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蟋蟀好鬥,能令蟋蟀這樣整齊的「列陣」,並且約束它們不互相打鬥,當然算得上是稀奇的事情。但是,跟接下來發生的事相比,就算不上什麼了。
只見一面鮮紅的三角形小旗,從放蟋蟀的大盤子上空一揮而過。就在這面小小的旗幟一揮之際,原本猶如兩軍對峙般,僵持不下的兩隊蟋蟀,竟然如同聽到了衝鋒的號角一般,在同一時刻發起了進攻。瞬間,兩隊青、黃分明的蟋蟀,就如同兩串斷了線的珠子般亂作了一團。
可是,這是表面上看。如果你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青、黃二色的蟋蟀並不是雜亂無章的絞在一起混戰的。這些蟋蟀顯然並不像普通蟋蟀那樣,互相之間隨意的攻擊。相同顏色的蟋蟀之間絕對不會相互攻擊,它們只找不同顏色的對手來逐對廝殺。所以,這看似雜亂無章的混戰場面,其實卻是秩序井然。
這種青、黃相間的逐對廝殺模式,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因為盤中的「戰局」改變而改變了。原本在盤子正中央的「戰場」,正漸漸向盤子的右側逼近。而盤子的右側,正是青色蟋蟀的「大本營」。
青色的蟋蟀雖然大多看起來比黃色的蟋蟀強壯些,打鬥起來也兇猛些,形勢卻不容樂觀。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青色蟋蟀跟黃色蟋蟀論起單打獨鬥來,雖然大多數都佔了上風;但是,黃色蟋蟀里卻有一隻領頭的「蟋蟀王」!別看這隻黃色的「蟋蟀王」個頭不大,打鬥起來卻是攻勢凌厲,撕咬起來更是兇悍異常。那些說起來也夠的上兇猛二字的青色蟋蟀,對付普通的黃色蟋蟀自然沒有問題,可一碰上這隻黃色的「蟋蟀王」,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這不,一隻青色的蟋蟀還沒跟它鬥上兩個回合,就被咬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殘廢,敗下陣來。另一隻青色蟋蟀剛迎上來,只一個照面,就被黃色的「蟋蟀王」咬掉半條前腿。還沒等這隻青色蟋蟀緩過神來,就見黃色的「蟋蟀王」蹭的一下跳到它的背上一通猛咬,直痛的這確立一條前腿的青色蟋蟀到處亂蹦。它這一蹦,到也有用。才蹦了兩三下,就甩脫了黃色「蟋蟀王」如錐附骨的追殺。
可黃色的「蟋蟀王」卻顯然是早有預謀,在被摔脫的同時,只見它乘勢這麼一竄,就沖著另一隻正在酣斗之中的青色蟋蟀直撲了過去。這隻正在酣斗之中的青色蟋蟀,本來已經佔了上方,眼看著就將獲勝了。這黃色的「蟋蟀王」一加入,由原來一對一的單挑,變成了兩隻黃蟋蟀夾擊它這一隻青蟋蟀了,這情況可就大大的不妙了。結果,自然也是丟盔卸甲狼狽而逃。
而取得勝的黃色蟋蟀和黃色「蟋蟀王」,一刻也不停留,立時分頭加入另外的戰圈。有黃色「蟋蟀王」加入的,輸贏自然不言而喻;就是那隻普通的黃色蟋蟀,在加入新的戰圈后,也是一股舉足輕重、決定勝負的力量。原本一對一的搏鬥中佔優勢的青色蟋蟀,在以一對二的情況下優勢盡喪,潰敗只是早晚的事。而取得勝利的黃色蟋蟀,又可以分出身來增援其它還在搏鬥之中的黃色蟋蟀。如此一來,黃色蟋蟀是越戰越勇,而青色蟋蟀則是節節敗退。
就在這勝負已見分曉的時候,先前那面小旗又在放蟋蟀的盤子上方揮動了一次。
這次小旗一揮,跟上次揮動時的效果可是大不相同。只見不論是四散奔逃的青色蟋蟀,還是在追亡逐北的黃色蟋蟀,都停止了逃亡或是放棄追殺。青色蟋蟀向右,黃色蟋蟀向左,各自返回原先的「領地」。不消片刻的工夫,這兩隊蟋蟀就排好了隊。隊形還是跟開始時一樣,只不過現在的青蟋蟀隊的氣勢,比起黃蟋蟀隊來可差的遠了。那隻黃色的「蟋蟀王」,更是驕傲的立在隊首,發出一陣歡快的叫聲,像是在慶祝勝利一般。
盧智見識過這番奇特的鬥蟋蟀之後,心中驚嘆不已:「這哪裡是在鬥蟋蟀啊?簡直像是練兵啊!」
在戰場上講究的是「擊鼓則進,鳴金則退」,而剛才在瓷盤上兩次揮動的令旗,顯然也是起到了鼓和銅鑼一樣的作用。對於能將蟋蟀訓練成這麼守紀律,而又不缺乏鬥志的人,盧智可是非常的感興趣。所以在驚奇之餘,他抬頭向瓷盤對面望去。這才發現,瓷盤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只有十歲的小孩。這個小孩面貌清秀,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雖然長清瘦了點,可是骨架卻顯得不小。
鬥蟋蟀本來就是小孩的娛樂項目之一,而這小孩的左手之中,握的正是剛才盧智見到的那面號令眾蟋蟀的小小令旗。所以毫無疑問,這個小孩就是這些蟋蟀的主人。
連蟋蟀都能練的這麼像模像樣?這也太誇張了點吧?看來,這個小孩長大后,保不準會成為一代名將的。不知怎麼的,盧智不由的由這個小孩聯想到了另一個人——孫武!只不過,孫武是將宮中的美人訓練成兵,這個小孩是將蟋蟀訓練成兵罷了。什麼?你不知道孫武是誰?不會吧?舉世公認的兵書聖典--《孫子兵法》你總該聽說過吧?那就是他老人家寫的。要是你連地球人都知道的《孫子兵法》都不知道,那我建議你趕緊去找本來看看,免得被人懷疑不是地球人哦^_^
盧智正想著如何想辦法打聽出這個小孩是誰,就聽見旁邊有個人在問另一個人:「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被問的人有些得意的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盧智心中一樂:「聽他這麼說,自然是知道這個訓練蟋蟀的小孩是誰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想到這裡,盧智趕緊豎起耳朵來聽。
「他是……」被問的人剛說到這裡,就被一陣吵嚷聲打斷了。
盧智轉頭望去,發現正在吵鬧的是兩個年紀在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這幾個少年的衣著雖然還算鮮光,但從神態舉止來看,卻怎麼看怎麼像小混混。只見其中一個小混混說道:「咱們少爺要買你的蟋蟀,那是給你面子!」
另一個小混混隨聲附和道:「就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盧智這才發現,和這兩個小混混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差不多大年紀,細皮嫩肉的紈絝子弟。看來,就是他們所說的什麼少爺了。
那個鬥蟋蟀的小孩正在逐一把蟋蟀收入一個個特製的小竹筒之中,他頭也不抬的回答道:「我說了——不賣!」
那個紈絝子弟掏出一錠銀子,彷彿在炫耀般托在手心中,然後說道:「看見沒?只要你把那些蟋蟀給我,這足五兩的銀錠就是你的了。」
那個鬥蟋蟀的小孩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在收著他的蟋蟀。
被他涼在那裡的那個紈絝子弟顯得有些尷尬。五兩銀子,在富貴之家當然算不上什麼,只不過是給小孩的零花錢而已。可對普通人家來說,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因為在這年頭,維持一個像盧智他們家這樣富裕的大戶人家,整整一年舒適、甚至可以說有點奢華的生活,其花銷總共也只不過需要四、五百兩銀子而已。在這個紈絝子弟想來,窮人家的孩子,看到這麼多的銀子,自然會高興的將蟋蟀賣給自己的。可是,顯然他是看走眼了。他沒有注意到,那個鬥蟋蟀的小孩身上穿的衣服雖然看起來比較樸素,但是布料的質地卻非常的好,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絕非普通百姓自家紡織的布料;而且,這衣服的剪裁也是相當的精緻,很有可能是出自某些有名頭的裁縫之手。
這樣一個小孩,自然不會是窮人家的孩子,對他手中的銀子當然也就根本不可能看的上眼了。
眼看著那個鬥蟋蟀的小孩,就要將蟋蟀全裝入竹筒中了。那個紈絝子弟想了一想,一狠心,又掏出一錠五兩的銀錠來,說道:「再加上一錠銀子,一共是十兩銀子。這回總夠了吧!」
那個鬥蟋蟀的小孩,把最後一隻蟋蟀裝進小竹筒中后,站起身來,只掃了一眼那個紈絝子弟手中的銀子后,並沒又理他。只是自顧自的將那些裝有蟋蟀的小竹筒,往一個不大的布袋中放去。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還是可以從他剛才眼神中看到一種輕蔑來。
而那個紈絝子弟,顯然也看出了他眼中的輕蔑,臉色立馬就變了。看到他臉色像豬肝一樣難看,跟著他的那兩個小混混互相使了個眼色,氣勢洶洶的沖著那個鬥蟋蟀的小孩走了過去。其中一個混混用一種威脅的口氣說道:「臭小子,咱們少爺可是出了十兩銀子!別不識趣!」
那個鬥蟋蟀的小孩,把裝滿小竹筒的布口袋隨手扎了個結,滿不在乎的說了句:「說了不賣就是不賣,羅嗦什麼?」說完,收拾東西就打算走。
那兩個混混聞言大怒,其中一個小混混一抬腳,踢翻了剛才用來鬥蟋蟀的瓷盤。而在瓷盤破碎聲傳來的同時,另一個小混混也揮拳向那個鬥蟋蟀的小孩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