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妙牽制敵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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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被人注視的感覺是那樣的強烈，李嘯天條件反射地躲到樹后，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才逐漸消失。李嘯天把手放在嘴唇上向周圍的志願軍士兵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班裡的人都沉默地或蹲或伏地隱身在樹木石頭之後。

李嘯天從粗糙的落葉松樹榦后露出半邊臉，定眼向前方的樹木草叢偵察觀望。明亮的月色把山頭都照亮，二三十米內的景物盡收眼底。前面有一片齊膝蓋的枯草積雪，再過去是幾株落葉松，或許是長在山頂上，它們長得又高又粗，落葉松的樹腳下還長著一小片灌木叢，在它們的右邊是巨石，左邊就是山崖，山頂的環形地帶被粗壯的樹木和灌木天然地分隔。

在李嘯天認真觀察山頂情況的時候，那邊的美軍軍官還在一問一答地通話，剛好一陣山風吹來，由山頂的南側吹向北側。連續幾天降雪后，野外動物昆蟲的叫聲不多，人的說話聲及報話機的聲音能傳出很遠。躲在樹后的李嘯天聽到了山風中的餘音，馬上凝神聚目向聲音的方向仔細觀看。

「有閃光。」當李嘯天定眼去看的時候，發現前面的灌木後有兩三個反射月光的閃光，馬上引起了李嘯天的注意。

這閃光，其實是美軍士兵手中長槍上的光學瞄準鏡反射過來的，這時的美軍士兵雖然沒有開槍射擊，但都拿著槍瞄準剛才李嘯天他們顯身的位置。

李嘯天當然能想明白這閃光的原因，急忙向班裡的士兵輕輕揮手，示意大家後退。李嘯天趴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後倒爬，二班的士兵也有樣學樣倒爬著離開隱身的位置，離開美軍士兵的槍口。二班士兵的動作雖然難看，但卻十分明智，事後李嘯天也慶幸自己能進能退能屈能伸，後來他才知道當時有一個排的美軍士兵幾十支槍指著二班的人，想起來也后怕。

「前面什麼情況？是否有敵人？」排長趙曉鋒帶著兩個班的志願軍士兵從二班兩側靠近后，沉聲地向李嘯天詢問。

「我敢肯定，前面的那片灌木叢後有敵人的埋伏。」李嘯天附在排長趙曉鋒的耳邊輕聲說到：「不過人數有多少，夜裡看不清楚，但裝有瞄準鏡能反射月光的槍就有幾支。」

「如果你的偵察是正確的，那麼保守估計敵人也有一個排的兵力，大意不得。」聽到李嘯天的報告后，趙曉鋒頓時感到事情扎手，通常配有瞄準鏡的槍都是好槍，按照一個班裝備一兩支性能好的槍計算，李嘯天看見幾個反光，這可以推斷敵人最少是兩個班以上的兵力，但趙曉鋒深知這個時候出現在山頂上的敵人，絕對不可能是小分隊，最起碼也是排或者連以上的隊伍。

「那我們是進攻還是後退，三排的人還在半山吧？」李嘯天向排長詢問，要求他給出一個決定。

「狹路相逢，勇者勝，不能退！」不戰而退這不是尖刀連的風格，「但我們也不能衝上去。」

「不能退也不衝上去，難得我們跟敵人玩陰的？」李嘯天也算是戰場上的老班長了，多少能猜出排長話里的意思。

「對，就是同敵人玩陰的。」趙曉鋒這山東大漢平時沒太多的計謀，但也有例外的時候，「荒山野嶺的，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我們就給敵人來個虛張聲勢，四面楚歌，能拖到團里的大部隊到來就行。」趙曉鋒也是塊老薑，估計自己這邊的兵力比不上敵人的兵力，那也就只有用「拖」字決來對付敵人。

「叫火力班的人立即開炮轟擊山頂的南側。」趙曉鋒向排的一個士兵低聲吩咐后，又向周圍的士兵說到：「大家身上有哨子的都拿出來，各班散開，炮聲一響，大家就一起吹哨子，記住不允許靠近敵人，就離遠地吹。」

「轟，轟，轟」正當美軍的軍官們還抱著等等的心態，上尉排長麥克霍恩帶著他的人滯留在山頂環形地帶的中部一側時，志願軍一方已經採取了行動。排里的一門從韓**隊手裡繳獲來的81mm迫擊炮已經試探著向美軍所在的山頭位置發炮射擊。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無名高地的山頂上，四處都突然響起了緊急的哨子聲，迫擊炮聲於哨子聲撕碎了高地的寂靜，衝擊著身處其中的敵人心扉。

「就地隱蔽，展開防禦陣地。」美軍上尉排長麥克霍恩被忽如其來的炮聲及哨子聲驚醒了，已經可以肯定他們剛才見到的是中**隊而不是韓**隊，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讓整個排的士兵就地防禦，而不是立即進攻。這既是美軍的條令條例中規定的野外遭遇戰的作戰步驟，也是他在二戰時同日本軍隊在太平洋海島上作戰的經驗。亞洲人的軍隊擅長夜戰，這已經是寫入了美軍作戰手冊中的，麥克霍恩本人也多次領教過日本人在夜戰中瘋狂的衝鋒。在沒搞清楚中**隊的數量前，麥克霍恩是絕對不會帶著一個美軍排的士兵主動進攻的。

「吹衝鋒號！三排的人立即衝上山頂。」尖刀連長牛長樂和三排的士兵正走到半山腰剛才一排的人想要休息的地方，聽到山頂忽然炮響哨子聲大作，意識到連里的人已經同敵人交上火了，立即命令三排的人跑步衝上山頂支援一排。

「嘀嘀答答嘀嘀」響亮的軍號聲從無名高地北側的半山腰響起，幾十名志願軍戰士不顧山石尖利雪地路滑，以衝鋒的速度直奔上無名高地山頂。

山頂上志願軍的迫擊炮轟，山頂四周的哨子聲，半山腰嘹亮的衝鋒號，這一切的聲音效果讓美軍的部隊產生了錯覺，無論是山上的美軍還是山腰的美軍都以為遭到了中**隊大部隊的包圍，紛紛停止前進，就地展開防禦陣地。夜戰是美軍的弱項，在夜戰中美軍的飛機坦克裝甲車都難以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在夜戰中防禦是美軍一貫的戰術策略。

「砰砰砰砰」無名高地山頂南側的美軍胡亂地向四周開槍射擊，也不管是不是有中**隊接近，用火力形成一個防禦圈，是二戰時美軍對付日軍夜戰的有效手段，反正美軍士兵攜帶的彈藥充足，如果不夠的話白天到來時還可以空投補給。

「停止開炮，節省點炮彈。」一排長趙曉鋒已經退回火力班展開的陣地上，他剛才要迫擊炮開火是要火力偵察而已，現在美軍的火力都暴露出來了，敵人的兵力兵器要遠勝於志願軍一排，再炮轟下去反而回招來敵人的炮火反壓制。

「放聰明點，別靠得太近了，被敵人的流彈打中就划不來。」志願軍的連隊中，有哨子的都是班長和副班長，根據排長的命令，哨子都交給排里的偵察兵，由李嘯天統一指揮在美軍周圍吹。一個班通常兩個偵察兵，李嘯天帶著六個士兵，發揚「敵駐我繞」的游擊戰術，時不時吹響哨子，在美軍的臨時展開的陣地前兜兜轉轉，與敵人保持接觸卻不交火。

「一排長，沒想到你也能想出這樣的絕妙主意，這次要是能成功牽制住敵人，我給你記頭功。」當連長牛長樂風風火火地率領著三排的戰士在十分鐘后衝上山頂，從趙曉鋒的嘴裡了解情況后，對一排長大聲稱讚起來。

「連長你就不要再贊我了，這那裡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主意啊。」被連長連續稱讚了幾句，趙曉鋒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昨天晚上睡覺前，我拉這李嘯天那小子給我說了段書，就是那個『四面楚歌』的故事，這不，今晚馬上就讓我搬來套用了。」

「看來聽書也是學兵法的好辦法，難怪指導員要大力推廣，這李嘯天還真是個寶啊。」連長牛長樂點了點頭，也在心裡琢磨了一下，他也看出這回碰上了美軍的大部隊了，美軍的一個排兵力就相當於整個尖刀連的兵力，美軍一個連的兵力就想到於志願軍一個營的兵力。

「既然這齣戲唱的是『四面楚歌』，乾脆我們就把這台戲唱熱鬧一些，有多熱鬧唱多熱鬧。」牛長樂也覺得自己手上的兵力難以對抗當面的敵人，這疑兵之計正好可以以少對多，迷惑牽制住敵人。

「傳我的命令，讓山下留守的人，開著兩輛卡車，在這處高地的附近一邊按喇叭一邊四處轉悠，記住別開車燈。」牛長樂向傳令兵跑下山去通知留守山下的人，連里有三個人會開車，除了李嘯天外，剛好還有兩個司機。

「司號兵，你去跟二班長他們匯合，聽他的指揮隔一段時間就吹一次衝鋒號。」這『四面楚歌』要唱熱鬧，當然要來個交響樂，牛長樂把連部的司號兵也派出去了。

以各種聲音擾亂敵人的計謀被尖刀連的人全面執行，對敵人是圍而不攻。

「嘟嘟」「嘟嘟」無名高地附近，兩輛卡車在高地北側的道路來回行駛，不斷地按響喇叭，高地南側的美軍步兵連還以為是志願軍的援軍到達，一個個都緊張得不得了。

「嘀嘀答答嘀嘀」美軍士兵的緊張還沒來得及放鬆，忽然山頂上就又吹響了衝鋒號，守在山頂南側的美軍排馬上又猛烈開火，用火力形成一個防禦圈，不過他們等了很久，就是不見中**隊的士兵衝鋒上來，白白浪費了彈藥。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美軍士兵發現中**隊沒有衝鋒上來，剛鬆了口氣，偏偏在這時周圍的樹林中灌木里又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急速的哨子聲，美軍的精神又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拿著槍不不敢放下。

「哈哈，這遊戲太好玩了，不用花子彈，也能打擊敵人。」李嘯天躲在一個灌木叢中命令大家連吹了幾聲哨子，就帶著幾名志願軍戰士轉移到旁邊的樹木后，李嘯天開始有些喜歡上這個抓弄紙老虎的把戲。

美軍騎1師7團的這個步兵營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敵人，從排長連長到營長，一時間都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黑夜中美軍不敢隨便派出偵察兵查明敵情，美軍的士兵都是雇傭軍，誰也不會願意冒著死亡的危險去執行任務的，說到底他們也是打份工而已。

一個小時后，美軍的另一個步兵連隊也到達了無名高地附近，但是美軍營長沒有把這個連隊配置在火線上，而是讓這個剛來的美軍連隊在無名高地外圍展開防禦陣地，搶修戰壕防禦工事。該美軍營長之所以會這麼部署兵力，完全是因為美軍的通訊裝備太發達了，他用無線電向團部報告了情況，而團部又向師部報告。美騎1師這時已經被志願軍打怕了，8團被圍，5團被阻，這時七團又被中**隊的疑似大部隊攔截住，為了保存實力，美軍騎1師師長要求該美軍營固守待命。

志願軍尖刀連的喇叭聲軍號聲哨子聲此起彼伏，一直沒有停過，讓當面的美軍士兵還是煩躁，他們算是領教到東方人的戰鬥藝術，這是高明的精神攻擊，越是這樣他們越是不敢衝出臨時陣地在黑夜裡同志願軍戰鬥。

又這樣過了一個小時，美軍的步兵營的第三個連隊也到達了無名高地，美軍都是機械化步兵，推進的速度要比志願軍快得多。這個時候，對於志願軍尖刀連來說，是萬分危險的。全連八十多人，戰鬥人員才六十多個，卻面對著一個美軍整編營，超過一千個武裝到牙齒的機械化步兵，幸好有夜色掩護，敵人搞不清楚志願軍的兵力數量。

「媽的，團里其他連隊還沒有到達嗎？這出大戲可不要唱到露餡了。」美軍兩個連隊的先後增援到來，尖刀連派出去的偵察兵當然偵察到了，連長牛長樂在無名高地的北側山頭上急得直跳腳，怕就怕紙包不住火，把全連的人都搭進去。

「團部聯繫到了沒有？」牛長樂朝著通訊兵喊話。

「報告，還沒聯繫上。」通訊兵放下電台的耳機，搖了搖頭。

「什麼破機子，關鍵時候拉稀。」牛長樂是個典型的新軍人做派，平時不急不躁，只有在重要時刻才會忍不住罵人，他指著通訊兵說：「給我不斷地呼叫，要是一個小時內還聯繫不上，你這通訊兵也不用當了。」

在連長的催促下，通訊兵埋頭不斷呼叫聯繫。中**隊的通訊裝備還停留在抗戰時的設備，部隊與部隊之間的通訊與美軍相比沒得比。

「連長，聯繫上了，聯繫到偵察連。」大概在連長牛長樂發脾氣后的十五分鐘，通訊兵高興地向連長報告。

「我是尖刀連連長，是偵察連嗎？」連長牛長樂一把奪過電台報話器，向對方詢問。

「我是偵察連長，你們在哪裡？」無線電中傳來了偵察連長的聲音。

「我們連隊在235高地南側，正在同美軍三個連隊在對峙著，你們偵察連請快速向我軍靠攏，務必在半個小時內趕到。」

「235高地，我們馬上跑步趕來。」偵察連長馬上在通訊中回應。

本來應該是偵察連在最前面的，可以由於尖刀連有兩輛卡車搭載人員，反而跑到了偵察連的前面。此時偵察連正距離235高地僅兩公里，接到尖刀連的通訊后，知道軍情緊急，偵察連全連立即以最快速度跑步前進，向尖刀連靠攏，全力急行軍下，十五分鐘后就到達了無名高地的北側。

偵察連的到來，大大加強了志願軍一方的兵力。加強團先鋒營就是由偵察連、尖刀連及工兵連組成。偵察連這時的人數在150人左右，再加上此時尖刀連的八十多人，在美軍不主動進攻的情況下，還是能敵人再周旋一段時間的。

「老牛，你真牛啊！憑你們連隊幾十條槍，就敢同美軍一個營叫板，把敵人牽制住兩個多小時。」當偵察連長等上無名高地的山頂南側時，見面就伸出大拇指誇獎牛長樂。

「先別說那麼多廢話，你們偵察連來了，我們的底氣也足些，但是這出『四面楚歌』的大戲還是要繼續唱下去，直到團的大部隊趕到。」牛長樂說的很實際，就算加上偵察連的人，志願軍這邊的兵力也只是兩百多人，這個「拖」字決還得繼續耍。

「嘀嘀答答嘀嘀」「嘀嘀答答嘀嘀」無名高地上又忽然吹響了衝鋒號，不過這次不是不把號，而是兩把號在不同方向上同時吹響，聽到衝鋒號后，美軍在山頂及山腰的兩個陣地循例又是一通火力掃射，美軍士兵也不是傻子，從軍號聲中也聽出中**隊也有援軍到達了，雖然不知道這次中**隊是不是真的發起衝鋒，但也唯有浪費些子彈形成火力防禦圈。這時的美軍士兵的精神已經產生了疲勞，誰敢保證中**隊會不會衝到陣地上，先射幾槍總是保險的。

整個11月2號的夜晚，美軍騎1師七團的這個派來增援的步兵營的周圍，都時不時會響起哨子聲，軍號聲，及汽車喇叭聲。美軍士兵人心惶惶，不得不整晚戰鬥戒備。

而志願軍方面，由於尖刀連成功牽制住美軍的部隊，加強團的其他連隊陸續趕到無名高地的附近，在11月3號天亮時，加強團12個連的志願軍士兵在美軍機械化步兵營前擺開了半月形的對抗陣勢。

在11月3日天亮時，美軍在韓國的指揮部，向騎1師下達了全線撤退的命令。同獨立1師加強團對峙了一個晚上的美軍騎1師7團的部隊，還沒有搞清楚高地那邊的中**隊到底有多少兵力，就奉命向後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