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阿黑消息
並不知道已經觸怒昭明帝的皇甫永寧和齊景煥兩個押送六十萬兩餉銀來到義武鏢局,交由他們押送至邊關。義武鏢局的總鏢傅罡頭人面極廣,在黑白兩道都很吃的開,不獨定北軍,平南征西鎮東軍三軍的軍餉也是由他們協同各軍押運的,十數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皇甫永寧與齊景煥剛剛來到義武鏢局門口,便有一名濃眉大眼英武逼人的青年男子疾步迎了出來,只見他滿面帶笑的迎向皇甫永寧,一拳砸向皇甫永寧的左肩,大笑叫道:「靖邊,好久不見,回頭可得痛快打一場才行!」
皇甫永寧本與齊景煥並肩而行的,見那男子一拳打來,立刻將齊景煥向右後方輕輕一送,然後擰腰側身伸手抓住那名男子打來的拳頭反手一擰向外一推,笑道:「打就打,怕你不成!」
原來這名「襲擊」皇甫永寧的男子正是義武鏢司總鏢頭傅罡的獨子傅浩天,武學天賦極高,十二歲那年一戰成名,是武林之中頭一號少年英傑。他在六年前押運軍餉到定北軍而與皇甫永寧相識,因為不服氣而向皇甫永寧挑戰,不想百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這傅浩天是個心胸豁達之人,並沒有因為自己落敗而記恨皇甫永寧,反而與皇甫永寧成為很好的朋友,兩人一有機會便切磋武功,交手也有幾十次了,可他從來都沒有發現皇甫永寧的女兒家身份。
此番定北軍大勝回京之時,傅浩天因為押鏢遠離京城已經一個多月,所以錯過了得知皇甫永寧真實身份的機會,他昨兒剛剛回到京城,還沒來得及與京中好友相聚,皇甫永寧便上門托鏢。一聽下人稟報皇甫少將軍登門,傅浩天那裡顧得上聽他爹說話,便飛也似的奔了出來。
「阿寧,這位是?」被送到一旁的齊景煥見皇甫永寧與那個濃眉大眼,看上去無比健康的英武少年很是親近,心中不免泛起一陣酸意,他立刻站到皇甫永寧的身邊,無比熟練的握住皇甫永寧的手,彷彿宣示主權似的問了起來。
「哦,阿煥,他就是傅浩天,我和你說過的。」皇甫永寧已經習慣了齊景煥和自己「拉拉扯扯」,便也沒有抽出手,還笑著向他解釋。
傅浩天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所了解的皇甫永寧可不是一個肯與人親近的人,他沒見過有人能與皇甫永寧這般親近。
「原來是傅少鏢頭。」齊景煥很矜持的微笑頜首,表面看上去平易近人,可骨子裡卻透著天生的尊貴與疏離。
「靖邊,他是……樂親王?」傅浩天濃眉皺起,看著那個明明在對他笑,卻讓他感受濃濃敵意的,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少年。因齊景煥身著親王服飾,而燕京城中的少年親王只有樂親王一人,所以傅浩天在略略遲疑之後驚呼起來。
皇甫永寧完全沒有感受到齊景煥心中的濃濃酸意,只衝著傅浩天笑著說道:「對啊,他就是樂親王。」
傅浩天的一雙濃眉皺的越發緊了,可還是抱拳躬身行禮,向齊景煥言道:「草民見過王爺。」
齊景煥緊緊握著皇甫永寧的手,淡笑言道:「傅少俠不必多禮,本王常聽阿寧提起傅少俠,今日一見果然不凡。」然後又側頭看向皇甫永寧,甜甜笑道:「阿寧,咱們是向傅少俠托鏢么?」
傅浩天見齊景煥一口一個「阿寧」的叫著他的靖邊兄弟,不由疑惑問道:「靖邊,你改名字了?」
皇甫永寧笑著解釋道:「不是改名字,我本來就叫皇甫永寧,靖邊是我爹給我起的字。」
「你爹,你找到親生父親了?那可太好了,恭喜你啊!」傅浩天知道皇甫永寧通常以「父帥」或者「義父」稱呼皇甫敬德,所以才有此一問。
皇甫永寧搖頭道:「不是,父帥就是我親爹。」
「啊……」傅浩天徹底糊塗了。
「浩天,你這孩子可是練功練傻了,怎麼將貴客堵在門外!」一道蒼勁有力的渾厚聲音傳來,齊景煥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與傅浩天有一模一樣的濃眉大眼的健碩男子快步走出來,口中說著責備傅浩天的話。
「傅伯伯!」皇甫永寧看到那個男子立刻抱拳高聲叫了起來。傅浩天也飛快叫了一聲「爹」。原來這個健碩男子正是名震黑白兩道的義武鏢局總鏢頭傅罡。
「永寧……樂王爺,草民有禮,兩位快屋裡請!」傅罡見皇甫永寧身邊站著個身著王服的俊美少年,立刻躬身行禮,態度可比他兒子恭敬多了。
齊景煥立刻伸手虛扶,笑著說道:「傅總鏢頭免禮,快快請起,小王是陪阿寧前來托鏢的,總鏢頭只當我們是普通客人就好。」
傅罡將皇甫永寧和齊景煥讓到廳內,下人送上茶水,然後陪笑解釋道:「永寧,浩天押鏢剛回來,還不知道你認祖歸宗之事,浩天,你還不知道,皇甫小將軍是皇甫元帥的親生女兒,因立下平定忽喇之功,已然被皇上封為平戎郡主,賜婚樂親王爺。」
「啊,你是女的!」傅浩天騰的跳了起來,指著皇甫永寧大叫,滿臉都是「這不可能」的表情。
皇甫永寧挑眉一笑,略帶小得意的說道:「怎麼不可能!」
齊景煥最愛的就是皇甫永寧的自信與活力,他略略歪頭專註的看著皇甫永寧,眼神中透著滿滿的迷戀,那怕讓他看一輩子他都看不夠。
齊景煥眼中的愛戀滿滿溢出,在場之人,除了皇甫永寧這個還不通男女之情的情感白痴之外,其他人都感覺到了。傅罡心中暗驚面上卻是不顯,而傅浩天則驚的大張著嘴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傅罡見兒子都傻眼了,立刻用指風暗暗彈了他一下,傅浩天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閉上嘴,可是眼神卻在皇甫永寧身上打轉轉,他無論如何都沒法相信那個一直壓著他的頭皮,打了他六年的傢伙竟然是個姑娘家。
「傅伯伯,外面車上有六十萬兩餉銀,請您儘快安排人手驗收,送去北疆。」皇甫永寧也不與傅家父子寒暄,只開門見山的說了起來。
「哦?好好,老夫立刻安排,浩天,你帶人接收,永寧,這批餉銀伯伯會和浩天親自押運。十五日之內必定運到。」傅罡驚訝的「哦」了一聲,立刻著手安排。多年押運軍餉,傅罡深知這軍餉之中的貓膩,所以對於定北軍此次能領到十成軍餉,他深感驚訝。
傅浩天應了一聲,立刻出去安排,雖然他有滿心疑惑,可他知道做正事要緊,那些疑問等忙完了正事,他爹自會為他解惑。
「有勞傅伯伯了,等您回來一定來我們家喝酒。」皇甫永寧笑著說道。
傅罡大笑點頭,言道:「好好,老夫正惦著你爹的好酒,等回來了少不得要與他一醉方休。」
齊景煥靜靜的坐在一旁,不錯眼珠子的望著皇甫永寧,聽皇甫永寧笑著說話,他的一雙鳳眼也微微眯起,透著甜甜的笑意。皇甫永寧倒是沒看齊景煥,可是卻任齊景煥拉著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
這一對小兒女神態自若,卻讓老江湖的傅罡有些不自在,得虧傅罡面色黑紅,否則這會都能看出他面色微微泛紅了。他這會兒真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了,人家小兩口兒卿卿我我的,他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傅罡在黑白兩道都混的極開,自然不是沒有眼力勁兒之人,他見皇甫永寧與齊景煥情意繾綣,便指著一事離開了。
齊景煥見傅罡退下,不免微微點頭,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這麼有眼力勁兒,難怪能將義武鏢局做成天下第一鏢局。
傅罡離開之後,立刻命人去一品樓要了一桌最好的席面,已然快到午飯時間了,他怎麼也不能讓貴客空著肚子離開義武鏢局。樂親王爺在義武鏢局停留的時間越長,對義武鏢局的好處就越大,比老狐狸差不多少的傅罡心裡可是門清的緊。
「阿寧,你說他們還得用多長時間才能清點驗收完?我都有些餓了。」齊景煥摸著肚子,小聲問了起來,因為不太好意思,他白凈如玉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紅,看上去越發招人了。
「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應該快了吧。你說咱們回頭去哪裡吃?前兒我聽元娘說后海有個餛飩攤兒,味道可好了,要不咱們去嘗嘗?」
「好啊,不過……」齊景煥向門外瞟了一眼,添福添祿兩個小太監都在門外候著,有他們看著,齊景煥再別想去吃什麼路邊攤兒。
皇甫永寧會意的點點頭,給了齊景煥一個「不要緊,萬事有我」的眼神兒,齊景煥立刻樂呵呵的用力點頭,那開心得意的小神情真是越來越象阿黑了。
「唉……」看著與阿黑無二的小眼神兒,皇甫永寧突然嘆了口氣。
「阿寧你怎麼了?」齊景煥立刻緊張的追問。
皇甫永寧悶悶的說道:「我想阿黑了,從阿黑出生以來,我就沒和它分開這麼久,也不知道阿黑現在怎麼樣?」
「啊,哦,我也挺惦記阿黑的。」齊景煥口不對心的應和著,其實他壓根兒都不惦記阿黑,甚至希望找了母老虎的阿黑一直不回皇甫永寧的身邊與他爭寵才好。
「也不知道阿黑現在有小老虎了沒有。這京城實在是沒意思極了,要是在北疆,我就不用和阿黑分開了。」皇甫永寧低聲抱怨起來。
齊景煥眸色微暗,可還是好脾氣的說道:「阿寧,等咱們成了親,我一定向皇伯父請旨陪你回北疆,要不然這樣,我向皇伯父請旨去鎮守北疆,這樣你就可以一直留在北疆了。」
「真的?能行么?」皇甫永寧眼神陡然一亮,顯然齊景煥的話說到了她的心裡。
看到充滿活力的皇甫永寧,齊景煥笑著大力點頭應道:「當然是真的。」
小兩口正商量著將來如何,傅罡重又走了進來,笑著說道:「王爺,永寧,老夫略備薄酒小宴,請在舍下用個便飯吧。」
「啊,傅伯伯,不用麻煩了,我們剛說好去吃何記餛飩的。」皇甫永寧心直口快,不等齊景煥阻攔,便將實話說了。
傅罡哈哈笑道:「永寧,想不到你才來京城就對京城美食門兒清啊,這何記餛飩的確好吃,你想吃這個容易,等會兒叫浩天去買,他的腳程快,包管熱氣不散就回來了。」
皇甫永寧立刻笑著點頭道:「好好,阿煥,咱們就在傅伯伯這裡吃午飯?」
齊景煥從來不會拒絕皇甫永寧的任何要求,只笑著應道:「好,一切依你。」
傅罡眼見樂親王對皇甫永寧有求必應,心中也很歡喜,他與皇甫敬德關係極好,已然將皇甫永寧視為自家孩子了。若非他知道皇甫永寧真實身份的時間太晚,那時皇甫永寧與齊景煥已經定下親事,他都有心為自家那個一心練武的武痴兒子求娶皇甫永寧了。
一時傅浩天驗收了六十萬兩白銀,按著規矩開好收條,並且親自將餉銀入庫,然後才來前頭用飯,只是他還沒到前廳,就被他爹打發去買何記餛飩了。
傅浩天帶著四份餛飩回到義武鏢局,果然四碗餛飩還冒著如煙似霧的熱氣,皇甫永寧笑著抱拳道:「浩天多謝啦!」
知道皇甫永寧是姑娘家的傅浩天顯然有些彆扭,只見他耳尖泛紅,低頭嘟囔了一句什麼,饒著皇甫永寧耳力好,也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只有傅罡知道兒子為啥不自在,他笑著打圓場道:「王爺,永寧,快趁熱吃,何記餛飩鮮極了,直叫人鮮掉舌頭哩!」
皇甫永寧笑著應了一聲,伸手給齊景煥拿了一碗,站在一旁服侍的添福實在是忍無可忍,趕緊阻攔道:「郡主,這小攤子上的……」
「添福退下。」齊景煥沉聲低斥,他被管著這不能吃那不吃的,早已經煩透了。
「是,王爺,求您以身體為重。」添福倒是聽話的退下了,可是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梆梆磕著響頭進諫起來。
傅家父子見此情形,不免有些尷尬,傅罡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責怪自己忽略了皇家規矩。「王爺,是草民魯莽了。」傅罡起身致歉。
「傅總鏢頭莫要如此,是小王的奴僕無禮,還請總鏢頭見諒。添福添祿,退下。」齊景煥以前所未有的來厲斥責一句,添福還想說什麼,卻被添祿給拉了下去。
傅罡連道不敢,對兒子低聲吩咐一句,傅浩天立刻跑了出去。少頃,傅浩天回來了,手中抱著四套純銀的碗碟杯箸。傅罡接過餐具擺好,笑著解釋道:「草民考慮不周,請王爺見諒。」
齊景煥低低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傅伯伯莫要如此,是景煥御下無方,失禮了。」因為皇甫永寧的關係,齊景煥索性也改口叫傅罡為傅伯伯,唬的傅罡連道不敢,幾乎要跪下來了。
皇甫永寧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圓場道:「傅伯伯,阿煥和我不是外人,您不必如此,因為阿煥從前身子不好,他的下人才會特別緊張,如今阿煥都好了,沒事啦,我們趕緊吃飯,冷了不好吃。」
齊景煥亦連聲稱是,還親自上手從傅罡手中拿過他正要往銀碗中倒的餛飩,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聞著就很鮮!一定特別好吃!傅伯伯,我們不客氣了!」
四人重又坐下吃飯,傅罡刻意搶先將每樣菜肴都嘗上一口,然後才熱情的招呼齊景煥與皇甫永寧吃用。齊景煥全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只能向傅罡微笑致歉。傅罡會意,心中對齊景煥這個少年親王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四人正吃著,傅浩天突然對皇甫永寧說道:「靖邊,我前兒在路上看到一隻老虎,生的和阿黑一模一樣,阿黑……」
「什麼,你看到阿黑,在哪裡?」傅浩天的話還沒說完,皇甫永寧已然興奮的跳了起來,急切的追問。
「啊,那隻真的是阿黑?阿黑不是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么?」傅浩天嚇了一大跳,急忙反問。
「阿黑沒在我身邊,你快說在什麼地方見到它的?」皇甫永寧衝到傅浩天的面前,幾乎要揪著他追問了。
傅浩天趕緊說道:「靖邊你別急,我是在江陵渡附近見到阿黑的。」
「阿煥,阿黑一定是要回家,不行,我現在就去接它,你回頭告訴我爹一聲,我去接阿黑了……」皇甫永寧邊說邊往外跑,那裡還有吃飯的心思。
「阿寧,你別急……」齊景煥沖著皇甫永寧的背影喊話,只是一句話還沒說完,皇甫永寧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齊景煥只能沖著皇甫永寧的背影嘆了口氣,自嘆人不如虎。
傅家父子都看呆了,他們與皇甫永寧相識數年,可是從來沒見到她如此鮮活的一面,此時的皇甫永寧,不再是那個征戰沙場的無敵將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