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白家人

瞧見百里謙修長的身影，白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低喃道，「謙叔，你怎麼······會在這兒？」

百里謙沒有回話，只是猛地轉頭，將視線投注到青黛身上，眼角忽地一潮，青黛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百里謙是個多敏銳的人！只憑白蓮這一句話就琢磨出裡面的味道，灼熱的眸光恨不得能穿透青黛的表面，直直地看到她的內心。

薄桀傲卻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住了百里謙的眼光，不讓他窺探到青黛一絲一毫。

可惜，百里謙怎麼會這麼容易放棄？徑直走向兩人，聲音竟然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青黛，我們談談，好嗎？」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可以體會到他心情的激蕩，那種期待與焦灼的交織，足以將他整個人撕成碎片！

「不好！」薄桀傲直接成了青黛的代言人，寬闊結實的背部將青黛擋了個結結實實，直面扛上了面前這個男人。

百里謙和薄桀傲對彼此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卻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充滿了烽火硝煙！

兩個男人高度都差不多，一個氣勢凜然霸氣，一個深藏不露，眼神交鋒之際，電閃雷鳴！

「謙叔，你別多想，」白蓮這會兒才緩過神來，微微咬唇，畫蛇添足地解釋道，「我剛才那話就是冒失出口，沒什麼意思。」

百里謙根本顧不上白蓮，徑直將目光落到青黛身上，眼神中難得透露出幾分灼熱與懇求，「青黛，我們聊一聊？」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一個很明顯的借口，卻沒有人開口反駁，薄桀傲摟著青黛的腰，緩慢而堅定地朝門口走去，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兩人就走出大門了！

「青黛，你的母親······是不是叫白婉？」

百里謙忽然高聲問道，聲音一如往常，卻無端讓人聽出了幾分悲愴，像是遍尋不得的惶恐與痛苦融入骨髓，無法拔除，一旦爆發就像被扯開塞子的涌流，奔騰不息。

青黛腳步忽地一頓！

百里謙心下不由得升起一抹希冀。

其實，在這段和青黛相處的時間，他不是沒有產生過懷疑，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與其最後又是註定的絕望與悲傷，他寧可埋下滿腹的疑惑，只殘存表面的溫暖與熟悉。

可是驟然聽到白蓮這句話，卻像是打破了一個魔咒，也許他的奢求並不是奢求······

「青黛？」薄桀傲自然察覺到身邊人的遲疑，側頭低聲問道。

深呼吸一口氣，青黛終於停了腳步，轉過身，眼神乾淨清澈，「你認錯了人，我的母親叫溫婉而不是白婉！」

百里謙神色一亮，難怪這些年他都不曾找到過婉兒的蹤跡，原來她改頭換面躲了起來！

「百里，你有沒有覺得我的名字怪怪地，白婉······白碗，白色的碗嗎？」女孩兒調皮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從不曾隨著時間的改變而褪色。

「什麼？」男孩淺笑，戳了戳她的眉心，滿是憐愛，「婉是溫婉，婉約的意思。」

「是嗎？」女孩兒皺皺鼻子，勉強認可了這個解釋。

本以為已經淡去的記憶在這一刻一下子變得鮮明起來，撞擊著他不斷震顫的心！

白婉······溫婉？

百里謙看著青黛眉目中的倩影，心頭一陣激動！沒錯！

渴求許久而不能得的東西一下子放在眼前，不亞於驀地投下了一顆原子彈！

饒是百里謙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猛地上前兩步，緊緊握住了青黛的手，語調摻上了幾分顫抖，「她······她在哪？她現在在哪兒！」

薄桀傲眉頭狠皺，一把扯下了百里謙的手臂，「你扯痛她了！」

可不是，青黛皮膚本來就白嫩，又被薄桀傲給好吃好喝地養了這麼長時間，當真談得上「玲瓏剔透」這四個字！

百里謙這一用力握上去，青黛的手腕處瞬間就紅了一大片，當然，薄桀傲的臉色也黑了一大片。

「青黛，對不起，我······」百里謙用力地摸了一把臉才慚聲說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忘情了。」

「沒事。」青黛朝一臉心疼的薄桀傲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才轉頭看向百里謙，「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吧。」

可不是嘛？

他們之前坐的地方是大堂，人多口雜，現在他們鬧出這麼一遭，多少人狀似不經意地把耳朵伸了過來，難得一見的大八卦，不聽白不聽！

被青黛這麼一提，百里謙也反應過來這點，順從地點點頭，「我在附近有個公寓，我們先去那兒休息一下吧？」

思慮片刻，青黛才緩緩點頭，「恩。」

薄桀傲雖然不願讓百里謙佔了主場，卻更不願讓青黛操勞，只能順從地答應下來。

「白蓮？」整場被忽略得乾淨的人物終於被提及起來，「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跟來了。」可惜接下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著實讓她恨得直咬牙！

「謙叔，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瞧著依舊淡然若素的青黛，白蓮心頭一陣不是滋味，之前想著她和小姨有關係，便覺得她千好萬好，可現在就這麼一點小摩擦，就足以將她對青黛的好印象磨滅得乾乾淨淨了。

**

百里公寓。

顯然，這並不是百里謙嘴裡所言的小小公寓，從司機進門到門口都足足花費了十分鐘，房間里的布置也在低調中透露著高雅不凡。

「青黛，來，你不是喜歡喝茶嗎？」百里謙一臉殷勤地將珍藏的茶葉泡過青黛，光是這麼輕輕一嗅，都可以察覺出它的動人清香。

青瓷茶杯才剛放到桌面上，百里謙的手忽然一頓，看向青黛的肚子，「你懷孕了，也不適合喝這些，我還是給你泡杯牛奶吧？」

還沒等青黛說話，百里謙又已經鑽進了廚房，親手替青黛泡起了牛奶，又殷勤十足地放在她手裡。

這一幕落到白蓮眼裡自然是扎眼地很！

她父母雖然也會醫術，但天賦平平，所以她從小就喜歡纏著謙叔，可相處這麼些年，她卻從來沒得到過這樣的優待，心裡怎麼能不酸澀呢？

謙叔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人，但骨子裡的疏離卻著實讓人寒心，即便是共同相處了這麼多年，她也不確定謙叔究竟有沒有將他們一家放在心上？

可面前這個青黛呢！不過才見了一面，就待她如珍似寶的？

女人總免不了攀比，白蓮拿自己得到的待遇再和青黛一相對比，差距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謝謝。」青黛輕啜了一口嘴裡的牛奶，對待百里謙的態度客氣恭謹，沒了以往的隨意淡然，「有什麼事，您請說吧。」

百里謙一愣，明白眼前這小丫頭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要不態度也不會變的這麼迅速。

百里謙沒有多加解釋，只是小心翼翼地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青黛，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淺笑，似是在追往那璀璨美麗的過去。

照片很普通，是那些年最常見的黑白照。

可單調而灰敗的顏色卻因為圖片中的兩人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那是一對很般配的男女，男的斯文溫潤，女的淡雅如蘭，兩人明明沒有視線的接觸，卻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愛意與溫馨。

不用解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照片里的男人是年輕時的百里謙，相貌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卻平添了幾抹滄桑。

「那是我和白婉的照片。」百里謙輕聲說道。

青黛的手卻猛地一抖！別人認不出來，可她卻知道，照片里的那個女人分明是溫婉年輕時的模樣，絕對沒錯！

百里謙一直注視著青黛的表情，當捕捉到她臉上的震驚與訝異時，心猛地狂跳了起來，他有種預感，自己這次找對了人！

「她是你······母親嗎？」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話，百里謙卻覺得喉頭髮澀，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青黛沒有回話，也沒有任何肢體語言，無聲的寂靜就像儈子手一樣狠狠地割著百里謙的每一寸血肉，直到青黛默默地點了頭，才終於釋放出來。

百里謙還沒來的及說話，白蓮已經搶先一步，「你的證據呢？怎麼證明你是我小姨的女兒？」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是不是個水貨？

薄桀傲臉色一僵！

他並不希望青黛被攪到這一鍋粥裡面，若不是因為尊重她的選擇，現在他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可這女人是要鬧哪樣？怎麼證明你媽是你媽嗎？

「我們的答案已經給了，現在可以走了嗎？」薄桀傲驀地站起身，青黛也跟在其後，臉色有些蒼白。

意外認識的百里大叔竟然和自己的母親有一段往事，交情看樣子還不淺？而且，母親背後的身世看樣子也不簡單······

這一連串的事情交連發生，完全沒給青黛半點緩衝時間，她現在只覺得頭一陣隱隱作痛，恨不得立刻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白蓮，住嘴！」百里謙好不容易才瞧見丁點兒希望的曙光，怎麼能讓青黛他們離開？

白蓮臉色一變！

這些年，百里謙對她雖算不上寵溺，但也從來不曾責備過她，更別說當著這麼多人下她的面子，一時間，白蓮心裡百味交雜。

「青黛，你先別走，我······」百里謙還有滿腹的疑問想要從青黛這兒得到答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可瞧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最後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不舒服嗎？」薄桀傲時刻注意著青黛的表現，瞧見她微皺眉頭就知道不對勁兒，這丫頭在外人面前向來能忍，要不是難受地厲害，根本不會有這一表現。

「恩！」青黛只能吐出這一口氣。

不過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才剛說了這一個字，一股洶湧的嘔欲就從喉頭翻了上來。

薄桀傲當機立斷地將地上的垃圾桶拿了起來，遞在青黛面前，就跟條件反射似的，青黛哇地一聲就吐了出來，小臉都快皺成了一團。

「慢慢來，別急，」薄桀傲拍著青黛的後背，滿眼心疼，又接過百里謙遞來的白水，「喝一點，漱漱口。」

青黛嘴裡包著水，將之前的殘穢物吐了個乾淨。

「好受點了嗎？」薄桀傲半摟著青黛，時不時地將杯里的溫開水餵給她，另一隻手熟練地替她按摩著太陽穴，鬆緩情緒。

「恩。」青黛點點頭，胸口雖然還是有些發悶，但心頭卻暢快地多了。

「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百里謙忽然出聲提議道，「樓上的客房很安靜，你可以小憩一會兒。」

這話一出，旁邊的傭人和白蓮一齊瞪大了眼！

不知道百里謙是有潔癖還是什麼，反正他的公寓從來不曾有其他人入住，雖然青黛只是小憩一會兒，但畢竟是創了第一個先例！

白蓮放在腿腳兩邊的手更是握得死緊，想當年她和一幫朋友借謙叔的別墅開Party，一群人都玩過了，醉得不成人樣，饒是這樣，第二天他們所有人都是在酒店醒來的。

謙叔的公寓從來不留人住，這是規矩。現在卻被青黛給打破了！

薄桀傲本來是想帶著青黛立刻離開的，但顧慮到她的身體，最後還是妥協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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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已經睡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緣故，不過十來分鐘就閉眼入睡了，長睫毛就這麼掛在眼皮上，留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安寧得讓人心頭一暖。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放低了音量，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小人兒。

饒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薄桀傲依舊能立刻找回主場，渾身凜然的氣勢蓋都沒法蓋住。

首先將矛頭對準了白蓮，「白小姐，我相信我們之前已經談得非常清楚了，我也明確拒絕了你的要求，不知道你現在玩的又是哪一出？」

薄桀傲可是個記仇的人，追根究底是商人的本性，如果不是白蓮吃飽了沒事幹，大庭廣眾說出些沒腦子的話，他們又怎麼會遇上這麼些個糟心事？

「什麼！」一聽這話，百里謙也皺起了眉頭，「你之前就找過青黛了？還故意瞞著我？」

薄桀傲這話說的非常有技術含量，下意識一聽就像是白蓮知道了青黛的身份卻沒有告訴百里謙，事實上，百里謙也真的這麼誤解了。

「不是，謙叔，」白蓮自然也聽出薄桀傲的話外之音，趕緊替自己辯駁道，「我當時也只是懷疑，想確定了再告訴你，可是青黛的人品一點也不像小姨，我才會有所遲疑。」

什麼叫畫蛇添足，這就是！

白蓮這最後一句話直接將薄桀傲和百里謙兩個男人給惹怒了！

人品不好？我看你丫的才人品不好呢！薄桀傲冷笑地看向白蓮，心想自己真是瞎了眼，要不當初怎麼會找上這女人詢問青黛的病情呢？

百里謙則是愛屋及烏，青黛是婉兒的女兒，況且兩人又長得那麼相似，他只有疼惜寵愛的份兒，哪裡還輪得上別人的指責。

「好了，白蓮，少說兩句。」喬梁一直跟在後頭沒有作聲，畢竟這是他們的家裡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可這會兒他要是再不出手，白蓮就得被自己的話給堵死了。

「你幹嘛，我到底說錯什麼了！」白蓮卻渾然不覺，之前被謙叔一番鮮明的差別對待，心裡早憋了一肚子悶火，喬梁這一出聲就跟拉了閘門似的，立刻引爆了！「那女人心狠手辣，巧言令色，根本就不是我們白家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