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捷報
87_87768大陳國都燕京城外,一陣煙塵遠遠揚起,只聽得馬蹄聲疾,煙塵如旋風一般急速向燕京城得勝門方向捲來。道旁行人趕緊側身舉袖掩住口鼻阻擋灰塵,心中少不得要暗暗抱怨幾聲,都到了城門口還這般縱馬飛奔,也不怕腌臢同樣要進城的路人。
得勝門的門官正坐在城門旁邊的喝茶納涼,反正盤查進城百姓之事自有守門兵丁負責,他這個門官根本不必親自動手。不想一陣煙塵撲面而來,城門官身上和手中茶杯里立刻落了一層塵土,氣的城門官一把摔了茶杯跳起來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混帳王八蛋,敢在爺的得勝門撒野!來人,給爺打……」
守城士兵齊齊應了一聲,朝著那團煙塵圍了過去,只聽得「唏聿聿……」一陣馬嘶,緊接著便是一聲炸雷一般的大喝:「吾乃定北軍中驍騎都尉何國棟,奉皇甫元帥將令回京報捷!爾等還不速速開關放行!」
這何都尉聲如洪鐘,一聲大喝之下竟讓方圓一里以內的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剛才還有怨言的百姓立時群情激動,紛紛撒開腿朝得勝門飛奔而來。門官自然聽的更加清楚,他三步並做兩步躥到何都尉的馬前,抓住馬韁興奮的大叫道:「將軍,皇甫將軍又打了大勝仗?這回把韃子趕出多遠?」
何都尉大笑囔道:「什麼趕出多遠!這一回我們定北軍大獲全勝,少將軍生擒納都狗王,將狗韃子連窩端了!」
門官和涌過來的百姓一聽這話歡喜的也不管身邊是什麼人,只一把抱住喜淚如飛!整整二十年了,他們終於聽到了忽剌韃子被徹底消滅的天大喜訊,終於可以告慰他們慘死在忽喇人鐵蹄之下的親人。
二十年年前,忽剌人長驅直入縱馬越過大陳邊境,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一直殺到了燕京城下,禍害了數以十萬計的大陳百姓,先帝不得不被逼簽定城下之盟,割地賠款獻出公主歲歲納貢年年稱臣,那是所有大陳子民最屈辱的記憶。忽剌韃子退去之後,先帝吐血數升悲憤而死,當今皇上於先帝靈前繼位,發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整頓軍務選拔良將守邊保國。
當時年方十五歲的隋國公世子皇甫敬德投筆從軍,從最低的校尉做起,十年征戰殺敵無數,接替戰死沙場的衛老元帥成為定北軍的第二任主帥。他身邊最得力的戰將便是三軍將士都沒有見過其真面目的少年將軍,皇甫元帥九年前收養的義子皇甫靖邊。只聽這名字就知道皇甫元帥對這個義子抱有多麼高的期望了。
「何將軍快快請進城!」門官一邊抹著眼淚一般緊緊攥著何都尉的馬韁,說什麼也要為他牽馬送他通過城門。圍觀的百姓卻是不肯散開,只圍攏上來囔著要聽何都尉講一講皇甫元帥如何大破忽剌人。
何都尉知道大家都恨透了忽剌人,若非軍務在身,他自然願意為大家講講那驚心動魄的一場血戰,可是向皇上報捷更加要緊,何都尉只能抱拳高聲叫道:「諸位鄉親見諒,本將身負軍令,得先向皇上報捷!眾百姓聽了這話方才依依不捨的散開,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個個都在想著怎樣盡自己的全力為皇甫元帥祝捷。城門官將何都尉送進城門,看著何都尉打馬而去,城門官突然撲跪在地上,邊哭邊大聲叫道:「爹,娘,虎子娘,虎子,你們聽到了么,皇甫元帥滅了忽剌人,給你們報仇啦……」原來這城門官的爹娘妻兒在二十年前盡數被忽剌人殘害,只有他一個人倖存下來。
何都尉打馬直奔兵部,兵部尚書一聽定北軍中來人,立刻將何都尉傳進衙中相見,何都尉解下背上的包袱,將塘報連同皇甫元帥的奏摺一併交給兵部尚書孫大人。孫大人聽到定北軍大敗忽剌人,生擒忽剌汗王納都,興奮的滿臉漲紅手舞足蹈,也不叫何都尉盥洗便扯著他遞牌子進宮求見。
六部衙門都設在內外皇城之間的東城,所以孫大人這番歡喜的幾欲瘋狂的樣子自然在第一時間被各部大人知道,於是乎當今還沒得到邊關大捷的消息之時,定北軍大敗忽剌人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六部,京城官員竟是無人不知。
「老夫人在哪裡?」何都尉見到孫大人之後不到半個時辰,一名身著青緞官服的男子便匆匆跑進隋國公府後宅的如意居,朝院中當值的丫鬟大叫起來。丫鬟趕緊回了話,這個男子便往如意居西北角的清蔭軒趕去。
「娘,出大事了……」這名男子闖進清蔭軒,朝著躺涼榻上的婦人-大叫起來。
那名正在閉目消暑納涼的婦人猛的睜開眼睛,不悅的皺眉說道:「敬彰,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毛毛躁躁慌腳雞似的,能有什麼大事,難不成天要塌了?」
那名男子就是這婦人的嫡親兒子,剛剛大敗忽剌人的皇甫元帥的異母弟弟,隋國公府二爺皇甫敬彰。這納涼的婦人就是現任隋國公皇甫征的繼室夫人劉氏。
皇甫敬彰抬袖拭了額上的汗珠子,定了定神后才說道:「你們都退下。」他這是對在房中服侍的七八個丫鬟婆子們說的。一眾下人趕緊悄無聲息的退下,片刻功夫便走了個乾乾淨淨。
「敬彰,到底出了什麼事?」劉氏坐起身來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兒子的臉色難看極了,她這才壓低聲音問了起來。
「娘,皇甫敬德打了大勝仗,徹底剿滅忽剌人,定北軍的捷報已經送進京城了。」皇甫敬彰哭喪著臉有氣無力的說道。
「啊……這怎麼可能,忽剌韃子何等厲害,那個賤種怎麼有本事打敗他們?他……他怎麼還沒戰死!」劉氏一聽兒子說完,那張精心保養的臉立刻擰巴起來,看上去面目猙獰恐怖,就象是嚇唬小孩子的故事裡的老妖婆一般。
「娘,孫尚書已經將捷報送進宮了,這可怎麼辦,他……他……他這回一定會班師還朝,娘,怎麼辦啊!」皇甫敬彰一想到自己從前做過的事情,便心虛驚恐的快要哭出來了。
「慌什麼!那個賤種就算是回來又怎麼樣,你怕什麼!有你爹和我在這兒,那個賤種休想動你一根毫毛!」劉氏見兒子嚇的臉都黃了,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她趕緊攔兒子在自己身邊坐下急切安撫起來。
許是有了劉氏的安撫,皇甫敬彰總算沒有剛才那麼驚恐害怕了,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壓低聲音問道:「娘,要是當年的事被他查出來可怎麼辦?」
劉氏面色極為陰沉,她想了一會兒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別怕,當年那事咱們做的天衣無縫,那小賤種又遠離京城多年,憑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出來。倒是他立下大功,只怕想從他手裡搶世子之位就沒有我們之前想的那麼容易了。」
「啊……哦,對,娘,這國公府是您的,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個賤種!」皇甫敬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說了一句。
劉氏點點頭,陰沉沉的說道:「沒錯,這國公府是咱們的,斷斷不能白便宜了小賤種,敬彰,你也別慌,娘告訴你,等那小賤種回來了,你就……」母子兩人耳語許久,皇甫敬彰那驚恐不安的心才漸漸定了下來,密謀已畢,皇甫敬彰惡狠狠的咬牙說道:「皇甫敬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你想搶我的一切,我就要你死無全屍!」
就在劉氏母子密謀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武義關城牆之上,一個頭戴亮銀盔,面覆虎紋銀甲,身著亮銀鎖子甲,外披玄色戰袍的少年將軍站在城牆垛口處,左手撫於昂首挺胸立於身側的斑斕猛虎的之上,右手按著腰間寶劍,一雙冷若寒星的雙眸凝望北方那一望無跡的草原,對身邊一個同樣頂盔著甲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父帥,請拔給孩兒一千精兵,孩兒定要深入北原徹底將忽剌人斬草除根!」
「靖邊,北原深處地勢極為複雜,而且忽剌人已經被你盡數剿滅,想來不會再有漏網之魚,你隨為父鎮守邊關已經整整九年,也該歇一歇了。此番大捷,皇上必定會宣我們父子進京獻俘,你且隨為父回京見駕,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滿眼蒼桑的皇甫元帥聲音低沉,話中透著無盡的蒼涼與心疼。這九年以來,只有他知道身邊的孩子過的是怎樣艱辛的日子,他心疼啊!
此時皇甫靖邊還不知道他的父帥對他的將來已經有了新的安排,只皺起眉頭說道:「父帥,雖然已經大敗忽剌人,可是孩兒心裡總是不踏實,只怕還有忽剌餘孽。」
「靖邊,不必再說了,為父心意已決。只等聖旨一到你便立刻隨為父起程進京獻俘,不許再有其他的念頭!」皇甫元帥面色一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頒下軍令,皇甫靖邊縱然滿心不情願,卻也立刻挺直身子大聲應「是」,從軍多年,服從軍令的意識已經浸透了他的每個一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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