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賈珠的七七之日終於過去,賈府眾人慢慢的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只不過礙著王夫人的威勢,府上眾人皆換上了素色的衣裳,每日里都不能有歡聲笑語,倒是顯得異常的沉重。

賈璉本就不愛歡鬧,對這樣的日子倒是極為的滿意,左右無人擾了自己的清凈便好。

「二爺,那張大人回去了。」

賈璉放下手中的書,抬頭問道:「可曾有何異樣?」

六兒抹了抹腦袋,思索了一番,方才一拍腦袋道:「走的時候問了老爺,那東邊富麗堂皇的地方是誰住的?」

「哦……你如何作答。」

「奴才照實說了,是咱們府上的二老爺的居所。」

賈璉這才輕抿著薄唇,露出絲絲的笑意,眼眸中卻閃著暗光。「嗯,知道了,下去吧。」

六兒不敢多待,應了一聲便忙退出了書房。

賈璉站起身子,撫了撫身上的玄色錦袍,走至軟榻上的棋盤前,看著下來一半的棋盤。半響,終於執起白子放到中心的位置。

賈赦乃是承襲了太祖皇帝御賜給榮國府的爵位,延續的乃是太祖的體面。賈老太太這般的侮辱嫡長子的尊嚴,等同於明著和太祖皇帝的尊榮抗衡。在族中,賈赦要對老太太伏低做小,但是在世家中,老太太這個誥命的尊榮也要依靠著賈赦的這個爵位而存在的,要怪只怪這老太太不懂規矩了。

賈璉彎起唇角,溫潤的臉龐露出冷冽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賈赦都按照賈璉所說的那般,整日里都閉門不出,偶爾也邀請一些趣味相投的官員來府上相聚,倒是和賈政邀請文人雅士的做法一般了。

只不過西屋裡這幾日也多了一些僕從,自然是王夫人的意思。賈璉看著這些女僕各個妖嬈嫵媚,也只是淡然笑了笑,皆吩咐在了後院洒掃,平日里也吩咐了六兒好生看管,若是有哪些有異心的,只管發賣了,左右不過是個奴才。

賈赦本有些按捺不住,待看到賈璉那冷冽的神色,也只得收了心思。不知從何時起,面對自己這個兒子的時候,便有了無形的壓力,讓自己不得不聽從他的安排,做些往日里決計做不來的事情。只不過想到日後能在府上揚眉吐氣,賈赦也定了心思,只待日後當了家,這些女子也是逃脫不了的。

賈璉自是不知道賈赦這些齷齪的想法的。再過三月便是考試之期了。賈璉想著開始籌劃科舉之事了。

眼看了一圈房中的書籍,賈璉垂著眼思慮了一番,便拿過架子上的錦帕,穿戴好后,便出了門。

門外六兒見君璉出來了,便連忙迎了上去,笑道:「二爺,這是要出去嗎,待奴才去招呼馬車過來。」

賈璉見六兒一臉猥瑣之相,本是不喜。只不過其餘諸人,不是太疏遠,便都是那二房之人。還不如用眼前這個自小便跟著自己的,更加放心。便問道:「可知這城中哪裡有書肆?」

六兒突然便帶著怪笑,小聲問道:「那些書可是都看完了?若是二爺還要,哪裡要您親自去,只待奴才跑個腿,倒是方便。」

賈璉皺眉,原來那房中之書皆是這奴才尋來的,果真是宵小之徒。「你只答便是,哪裡這般多舌?」

六兒見賈璉這般冷意,自是不敢再多舌,只道:「府外的寧榮街倒是有一家,出門也不過一盞茶的光景,爺您稍等,奴才這就是駕車來。」說完便火燒火燎的往院外跑去。

不多時,六兒便駕了輛朱輪平頭車過來,後面跟著七八個青衫小廝。

賈璉撩起袍子上了馬車,交代道:「就六兒趕車,其餘的都不許跟著。」

小廝們忙回道:「是,二爺。」

六兒雖是疑惑,如今也不敢問,只得趕了車往外行去。

寧榮街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賈璉卻無心欣賞這些。只是努力的回想著這之前的記憶。卻只隱隱約約的記起這科舉制度所學之書和留國一般,皆取自《易》《書》《詩》《春秋》《禮記》《五經》和《四子書》之內容。賈璉只覺得上天恩待,若是此間之學識又是另外一番,只怕自己真要從頭開始,白費了這大好年華了。幸而都是一般,這科舉之事,倒是不用擔心了。

待主僕二人行至一書肆門前停下。六兒便撩起帘子,服侍著賈璉下車。賈璉抬頭看著門上方懸挂一匾額,曰:「易學書肆」。

賈璉剛要入內,便突然覺得背後有異樣,本能的便伸手至背後,抓到身後的手,便將人拽到前面扔到地上。

「哎喲。」只見一個錦衣藍袍的的少年倒在地上,捧著腿腳痛呼起來。

六兒驚道:「蓉爺。」

後面涌過來一群小廝上前將少年扶了起來,只不過剛剛賈璉下手不輕,只怕要動了脛骨了。

賈璉這才想起,這人倒是自己的親戚,那寧國府上的嫡孫賈蓉,按照輩分,還需喚自己一聲「璉叔」。隨即走上前去,愧疚道:「原來是你啊,剛剛以為是宵小之輩,白白起了這廝誤會,可傷到了?」按照賈璉的想法是,自己現在的這身子倒是不如之前那般健壯,出手也只是三分之一的力道而已。

只不過這賈蓉自小也是嬌生慣養,一身細皮嫩肉的,倒硬是添了幾道傷。

賈蓉在小廝的攙扶下但立著一條腿,捂著臉上的摔傷,苦聲道:「璉叔剛剛可真是下了狠手了,差點便摔死侄兒了。」此時的賈蓉才十歲的光景,堪堪一個少年郎。況且傷自己的又是自家叔叔,自然更加不敢計較了,隨即笑道:「只不過璉叔剛剛那一下子,著實厲害,也不知道是哪位師傅教的,不如也讓他教授侄兒幾天?」

賈璉道:「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哪裡有人教,你若是想學,過段日子得了空,授你便是。」

賈蓉笑道:「那侄兒便先謝過了。」這一說話,倒是扯動了臉上的傷,又是一陣痛。

賈璉道:「莫不如回去養傷,待晚些時候,自當去府上給你父親賠罪。」

賈蓉靠在小廝身上,擺了擺手,「千萬莫要如此,都是侄兒胡鬧了。」隨即又吩咐道:「仔細你們的狗嘴,若是瞎傳道,都自己去領板子去。」

待眾人都伏地應了吩咐。賈蓉便笑道:「璉叔,那侄兒便先告辭了,您可要記住教授侄兒了。」

賈璉自是應下了。

待賈蓉領著眾隨從離開后,君璉心道:「這賈蓉到底還不算朽木,日後若經過雕琢,也能做一臂力。」自日後結下這一緣分,另是一說。

待進了那書肆,只見內里倒是及寬敞,里裡外外的,竟是擺了十幾排書架子,裡間儘是讀書人在選讀書本。

書肆周掌柜的見到賈璉,先是吃了一驚,又想到莫不是來尋什麼旁門左道之書?忙迎了上去,「璉二爺來了,好久不曾見您了,可是有什麼要吩咐小的。」

賈璉掃視了一番書肆內,隨即又看了周掌柜一眼,便道:「我自己隨意看看便可。」便踏著步子往裡間走去。

周掌柜愣是被賈璉剛剛那一眼給驚住了片刻,只覺得全然不是平日里所見那般風流之態,倒是果真有十足之公侯貴族子弟的大家風範。還未等反應過來,便見人已經進了屋子。

賈璉沿著書籍分類處看了一遍,發現如今科舉之書倒是最受讀書人喜愛,其餘閑書倒是少有人問津。賈璉拿起四書五經隨意翻了幾張,便發現和自己之前所學一般無二,便放下。再至閑書之地,選了一本《天下雜談》和《閑人說事》。

結賬的時候,周掌柜心道:「原以為要學好了,沒成想還是這般玩物喪志。」

只不過這廝卻真是誤會了。

賈璉自小便接受最嚴格的教育,《四書》《五經》早已精心研讀,明了於心,哪裡還需要再看。在確認了這裡的《四書》《五經》和原來的時代的《四書》《五經》內容一般后,便決心不在這方面下工夫。而這種雜談之類的閑書,雖是所言皆是虛造,卻也最是能體現如今這天下的民俗民風,於己倒是最有利。

賈璉買了書,倒是不急著回去,只吩咐了六兒先駕著馬車回去,自己一人隨處閑逛。這六兒本擔心若是主子出了事情,反倒是連累自己受罰,又攝於賈璉之威嚴,不敢不從,遂趕了車子往府里去了。

這原主人所留下的記憶都很是模糊,再加之能給予自己的有效信息對於想要在這世間立足的君璉來說,實在是無太少了。賈璉一個人獨自穿過寧榮街,感受著此間的民風俗物。

當下便見一酒樓茶館,上書「聚賢樓」。賈璉想到,這自古以來,茶館多是多口舌之人。挑唇一笑,便進了茶館。

這茶館分上下兩層,下層多是平頭百姓行走累了歇腳之地。二層皆是文人學士,貴族子弟附庸風雅之處。

小二恭恭敬敬的領了賈璉至二樓窗前坐下,又上了上好的茶點。賈璉給了碎銀子,吩咐不要打擾,只見小二便歡歡喜喜的接了銀子,連聲應下,便退了下去。

茶樓內,三三兩兩的錦衣子弟們皆在吟詩作對,或是舞文弄墨,倒是風雅姿態。賈璉心裡嘆道:「見如今這陣勢必是天子重文輕武,才導致這貴族子弟皆以習文為榮。殊不知若這文治武功,缺一不可,這日後繼承家門的都是一群酸秀才,只怕這國也將不國了。」

坐了片刻,見並沒有自己想要的訊息,賈璉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便準備起身離開。突然一個錦袍男子走了過來,拱手笑道:「賈兄,多日不見了,還未來得及道喜了。」

只見來人穿著杏黃底團花錦衣,頭上戴著八寶頭蓋,生的倒是劍眉星目,頗有英氣。此人正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

賈璉記憶中,這二人卻是不相熟的,只不過兩邊府上頗有交情,自是其中便有了些牽扯。見來人走近,方笑道:「原來是馮兄,可是巧了。」

馮紫英也不講究,撩起袍子便坐至賈璉對面,笑道:「前日子聽家父說賈兄與那王家小姐定了親事,也不知道何時能討杯喜酒喝喝。」

賈璉給馮紫英倒了杯茶,道:「只怕還要等上一二年光景。」又想到馮紫英乃是武將之後,自然清楚的也多些,便道:「只不知馮兄今日出來是為了何事?」

馮紫英苦笑道:「家父又催著我讀書,硬是要我參加今年的科舉。你也知曉,我向來都不喜歡這些,自然出來避避了。」

賈璉摩挲著茶杯,低垂著眼角,一副純良之相。聲音溫吞,「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馮兄愛武,日後在軍中也自有一番天地。」

馮紫英本見賈璉面色比以往看起來正派,又聞這談吐亦是與往日里不同,連說話的語調也自有一番韻味,忍不住驚疑道:「賈兄,多日不見,倒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大千世界,變化萬千。若果真是一層不變,豈非誤了這大好年華。」

馮紫英聞言,覺得果真如此,剛要附和,便聽到一旁的桌上藍衣書生道:「如今徐大學士拒收門徒,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徐大學士?賈璉的外祖?

賈璉正要仔細聽,卻聽馮紫英道:「話說賈兄,你何時去拜見你外祖?大學士這般年紀了,你也忒狠心了。」

賈璉靜默不語,心裡思索著之前的一些恩恩怨怨。卻只覺得異常的模糊,想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何種事情。

馮紫英見賈璉不說話,以為賈璉又來了脾氣,只得道:「罷了,小弟也不多言了。只不過當年大學士也只是一時氣話,哪裡真的能不認你這唯一的獨孫啊。只不過你當年也確實太過了,他老人家也只是多言了老太君一句,你便搗亂了他老人家的壽筵。」

賈璉聞言,一番推理,這才算是七七八八的弄清楚過來。看來亦是幼時種下的種子了。只不過這隱約的記憶中,這賈家老太太在其中的影響亦是不少啊。

「噔噔噔……」木質的樓梯間傳來急沖沖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二樓寧靜風雅的氣氛。

六兒滿頭大汗的跑了上來,待掃視了一圈,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忙疾步走了過去,「二爺,宮裡的公公剛剛來傳了旨,大老爺讓小的來尋您回去呢。」

終於來了。

賈璉面色雲淡風輕,慢慢的抿了一口香茶,對著微微呆愣的馮紫英道:「今日多謝馮兄了,賈璉先行一步。」說完便撩起袍子站了起來,袍角在空中劃了一個優雅的弧度,便垂了下來。隨著主人行走的動作,輕輕的擺動。

馮紫英愣愣的看著賈璉的背影,心道:「他為什麼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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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嫡子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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