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心事

247 心事

趙芫陪著茂哥在炕上玩,其實與其說她陪茂哥,倒不如說茂哥陪著她。

茂哥一個人能待著很久不挪動,可趙芫不行,她便笑拉著茂哥念打油詩,茂哥看著她,盯著她嘴巴一動一動的,他自己也跟著在後面蠕動著嘴唇,可就是不發出聲音來,趙芫有些急,就拉著茂哥的手,道:「你和我念啊,娘……」

茂哥唇角動了動,又用小手指了指趙芫,彷彿是在告訴她,她就是娘。

「我不要你用手指。」趙芫皺著眉頭道,「你說,念出來好不好啊。」

茂哥抿著唇不說話。

趙芫有些氣躁,指著炕几上的茶盅:「茶!」她念的很慢,音也很重,茂哥就側身過去,將茶盅蓋掀開指著裡頭輕悠悠的茶水望著趙芫笑,又伸手去捧,趙芫想阻止他,想了想就試了試杯子里的水,見是溫的就沒有攔他。

茂哥兩隻手晃晃悠悠的端了半杯茶,噙著笑遞給趙芫。

「讓我喝茶?」趙芫接過來,茂哥笑容更大,眼睛黑亮亮的樣子也像極了薛靄,一點都不傻……趙芫心軟了下來,她端茶喝了一口放在炕几上,對茂哥道,「茂哥孝順娘,真好。」

茂哥趴在趙芫身上,撅著屁股拱在她的懷裡,咯咯笑著發出了聲音。

「也不傻,也不聾更不啞的,怎麼就不說話呢。」趙芫輕聲念著,將茂哥抱起來親了親,茂哥越發的高興指了指外面,趙芫就搖著頭,「你想幹什麼?」

茂哥使勁指著外面。

「你想幹什麼,告訴娘,娘不懂!」趙芫搖搖頭。

茂哥急的甩著手,見趙芫依舊聽不懂,他的小臉就黯了下去,從趙芫身上下來,坐在炕上翻了個帶圖的小人書似模似樣的看著,不理趙芫。

趙芫想去拉茂哥,胡媽媽在一邊按著她的手,道:「奶奶別急,茂哥其實什麼都懂,就是不願意開口罷了,只要不傻不聾早晚會說話!」

「唉!」趙芫嘆氣,摸了摸茂哥的頭,自己寬慰自己,「也只能這樣想了。」她話落,就聽到院子里丫頭婆子行禮的聲音,趙芫頓時笑了起來,抱著茂哥道,「你爹爹回來了。」話落,腳步飛快的走到了暖閣的門口,掀開帘子往外看。

茂哥也很高興,期待的看著門口。

眨眼功夫,果然就看到薛靄從門口進來,看見了母子兩人,他點點頭脫了外衣站在爐子邊搓著手,趙芫道:「沒事,你快進來,暖閣里暖和!」又和胡媽媽道,「胡媽媽,去將老爺的衣衫拿來。」

胡媽媽笑著應是。

薛靄覺得手暖了,就走了過來望著茂哥微笑,伸手將他接過來摟在懷中:「今天做了什麼?」

茂哥指炕上。

趙芫忙著給薛靄倒茶,坐在了父子的對面,笑盈盈的看著兩個人,薛靄和茂哥說了幾句,換了衣裳就將茂哥放在炕上讓他自己玩,他轉頭過來看著趙芫,趙芫笑著問道:「你今天看到穎姐了嗎?」

「嗯,看到了。」薛靄端茶喝了口,又覺得奇怪轉臉望著趙芫,「怎麼了?」

趙芫就挪過來擠在薛靄身邊坐著,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我也看到了,長的真好看!」

薛靄挑眉,趙芫就紅了臉,裝作若無其事的道:「那個……上次聖上不是說等姑奶奶生了,讓將穎姐抱去宮中給他看的嗎,還要不要抱過去?」

「我倒覺得抱不抱無妨,聖上也不過新奇罷了,等他日見多了,也就沒有這些好奇之心。」薛靄淡淡的,道,「不過九歌的意思,是抱去給聖上看看,更何況,聖上還御賜了東西給穎姐,便是叩謝也要去一次。」

趙芫覺得薛靄和宋弈都有理,去有去的好處,不去也沒什麼,她胡亂的點了點頭:「那你們決定好了,咱們穎姐兒也是有面子的人,還沒出生就得了這麼大一個榮耀。」她本意不是說這件事,所以還真是隨便說說。

薛靄頷首放了茶盅回頭去看茂哥,茂哥自己撥弄著一個薛瀲給他淘回來的算盤,小小的手指每次勾一下,珠子就會發出噠噠的聲音,很清脆,茂哥很喜歡聽。

「相公。」趙芫朝薛靄挑了挑眉,薛靄又回頭來看她,覺得趙芫今兒有點奇怪,便道,「怎麼了?你是有話和我說嗎。」

趙芫笑了起來,用胳膊肘拐了怪薛靄,欲說還休的紅了臉:「晚上和你說!」

薛靄一愣,眉峰高高的揚起來。

晚上,兩個人抱著茂哥打著傘去智袖院用晚膳,薛鎮揚和薛瀲都不在家,吃飯的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加上方氏以及陳素蘭,趙芫和方氏打了招呼過去幫陸媽媽一起擺碗筷,方氏牽著茂哥過來,笑著道:「讓玉雪做,你歇會兒。」

「又不累。」趙芫笑嘻嘻的應著,和方氏道,「穎姐長的真的好看,琴兒生下來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好看?」

方氏就果斷的回道:「沒有,像只猴子似的。」他說著就看著薛靄,「她們兩個姐妹小時候都算不得好看,倒是季行和聞瑾小時候很漂亮,我帶他們出去竄門,都要被人搶走了。」

趙芫回頭去看看薛靄,哈哈笑了起來,道:「還好沒有被搶走,要不然我就沒有相公了。」

薛靄一怔,無奈的看了眼趙芫,紅了臉。

方氏失笑,道:「就是說說罷了,還真能被人搶走。」又道,「說起來,小時候好看的恐怕還是幼清,不過我看見她的時候已經和茂哥差不多大了,穿了一件紅色的棉襖,梳著個小辮兒,鼻子高高的五官挺拔,真是漂亮的不像真人!」

趙芫在方氏身邊坐下來,餘光覷著薛靄,笑著和方氏接話:「幼清好看是那肯定的,舅舅好看,舅母也好看,她必須美啊!」她笑著道,「娘,您說我要和季行生個女兒出來,好不好看?」這才是她想說的。

方氏眼睛一亮,立刻點頭道:「肯定好看,和穎姐一樣好看!」

趙芫掩面笑起來,眼睛亮亮的露著賊光:「我也覺得,不管是像姑母,還是像父親,就算像我,也丑不著她!」

「不害臊。」方氏拍了拍趙芫,道,「不過你的話倒也不假!」

婆媳兩人說的熱火朝天,薛靄在一邊板坐著喝茶好像沒聽見似的,趙芫心裡舒了口氣,她的話是說出來了,聰明如薛靄肯定能聽懂啊。

「素蘭呢。」方氏說著話想到了陳素蘭,「這孩子,到吃飯的點兒了也不記得。」便喊了玉雪,「你親自去一趟請三奶奶過來吃飯。」

玉雪應是擦了手拿了傘去了對面,過了好一會兒將陳素蘭請過來。

「娘,大哥,大嫂。」陳素蘭笑著進來,脫了斗篷和三個人行禮,「好冷啊。外頭堆著雪明晃晃的,我還以為時間早的很呢。」又過去摸摸茂哥的小臉,茂哥讓開,陳素蘭就笑著作罷。

「也不多穿點。」方氏握著陳素蘭的手,「這樣涼,暖和暖和。」便拿了手爐給陳素蘭,「下次出門記得捧個手爐。」

陳素蘭點著頭:「知道了。」

春柳帶著小丫頭將食盒提過來,擺了飯菜,方氏起身在桌邊坐下來,大家安靜的吃了晚飯,陸媽媽帶人撤了碗筷上茶,方氏望著陳素蘭道:「聞瑾只說和趙舅爺吃飯,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我沒問。」陳素蘭搖頭道,「不過他回來的都很晚,我問了也是白問!」

方氏皺眉,嘆氣道:「你得管一管他,聞瑾吃軟不吃硬,你稍微順著他一點,他就能什麼都聽你的。」薛瀲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摸清楚他的性子,拿住他一點都不困難。

「知道了。」陳素蘭笑著點頭,又想起什麼來,道,「對了,我陪嫁的箱子里,有塊酡紅色的細棉布,那種棉布我還是頭一回見,明兒我拿出來分出三份來,一份給茂哥,一份給豪哥還有穎姐,這布細軟做裡衣又吸汗又不磨人。」

「你陪嫁的東西,拿出來給我們做什麼。」趙芫擺著手,「再說,這布料少見估計也不好買,你留著將來給侄兒侄女用。」

陳素蘭紅了臉:「我留著……還不知什麼時候能用上呢。」趙芫當著薛靄的面不好接著往下說就笑了起來:「不過,既然是這麼好的布,你稍微剪下來一點給他們三個一人做個奶布好了。」

「好!」陳素蘭高興的點頭,轉眸看著方氏,方氏見他們妯娌有說有笑也顯得很高興。

陳素蘭看看時間,開小廚房的話還是咽了下去,打算過了年再說。

趙芫也暗暗鬆了口氣,怕陳素蘭真的和方氏說出來,不免惹的她傷心,她還盼著她自己想通了裡頭的事情。

幾個人說了話見薛鎮揚還沒有回來,便起身和方氏告辭,趙芫和陳素蘭結伴往西苑去,快到時二子提著個食盒回來了,笑著和三個人行禮,趙芫指著食盒挑眉問道:「這個時候了,是不是聞瑾送好吃的回來?」打趣的意思。

「是!」二子笑呵呵的道,「三爺說三奶奶想吃牛肉,就讓小的去望月樓買了牛肉送回來,正熱乎著呢!」

趙芫回頭看看陳素蘭,就掩面笑了起來:「可見我們聞瑾也是會疼人的。」

陳素蘭紅了臉:「我先提回去,一會兒分了出來給您還有娘送去。」

「不用,雖說難買可也不是吃不到。」趙芫擺著手,「更何況,這是聞瑾給你買的,我們可不能奪他人之好。」說著,朝陳素蘭眨了眨眼睛,陳素蘭紅著臉和趙芫道別快步走了。

二子提著食盒笑呵呵的行禮跟著去了對面的院子,將食盒交給周媽媽笑著道:「還熱的,三奶奶可以直接吃。」

「有勞小哥了。」周媽媽說著望著陳素蘭,意思是讓她親自打賞,可陳素蘭也沒有說話便回了房裡,胡媽媽想了想還是自己掏了荷包遞給二子,「這麼冷的天,小哥拿去買酒喝暖暖手腳,一會兒去了記得提醒三爺早些回來。」

二子很不客氣的接了荷包撇了眼陳素蘭的背影,笑著和周媽媽道:「媽媽放心,我去了就催三爺回家。」然後笑呵呵的走了。

周媽媽提著食盒進房裡,笑著道:「可見三爺心裡還是惦記著您的,這麼晚了還記得給您送吃的回來。」

「他答應我的。」陳素蘭笑著道,「我特意留了點肚子,等吃牛肉呢。」她說著洗了手換了衣裳,拉著周媽媽一起坐下來,兩個人分了牛肉,陳素蘭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咦,和我以前吃的不大一樣,這個味兒更重一些,吃起來也更香呢。」

周媽媽也嘗了一口,也覺得比以前更好吃:「好像多了味什麼香料。」

趙芫將茂哥哄睡著,洗漱后和薛靄躺在床上說話,她巴著薛靄的肩上,看著他笑,薛靄轉頭看她問道:「怎麼了?」

「茂哥太乖了。」趙芫嘆了口氣,「一點都不鬧騰,家裡靜悄悄的,我有時候真是恨不得多幾個孩子才好!」

薛靄放了書,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要不然,將豪哥接到家裡來住?」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芫用腳趾頭勾著他的腳,「你再想想,我什麼意思……」

薛靄搖搖頭,一臉不解的看著趙芫。

「真笨!」趙芫皺眉,心裡想著要不然,霸王硬上弓?

趙芫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圈,忽然腰上一緊薛靄將她拉過來貼在他懷裡,趙芫驚的一跳哎呀一聲去看薛靄,薛靄彷彿練習了許多遍似的,一下子找准了她的唇封了上去……

「你不是沒有聽到嘛。」趙芫戳著薛靄的胸口,薛靄點頭,「一會兒再睡。」手下不停,趙芫道,「這麼說,你是故意裝作沒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薛靄利索的將她衣裳褪乾淨,聲音低沉的道:「嗯!」

「薛季行。」趙芫瞪眼,「你戲耍我?!」她暗示提醒忙活了半天,合著人家故意逗她玩。

薛靄沒回話,眼底劃過笑意!

此刻文淵閣中點著燈火,今晚原是薛鎮揚值宿,但此刻六個內閣輔臣都在,戴文魁坐在單超的下首蹙眉道:「……人都去了,總不能白跑一趟,我看不如順勢去攻打倭國,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大周的援軍到了琉球,可倭國的兵早就撤走了,不但如此還縮在家裡一點出動的跡象都沒有,簡直就是縮頭烏龜!

「我也覺得可以稍微動一動。」郭衍頷首道,「以免粵安侯撤走,他們又會蠢蠢欲動行騷擾之事。」

幾個人都贊同,單超朝宋弈看去,問道:「九歌怎麼不說話,這件事你如何看?!」

「我沒有意見。」宋弈含笑,「此事幾位大人定奪即可。」他話落,話鋒一轉,道,「宋某還有事,先告辭了。」話落,便朝幾個人抱了抱拳出了文淵閣。

待宋弈一走,大家面面相覷,徐展雲道:「怎麼瞧著宋閣老心事重重。」

沒有人說話,但單超也站了起來,道:「得了,那咱們也散了,今晚就勞累致遠了。」

「不礙事,幾位大人慢走。」薛鎮揚抱拳,送幾人出去!

宋弈過了金水河,江淮便迎了過來:「爺,轎子備好了!」宋弈擺了擺手,緩緩的散著步,走在夜深人靜的棋盤街上。

江淮就朝抬轎子的轎夫打了招呼,大家便跟在宋弈身後慢慢散著步。

走了半個時辰方才到宋府門口,宋弈抬腳進去,回事處路大勇便迎了出來:「爺,谷大人來信了!」谷徵允調去莒州縣後有什麼事都是給路大勇寫信,由路大勇轉交給宋弈。

「嗯。」宋弈接過來拆開,一目十行的略一掃,頷首道,「此事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歇著吧。」

路大勇應是,想了想又道:「老爺,賴府最近都沒有什麼動靜,除了賴夫人去過一次廟中外,沒有別的特別的事情。」宋弈讓他盯著賴府,不但賴府錦衣衛幾個頭目的府邸都讓人盯著的。

宋弈早就知道了,一點都不意外,頷首點了點頭,拿著信走了。

路大勇朝江淮看去,眸中有著詢問,江淮搖了搖頭……

「爺!」江淮快步上去,回道,「谷大人信中是不是說了什麼?」

宋弈將信遞給他,江淮接過來看了看,隨即愕然道:「谷大人說恭王府自前幾日開始,私下裡免了沂州百姓的一切賦稅?」這件事朝廷是一點都不知道,也沒有上報到朝廷來。

「爺!」江淮奇怪的道,「這是好事啊,他們為什麼不上報朝廷呢,還偷偷摸摸下這個政令。」

宋弈在書桌后坐下來,翻了本奏疏語氣淡漠的道:「說了便是朝廷的功,不說便只是沂州百姓的福!」

「啊?!」江淮立刻明白過來,他們要是上報給朝廷了,朝廷不但不會阻止還會下表彰的文書,到時候聖旨一下沂州的百姓只當這個利民的政令是朝廷頒發的,如果不報,他們只會念著恭王的好。

這事兒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但又讓人覺得奇怪。

「那您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屬下去一趟?」江淮看著宋弈,宋弈捻著硃筆批改著奏疏,抬頭看了眼江淮,道,「你去能做什麼?」

江淮笑道:「小的去將這事兒宣揚出來,到時候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下聖旨表彰了啊。」

「何必跑一趟。」宋弈換了本奏疏,「直接下聖旨便可。」

江淮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朝廷就下聖旨了,就直接告訴恭王他們知道了……恭王又能怎麼著?!

還能順便試探恭王的意思。

「繞遠了。」江淮不好意思,宋弈抽了張紙隨手寫了封信疊好交給江淮,「把這封信給老安送去,讓他派人去一趟關外!」

江淮接了信揣在懷中,抱拳應是。

宋弈在書房又待了一會兒,便起身回了正院,他輕手輕腳的梳洗在床邊站立,就看到幼清裹在被子里睡的很熟,但眉頭卻微微擰著,他坐下來伸手撫了撫她的眉心,過了一刻眉頭又擰了起來。

「你回來了。」幼清醒了過來,揉著眼睛,「什麼時辰了。」

宋弈給她掖了掖被子柔聲道:「還早,你接著睡。」幼清哦了一聲拉著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你也早點睡。」便闔上眼睛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宋弈失笑,摸了摸她的肚子,也褪了衣裳上床躺在她身側,幼清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宋弈,宋弈愕然道:「怎麼了?」

「我餓了。」她吞了吞口水,「給我拿杯水。」

宋弈給她倒了水扶著她起來:「那你吃點東西,外頭還溫著點心,我拿來給你。」幼清喝了一杯水搖著頭,「算了,我忍一忍好了,等天亮再吃。」說完,強逼著自己睡覺。

宋弈失笑,還是去將糕點拿了進來,幼清看著糕點吞了吞口水,宋弈就道:「既是餓了就不要忍著,免得自己難受。」

幼清掙扎了很久,還是接了點心,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了吃點東西做出自欺欺人的事:「也對,我沒事,不能餓著寶寶了!」就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宋弈坐在一邊看著她,嘴角滿是寵溺的笑意。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幼清和蔡媽媽一起安排家中除塵,祭拜了灶王爺就到了過年,雖是新帝登基頭一年,可到底還在守孝,所以皇城裡並沒有像往年一樣熱鬧,宮中領著京城的風向,所以,這個年過的雖然還是有年味,可到底不如去年。

薛府中,一家子人除了薛思琴沒有出月子沒過來,其他人都在這裡了,方氏高興的給兩個孩子包了紅包,又給幼清幾個人都散了紅包,轉頭過來看著薛思畫道:「今年我們畫姐兒要多給點才是!」劉家請期,正日子定在正月十二,到時候薛思畫也是從這裡出嫁。

薛思畫紅著臉接了,向方氏和薛鎮揚行禮。

幼清也得了幾個壓歲紅包,她笑眯眯的走到薛瀲跟前,伸手道:「三哥,往年您不給我也不好和您要,如今您可是成家的人了,這壓歲錢可別想賴著不給。」

「對!」薛思琪湊過來道,「快點給,不得少於二十兩!」

薛瀲哪裡有錢,成親后這個月的例錢倒是漲到了五十兩,可他給了四十兩給陳素蘭,只和平時一樣余了十兩在身上,方才給豪哥和茂哥的壓歲錢還是平日里存著準備還幼清的二十兩。

「沒有!」薛瀲搖著頭,「你們看我身上有什麼值錢的就拿去吧。」

幼清掩面而笑,薛思琪就道:「真的?」她挑眉看著薛瀲,「那我要你房裡的那幾本書!」

「這個不行。」薛瀲擺著手,「除了我房裡的書外,其他的你都可以拿。」

薛思琪哈哈笑了起來,道:「假大方!」

陳素蘭在一邊喝著茶,抓著瓜子一邊磕著一邊看著這裡笑,薛瀲哼了一聲和薛思琪道:「你們就算要,也要先去和大哥要吧,怎麼反倒先頂著我了。」

「我可準備好了。」趙芫立刻將紅包拍在桌子上,「嗯,一人一份,你們大哥準備的。」

薛思琪就哈哈笑著將紅包分發了,薛瀲的那份就拿在手裡不給他:「那你的就由我和幼清還有畫姐兒分了吧……」

薛鎮揚喝著茶,與宋弈和祝士林幾個女婿以及薛靄說著話,偶爾抬眸朝這邊看一眼,眸光含笑。

「知道了,知道了。」薛瀲擺著手,「儘管拿去。」雖是一家人,可到底還是有些窘迫!

幼清就打量了一眼陳素蘭,又看看薛瀲按住了薛思琪的手,笑著和陳素蘭道:「二姐不必著急,三嫂肯定是給我們備著呢。」話落,薛瀲也朝陳素蘭看去,就看到周媽媽飛快的走過來朝陳素蘭手裡塞了幾個紅包。

陳素蘭愣了愣,周媽媽就笑著道:「三爺是備好了,只是出門的時候落在家裡了,奴婢剛取過來,還走了一身的汗呢。」

陳素蘭反應過來就笑著將東西遞給薛瀲。

薛瀲看著陳素蘭,朝著她笑了笑,接過來拍在薛思琪和幼清面前:「可別和我念叨了啊,再念我就罰你們跪祠堂去。」

幼清掩面而笑,薛思琪道:「這還差不多!」

晚上大家散了,薛瀲和陳素蘭一起回去,天上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雪,薛瀲停下來將燈籠抬起來,就看見燈籠照著的一點光亮中,雪花飄飄揚揚的飛舞著,像一隻只春天裡舞動的蝴蝶。

「素蘭你看。」薛瀲指著燈籠,「好美!」

陳素蘭也走過來看看,點著頭道:「是挺好看的。」她搓著手呵著氣,薛瀲回頭看她將燈籠提過來照著她的臉,就看到她臉紅紅的,頗為可愛,他將燈籠遞給周媽媽,牽了陳素蘭的手握在手心裡暖著,又揣在懷裡,「怎麼出來不帶個手爐?有沒有暖和點。」

陳素蘭愣一愣,紅了臉道:「好多了,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薛瀲看著她,感謝她今晚給他解圍。

陳素蘭搖著頭笑道:「你別謝我,謝周媽媽吧,是她想的,我還真沒有想到這些,不過明年我就記得了!」周媽媽見幼清她們鬧,就立刻跑回去娶了壓歲紅包來。

薛瀲一愣,笑容就淡了一分:「無妨的,一樣要謝!」話落牽著陳素蘭的手往回走,腳下踏著剛攢下來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陳素蘭跟在薛瀲身後,覺得這樣走著感覺真好。

「想不想放煙火?」薛瀲忽然停下來看著她道,「家裡還有許多,你要是想放我讓二子抬幾個來,我們在院子里放。」

陳素蘭搖著頭:「爹娘都睡覺了,我們要放的話會吵著他們的,要不然明天晚上吧。」

「好!」薛瀲點點頭和陳素蘭一起回到西院,二子從外頭跑了過來,薛瀲看見他問道,「不是回家過年去了嗎,怎麼又來了?」

二子就笑著道:「趙舅爺和您幾個同窗在外頭喊您,說一起去放煙火。他們還尋了個空置的院子,說今晚可以在那邊吃酒聊天烤火呢……」

薛瀲回頭看著陳素蘭:「要不然,你換件我的衣服,我帶你一起去?是晚上,他們看不出來,更何況,都是好朋友,你也認識認識,無妨的。」

二子急的朝薛瀲擠眼睛。

「還是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她是真的累的很,「我先去睡了,你記得多穿點衣裳。」就自己先回房了。

薛瀲就皺眉看著二子道:「你擠什麼眼睛?又是什麼事兒?」

「不是。」二子拉著薛瀲低聲道,「是望月樓那邊的消息,阿古下令說正月初五就派人送娜薇她們回去了。」

薛瀲聽著一愣眼睛瞬間黯淡下來,二子道:「您要不要去告個別?往後可就見不到了。」

「算了。」薛瀲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擺了擺手,「回去對她來說也好,那是她的家鄉,總比窩在京城要好!」他話落,撩了帘子頭也不回的對二子道,「你代我去送一下。」

二子哦了一聲。

正月初五,阿古果然安排人將十二個舞娘並著樂師一起送走了,薛瀲趕去望月樓時車馬已經出城了,他嘆了口氣帶著二子往回走,走了幾步對二子道:「既然來了,你便去買點牛肉送回去給三奶奶。」陳素蘭特別喜歡吃,幾乎每隔三日就要來買一次。

二子應是買了牛肉送回薛府。

又過了兩日便到薛思畫的出嫁的日子,武威侯府說好了辦的隆重一些,果然是轟動了半城,說是十里紅妝一點都不誇張,薛思畫的嫁妝亦是不少,方氏新添的加上劉氏早就備好的,足足六十八台,比幼清當初出嫁還要多。

幼清和剛出月子的薛思琴一起在煙雲閣里坐著陪薛思畫說話,薛思畫絞著手指滿臉通紅的由全福人敷面盤發。

過了一會兒外院聽到了鞭炮聲,幼清笑著道:「接親的到了。」她笑著和薛思畫道,「嫁過去只管過自己的日子,若是受了委屈就回來告訴我們。夫妻兩個人過日子,你的好只要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別人再怎麼樣,都是次要的。」

「我記住了。」薛思畫點著頭紅著眼睛看著幼清,幼清一時間也感慨良多,就好像看到前一世自己嫁去錦鄉侯時的情景,她不由又道,「你坦然些,不必去巴結奉承誰,若是你有本事,別人自然會在乎你,如若你沒有,即便巴結了最後在別人眼中也不過可有可無。」

「謝謝清表姐。」薛思畫抱著幼清,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我這輩子能遇見清表姐,是我的福氣,我和冀表哥都會記住您的恩情,此生不忘。」

幼清也紅了眼睛,拿帕子給薛思畫擦了擦眼淚,一邊劉氏看著薛思畫也抹著眼淚:「快都擦擦眼淚。」她笑著道,「幼清還有身孕,別累著她了。」將薛思畫扶過來。

幼清站的久了是有些累,她扶著采芩坐下來,過了一刻劉冀進了內院,幼清避去了西院,趙芫忙的腳不沾地和幼清道:「你自己照顧自己,房裡有點心,餓了自己吃。」

「知道了。」幼清牽著茂哥的手去了趙芫的暖閣,就聽到前頭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她和茂哥道,「聽到了沒,你三姑母今兒出嫁哦。」

茂哥沒說話,一大一小上了炕,幼清吃一塊點心也給茂哥吃一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你一塊我一塊的吃著……

吃了四五塊,茂哥喝了水再看到幼清遞過來他就搖著頭捂著嘴,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捏了捏茂哥的小臉:「不想吃就說,姑母可聽不到你的手語!」話落,就作勢要往茂哥的嘴裡噻點心的樣子,茂哥一副驚恐的樣子瞪大了眼睛往後退,突然就朝外頭喊道,「娘……」

幼清動作一愣,正好趙芫從外頭進來,她頓在了門口看著茂哥,又轉頭看看幼清:「他剛剛說什麼了?」

「好像喊了一聲娘。」幼清也不敢置信,趙芫像一陣風似的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趴在炕上看著茂哥,「你……你剛才說什麼?」

茂哥看著趙芫嚶嚶的哭起來:「娘……」

「我的兒……」趙芫將茂哥抱起來親了又親,「總算是開口了!」

幼清也掩著面紅了眼睛,趙芫給茂哥擦著眼淚,亟不可待的道:「來,再喊一遍,再喊一遍給娘聽聽!」

「娘。」茂哥看著趙芫,不明白她為什麼哭,幼清又沒有逼著她吃點心。

趙芫笑著站起來,幾乎是手舞足蹈:「幼清,你聽到了吧,茂哥開口了……」她抱著茂哥又道,「你在這裡坐著,我要抱著茂哥去喊一聲給你大哥聽聽。」她夾著茂哥步履飛快的出了門。

幼清笑著喊道:「你腳下慢點。」便笑著歪在了炕上,她靠著了一會兒覺得腿有些麻便躺了下來,可又覺得胸口悶的慌,就讓采芩扶著起來,采芩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好像有些頂著了,不知道是不是積食了。」她摸著肚子,「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胸口有些悶!」

采芩應是,扶著幼清出去兩個人在外頭遛著玩兒走到了陳素蘭的院子前頭,她就看到陳素蘭在院子里曬太醫,也看到了幼清就迎了過來:「到我院子里曬太陽吧。」

「不了,我走走,剛才有些吃多了。」幼清看著陳素蘭就想到了娜薇,初五那天阿古將人送走了,她還特意讓周芳盯著薛瀲,好在薛瀲雖去瞭望月樓,可到底沒有追過去,這麼說來,娜薇的事就算了結了?

幼清總算放心了!

「那我陪你一起走走吧。」陳素蘭笑著扶著幼清的手臂,「你的肚子可真大,我記得大姐懷穎姐的時候,當生時也只比你的肚子大一點吧。」

幼清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笑著道:「倒也沒有你說的這麼誇張,不過比起旁人來,我的肚子是有些大了。」

「三嫂怎麼沒有去前面?」幼清奇怪的看著陳素蘭,陳素蘭笑著道,「娘說事情都安排好了,我瞧著也沒什麼事就回來,要不然留在那邊反而給大家添麻煩。」

幼清笑著點點頭,想起小廚房的事:「說起來,家裡大廚房裡有個劉婆子擅長做蜀地菜,我出嫁后還常常回來吃呢,只是家裡的人不大吃,她也就做的少了。」

「是嘛。」陳素蘭道,「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唉,不瞞你說,我嘴巴一點味都沒有,就饞這一口辣的。」

幼清輕輕笑了起來,道:「你想吃就寫菜單,讓劉婆子每天給你單獨做就是,況且,姑母和姑父偶爾也會吃點,一桌子上什麼菜都有才有趣!」

陳素蘭就奇怪的看著幼清,幼清見她沒有聽懂,就笑著說透了:「我是聽大嫂說你要開小廚房,所以特意來和你說這件事,本來沒幾個人吃飯,你再分開來,多冷清!」

「我就說,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事兒。」陳素蘭道,「我原來是準備開小廚房的,不過我娘和姐姐都不同意,我已經不打算再開了。」

幼清微怔,笑著道:「那就好!」

等薛思畫出門,送親的賓客散了,幼清和陳素蘭一起去了前院,大家忙裡偷閒正圍著茂哥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茂哥趴在趙芫肩上,趙夫人擦著眼淚感動的道:「我還真當這孩子是個傻的了,本不指望他開口,誰成想說開口就開口了,真是……」

「怎麼會傻。」方氏笑著道,「我們茂哥不知道多聰明呢。」

茂哥眼睛骨碌碌轉著看看著個,又望望那個。

幼清覺得有些不舒服,和大家說了一會兒話讓采芩去和宋弈打了個招呼就回去了,宋弈緊接著就趕了回來,望著她問道:「怎麼了?」

「胸口有些悶!」幼清坐在椅子上,板直著腰,「靠著覺得累,躺著也好累,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她抱著宋弈,苦惱的道,「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宋弈扶著她站起來,凝眉道:「幼清……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怎麼了。」幼清奇怪的看著他,宋弈就抿著唇面容端肅滿目的沉冷,一字一句道,「你腹中可能懷有兩個嬰孩!」他和封子寒的感覺是一樣的。

幼清一愣,頓時大喜:「兩個嗎?真的有兩個啊。」她就說她怎麼這麼能吃,原來肚子里有兩個孩子,「哎呀,真是太好了……」一次生兩個,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我的衣服做少了,明兒然采芩都裁點出來。」

話落,又想起來:「我要寫給告訴爹爹,姑母知道了肯定也會高興的……」幼清抱著宋弈,立刻就想著兩個孩子生下來以後該怎麼養的事兒。

宋弈卻並不高興。

幼清看著他,笑容淡了下去,眯著眼睛看著宋弈道:「你怎麼了?」她敏感的不得了,「宋九歌……你……想和我說什麼。」

宋弈攥著她的手,低聲道:「若是一個或許無礙,可若兩個……」幼清本就有舊疾,雖說好了,可到底不比健全的人,如若懷一個他和封子寒都有把握,可兩個……尋常人都受不住,何況她呢,「我不想你有事。」

------題外話------

留言下午回,我去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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