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別離

在劉家打擠住了一晚，只是小西換了地方有些不適宜，晚上哭鬧了好幾次。

奶娘去照顧雙胞胎了，只得雲珠親力親為，也沒睡到什麼好覺，弄得又憔悴又疲倦。

劉猛找人幫馮家的舊屋收拾了出來，第二天他們就能回去住了。

熟悉的房子，熟悉的院落，不同的是院子里雜草叢生，劉猛還沒來得及打理。

阿紅說：「太太，我們要在這裡住多久呢？」

馮老娘笑道：「住多久都成。猛子送了柴米油鹽過來，能暫且應付一段時日了。」

阿紅便沒有繼續問了，馮家的舊屋比她想象的還要破敗些，她不是個挑揀的地方，只是來這裡有很多不方便，她不適應罷了。

等小西睡下后，雲珠出了門，打算去自家地里看看。

護邊的玫瑰、月季此時還不是花期，天氣漸冷，想來也開不了幾次花了。地里的棉花和高粱已經收割完了，聽說今年收成不如去年他們自己經營的時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雨水不好。接連的乾旱讓這些作物錯過了最好的生長期。

她現在沒有精力再來侍弄這些作物了，只希望劉家能多上些心。

午飯照舊是在劉家吃的，雲珠向劉猛說起了地里收成的事。

劉猛道：「嫂子放心，我一定會有心種植的。下個月就打算挖個池塘也好蓄水。」

「是得該挖個池塘了，當初我和平安商量過這事。可惜後面耽擱了，一直沒有弄成。鴨子最近價錢如何？」

劉猛笑答：「馬馬虎虎吧，總能掙兩個錢。要是嫂子再肯做板鴨的肯定還能更好賣一些。」

雲珠略加思索便道：「制板鴨一點也不複雜。我可以將所謂的秘方傳授給你們。」

劉家見雲珠如此大方都很高興。

這邊香梅已經有奶了，只是還沒有疏通，疼得哇哇大叫。幸好有奶娘在跟前替香梅護理，下半天就好許多了。

「奶娘，你是將軍夫人找來說是撫育小西的，如今我的奶也夠小西吃。只是妹妹這邊還很需要，所以你看能不能暫時留在這裡幫我們照料下雙胞胎。」

奶娘和顏悅色的笑道：「少奶奶怎麼吩咐都成。」

「好。這樣我和婆婆也放心一些。」

香梅很是歉然：「嫂子對不住，我還用你的人。」

「一家人說這個幹嘛。對了，你這倆孩子有名字了沒？」

香梅搖頭說：「還沒呢。公公說要找個秀才幫忙取。不過我想了一對小名。哥哥叫銅錘，弟弟叫鐵鎚。」

雲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小名也太隨意了些。」

「無所謂，不過是區分一下叫著玩的。反正正經的名字不用我想。我問他爹，他爹也沒說什麼。只說順口容易叫。」

雲珠暗想。倆小傢伙懂事了會不會埋怨他們娘親給取了一個這樣的乳名。

巧玉和巧香進來了，姐妹倆要搶著抱侄兒。可外面正吹風，香梅又擔心她們抱出去吹了涼風受了寒。

巧玉笑道：「嫂嫂不用擔心我們知道輕重的。」

姐妹倆只圍著搖籃逗弄著倆小奶娃。

巧香咋咋呼呼的說：「姐姐，你看，這倆人一起打呵欠，一起握小拳頭，動作都一模一樣。」

巧玉笑道：「怪不得會說是孿生子。」

雲珠悄悄的問香梅：「你這個小姑子可定下親事呢？」

香梅抿嘴笑問：「怎麼？嫂子有合適的人選要給做媒？」

「我哪裡有什麼人選，不過是問問而已。」

香梅道：「端午的時候就定下來了。是那位致仕回鄉孫老爺家的一個孫子。為了攀附上孫家。公公和婆婆費了不少的心思。」

「啊？」雲珠沒想過會是那個孫老爺家。聽說兒子、孫子們也都在外為官為宦的，最末的也在經營孫家自己的產業。這樣的人家瞧得上劉家？

後來她從婆婆哪裡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所謂的孫老爺的孫子，並不是孫老爺的嫡枝，而是遠枝，怪不得孫家會應允。

她不知道巧玉本人是怎麼看待這門婚姻的，不過從她時常露出的笑臉來看，應該不是很討厭吧。

巧香和田田照舊的要好，兩人像以前那樣嘰嘰咕咕的無話不說。

雲珠拿著長掃帚清理著門前的落葉，卻突然見袁慕華從遠處過來了。

雲珠停住了手裡的動作，微笑著和袁慕華打招呼。

「袁大夫！好久不見！」

袁慕華原本只是在專心想自己的事，壓根沒有注意到雲珠，而是聽見了這一聲招呼才猛然的抬起頭來，赫然見不遠處的構樹下站著的那個女子，一時有些恍惚，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暗道肯定是自己這些日子太勞累了，才會出現幻覺。

袁慕華揉了揉眼。

雲珠繼續淺笑盈盈的招呼他：「怎麼？袁大夫是不相信我們家回來了嗎？」

「啊，真的是宋娘子啊？」

待袁慕華走近了，雲珠才向他道謝。

「我都聽說了，梅子多虧了您。幸好有袁大夫在啊。」

袁慕華看著她的笑容，微微的有些怔忪，很快又清醒過來，含笑道：「說什麼呢，這是我作為一個大夫的本分。」

馮老娘在院子里逗小西，聽見了外面的說話聲，忙問雲珠：「阿珠，你和誰說話呢？」

雲珠忙回答道：「是袁大夫。」

「那請袁大夫進來坐會兒吧。」

袁慕華在牆外也聽見了馮老娘的聲音，心想人家是長輩，不去打個招呼也不好。於是跨進了那座院子。含笑著馮老娘招呼。

馮老娘點頭笑道：「袁大夫好久不見，你救了我女兒和兩個外孫一命啊。」

袁慕華心想，當真是一家人。說的話都一樣。

馮老娘要留袁慕華在家吃飯，她便和阿紅上街去買些東西回來。

袁慕華推辭不了，只好暫且答應了。

他也看了一眼小西，微笑道：「這孩子長得不錯。」

雲珠笑道：「承蒙誇獎。」

田田還和巧香在外面玩耍，家裡就剩下雲珠照顧著年幼的孩子。聽馮老娘的意思是要在這裡住上十天半月。

雲珠也沒什麼意見，桐花巷的房子反正已經拜託了王家人時不時的過去看看。再說值錢的東西都隨身帶著，倒也不怕什麼。

雲珠清洗了要用的碗筷。里裡外外都收拾了下。袁慕華就過來了。

雲珠請他在院子里坐。

「平安他在外面還好么？」

雲珠有些黯然，道：「我連他的音信都沒有，連生死都不知道。」

袁慕華一點也不意外。他是知道戰場上的那些事，刀劍無眼，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倘或平安當真遭遇了不幸的話，那麼跟前這個女人又將會怎樣。他不想看見這朵綻放的花早早就凋謝了。

「你也該樂觀一些。平安他肯定會沒事的。」

「目前我只能這樣想了。不然只怕連生活的勇氣都沒有。」

袁慕華怔怔的望著雲珠的臉。忽而道：「你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什麼？」

「要是當初沒有選擇他，而選擇了我，你就不會過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了。我也肯定不會讓你生活在這樣的擔憂中，肯定會給你更加多的幸福。」

雲珠搖頭道：「袁大夫說這話還有什麼意思呢，我不後悔。就算重新再來一次，我也不後悔。」

「啊，是的。」袁慕華偏著頭，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面的話。神色看上去有些沮喪。

「袁大夫為何不成家呢？」

袁慕華回頭來看著雲珠說：「讓我想共建小家的那個人又不選擇我。」

「袁大夫這樣讓我很為難。」雲珠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袁慕華笑道：「好吧，既然讓你為難我就不說了。」

雲珠不大敢再和袁慕華單獨相處。她找了託辭去屋裡忙了。不一會兒聽見了孩子的哭鬧聲。

袁慕華孤獨的坐在那裡。想想他來槐樹村好些年了，從拜別了師父起就四處遊盪，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如此之久。

去年春天就說要走的，又多呆了一年多，看樣子當真該離開了。

雲珠不敢再單獨面對袁慕華，她不想大家都變得難看。至始至終，她也只把袁慕華當成一個異性值得信賴和依靠的朋友而已，從未有過那些想法，不說現在真正做了母親有了家人，就是在以前也是不可能的。

在朋友的立場上，雲珠真心希望袁慕華獲得屬於他的幸福，能有個人肯照顧依偎他一輩子，或許就沒有那麼多的孤單了。

馮老娘和阿紅買菜回來了，兩人在院子里大聲的說著話。雲珠卻沒聽見袁慕華的聲音，雲珠想，莫非他走了不成？

雲珠抱著小西走了出去，院子里果然只有婆婆和阿紅。

馮老娘手裡提著一塊二刀肉，和雲珠笑道：「你看看這肉怎樣？」

雲珠點頭說：「不錯，肥瘦均勻，看來娘今天運氣不錯。」

「是啊，遇見了以前常去買肉的那家人，特意給我秤了這一塊。要怎麼做交給你了。」

阿紅手裡提著的籃子里還裝著些別的吃的，包括蔬菜、豆腐、還有幾個柿子。

「袁大夫還沒過來么？」

「剛才還在這兒呢，可能有什麼事又走了吧。」

「今天你來弄菜吧，好久沒吃過你做的了。才遇見了你二嬸，我也和她說過，讓她一會兒來吃飯。猛子也會過來的，有個男人在袁大夫在這裡才沒那麼拘束。」

雲珠覺得婆婆有時候辦事十分的周到。

她便將那些菜和阿紅兩人慢慢的收拾起來。馮老娘幫著照看小西。

袁慕華本來是不願意再過來吃飯的，可是馮老娘再三的邀請他，又拉了劉猛過來說要道謝。袁慕華只好硬著頭皮過來。

雲珠和阿紅倆忙碌了半晌，總算是收拾出來一桌還算像樣的飯菜。

蒜苗回鍋肉、熊掌豆腐、薑汁菠菜、香菜拌紅白蘿蔔絲……全是些不大起眼的家常小菜。

家裡沒有備酒，好在都不是什麼愛喝酒的人。

馮白氏第一個誇讚了雲珠的手藝，道：「好久沒吃過宋娘子做的菜了，味道和以前一樣。你這手藝不去開館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劉猛也說：「嫂子的手藝就是好，我都能多送兩碗飯。」

田田則道：「我娘做的菜自然好吃了。」

雲珠謙虛的笑道：「只要你們吃得高興就好，用不著捧我。不過我是打算繼續開館子的，鋪子都找好了，只是突然有了小西，目前還沒那個精力去經營，現在租出去了，還得要大半年才能收回來。」

「我就說嘛，你這樣好的手藝不用來賺錢的話就荒廢了。」

袁慕華一直在靜靜的吃著東西，什麼話也沒有說。後來飯桌上的話題自然就提到了馮平安。眾人無不感嘆，又微微的帶著些傷感。雲珠卻始終的一臉淡然，看不出憂傷和悲喜。在旁人眼中她是個無比堅強的女子，以前獨自帶著田田過得那樣苦的時候，她也那麼堅強，從未認過輸。現在和那時候一樣。

「我可能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當真要走？不肯再呆下去呢？」

「沒有呆下去的理由了。我還是喜歡四處為家的感覺。我的性子和我師父一樣，說不定哪天就能遇著我師父了。」

「可是你這一走，槐樹村損失該有多大。」雲珠如今雖然不住這裡，但是她知道村裡的人都愛戴袁慕華，他只怕沒那麼容易就走掉。

而袁慕華這次是當真下定了決心，他要出去再闖闖。

「走之前還能吃到你親手做的飯菜，我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再有張峰他已經出師了，能夠獨立行醫，我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村裡人也不會過度的挽留我。」

說起離別總有些傷感，她不知道此刻該以一種何等的心情來面對袁慕華，不過不管他在哪裡，雲珠都會衷心的祝願他，願他能夠獲得幸福。

「下一站去哪裡，你有打算了嗎？」

袁慕華早已經有了方向，不過他沒有給雲珠說實話，只微笑著搖搖頭，心裡卻道：我去幫你把馮平安平安的帶回來。

「謝謝讓我遇見你，這是我住得最久的一個地方，也是因為你的關係。」

雲珠兩頰如火一般的滾燙。(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