跟他有眼神交流。

季凌驍衝程添冷厲道：「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要求就直接提。」

程添拖住莫戀，沖著季凌驍得意笑：「季凌驍，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向來喜歡給我選擇嗎，現在我也讓你選，是要老婆孩子，還是要你的盛景集團？」

季凌驍沒有猶豫，「老婆孩子。」

「哈哈哈，行！夠直接！那我也不跟你多費口舌。」

股份轉讓合同書程添早已準備好，他用眼神示意人遞給季凌驍，季凌驍捏過筆，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了字，程添見著一張張白紙黑字的合同，興奮得無以復加，「季凌驍，你也有今天！」

季凌驍清冷道：「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趕緊滾，別說這麼多廢話。」

程添也不惱，鬆了莫戀手中束縛，拍了拍她的小臉，「戀兒，這個結果我很滿意，不枉我愛你一場！我即得到了我想要的，先把地方讓出來給你們聊下。記得是他害死了你哥哥弟弟，害得你父親入了獄，你不用再怕他，我以後定會比他更成功，你好好讓他死心，再回來找我，我依舊深愛著你，只要你弄掉孩子，我往後會好好愛你的！」

看著程添離去的身影，看著季凌驍神色未變的臉和他眸中透出的幾分冷漠，莫戀輕笑了笑，「他出不了這座山就會沒命吧。」見著季凌驍略為驚詫的樣子，她輕聲笑：「我還不了解你么，你能這麼輕易受制於他，能讓他這麼輕易地跑掉？你定是在個合適的地方給他布下了什麼陷井，你肯定有把握讓他什麼都得不到。」

季凌驍的眸色寒冷了幾分，「他買通護工，把我母親的葯換了，我母親已經去了，現在又敢對你下手，我自然不會放過他。」

莫戀笑了，笑得渾身顫抖，「是的，傷害了你的人，你都不會放過，這才像你，那我背判了你，對你不說異心，連心都沒有，你又打算怎麼對付呢？」

季凌驍不答她這個問題，只靜靜地看得她半晌，問：「戀兒，你真有了孩子？」

莫戀點頭：「是啊，恭喜你，又有了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么？」

見著莫戀臉上那近乎漠然的樣子，季凌驍突然生出種絕望的感覺，她根本沒想過要留這個孩子，甚至她連命都沒想過要。

「戀兒，別做傻事，留下我們的孩子，你想怎樣我都答應你。」季凌驍無比懇切。

莫戀輕輕笑：「季凌驍，你不是說手中沒底牌的時候不要跟人講道理談條件么？現在你拿什麼跟我談？」

「我放了你，你可以去國外生活，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我以後絕不再干涉你，戀兒，留下孩子。」

「季凌驍，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么？」許是站得太久，莫戀的腿有點軟，才說完踩滑了腳下一顆石子，身體微微往後一偏，季凌驍急得想走過來，莫戀叫住他，「別動。」

季凌驍不敢靠近，急得連聲喚：「戀兒，我不動，我不動，你千萬別做傻事！」

莫戀瞟了身後那些急促的流水及岩石，咧嘴笑了笑，「你說，這麼高的地方，這麼急的流水，還有這麼多岩石，如果我再跳下去，還有沒有機會生還？」

季凌驍近乎乞求的口吻：「戀兒，別說這樣的話，放下一切好么，我們重新來過好么！」

莫戀平靜又寂然地看著他，「季凌驍，我們回不去了，我們到了今天這步，這麼多人為我們付出了生命，那麼多無辜的人沒了一切，我們背負著這麼多，你認為還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嗎？而且我早該死了，遠在你讓莫凱讓我死的時候我就該死了，陸子浩死的時候我就該隨他而去。」

季凌驍看出她的絕決，他聲嘶力竭：「戀兒，就當為了孩子好么，為了孩子活下來！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相信我，你就算要我的命，我的全部身家都行！戀兒，別做傻事，你既然已經為他死過一回了，那麼留下命活著好么！我以後絕不再逼你，我們離婚，然後你離得我遠遠的，莫戀！」

莫戀望著淚流滿面的季凌驍，也含著淚笑了：「阿驍，你別這樣，我真的累了；沾上我的人都沒有好運，看來連你都逃不過這個惡咒，不過沒關係，我走了，你就可以擺脫了。」

說罷往後一退！

「莫小姐！」龍飛一聲大吼，跟著跳了下去。

空氣如死一般沉寂，季凌驍看著蒼茫的天，看著密麻的樹林，在懸崖邊木然地跪了下來，視線漸漸模糊，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想起來，兩條腿卻像踩在雲上酸軟無力。

炎炎夏日，他卻覺得全身發冷，他覺得自己像具冰冷的屍體……

……

「季董，龍特助找到了。」別墅里，有下屬進來彙報。

「嗯。」季凌驍看著窗外的天空，盛滿艷麗的陽光，還記得在她學校外中餐廳那天，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的那天，也是這種天氣。那刻他什麼都是假的，唯獨憤怒是真的，她居然可以對別的男人笑，卻總對他不情不願；或許從那會開始，他就該發覺自己的不正常，可他總覺得自己能控制住，能掌握得了所有的事……木爪乒技。

「他傷得很重，昏迷前讓我將這個交給你。」下屬遞來件東西。

季凌驍緩緩接過，那是莫戀的衣服飾物，衣服是他替她挑的，他喜歡看她穿著白色寬鬆的衣服，像個白色的小貓，慵懶又愜意。

龍飛熟悉水性，經過專業的訓練，都只余半條命；她此生最懼水，卻以這種方式絕決地走了，季凌驍看著手中那顆閃光的飾物，感覺周邊一切都那麼灰敗。

「季董，龍特助昏迷前還說他沒保護好季太太，他想向您道別。」

「知道了，出去吧。」季凌驍看著陽光依舊的窗外，眼淚刺得流了下來。

他轉身緩緩打開保險柜，從精緻的盒子里掏出槍，槍底下壓著一張照片，照片略略發舊，可上面的人兒卻是那麼鮮活。

他曾有無數個機會可以擁有幸福，他知道只要自己放手就可以保得住她的命，可他沒有，他自私地想讓她忘掉一切，他寧願她恨自己報復自己也不想放開她，是他逼死了她……

心臟部位又開始疼痛，痛得季凌驍冷汗直冒，他又想那晚，星光煜煜，她趴在他胸口嬌嗔：「這兒只能屬於我，別人路過都不行！」

是啊，這兒全裝了她，別人路過都不行。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莫戀。莫戀。

……

「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