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難忘

005 難忘

洗三的時候鄭家送了禮,並不算貴重,後面魯婆子離開京城回江南時,幼清讓蔡媽媽又去了一趟鄭府道謝。

無親無故,鄭夫人能想著她,幼清感激不盡。

是以鄭夫人到的時候,幼清親自迎到了垂花門,鄭夫人從馬車上下來,打量著園子里的情形,笑著道:「以前這宅子就漂亮,只是後來隔成了兩家,景緻難免不如一個院子好看,如今到你們手中打通了,竟比以前還要精緻幾分。」

這個園子有八個小院子,正院在東南面正中間,前頭有個花園,假山連綿水聲潺潺,再往東走還有個大的園子,種了許多名花異草,搬過來后幼清惦記著封子寒並沒有過問,不過這會兒春天,樹木花草都蔥蘢綠翠奼紫嫣紅,說滿園芬芳一點也不為過。

幼清喜歡這裡,並不意外這裡寬敞離皇城近,僅僅是因為這裡是曾經的宋府,是宋墉住過的地方,因為他們住進來將這條巷子又重新更名為宋閣老巷……

幼清覺得很驕傲,為宋弈驕傲。

「這園子是難得一見的精緻。」幼清笑著迎鄭夫人進門,「還有些路要走,我給夫人備了軟轎。」

鄭夫人就笑了起來擺著手道:「難得走走也不見得疲累,只是宋夫人身體可好些了?」

生了有半年了,幼清晚上睡覺還是盜汗,每日藥石未斷,宋弈說要調養,估摸著這兩三年是難復原了,幼清笑著道:「身子沒什麼大礙,勞夫人記掛了。」

「宋夫人還和我客氣。」鄭夫人淡淡一笑,幼清看出來她眉宇間有些愁容,只是她和鄭夫人畢竟隔著輩分,有的話她不好多問,就笑著陪她一起慢慢走著,從垂花門走到正院要一盞茶的功夫,兩個人閑聊著京城裡的事情,鄭夫人道:「封神醫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了,你別太難過,他是大夫對生死之事難免比我們看的更通透些,也不會希望你因為他而熬壞身子。」

幼清朝鄭夫人笑笑,點了點頭,鄭夫人道:「你能想開就好了,千萬別鑽牛角尖。」她理解年輕人經歷的生死分離少,難免會受不住。

「是。」幼清嘆了口氣,「就是常想起他,總覺得他還在我眼前,笑呵呵的和我說著話,再回神想起來永遠都看不見他了,心裡空落落的。」

鄭夫人也跟著嘆了口氣,拍了拍幼清的手。

兩個人沉默的走了一刻,到了正院,鄭夫人打量著收拾簡單爽利的院子,笑著道:「也別去房裡了,咱們在這裡支兩把椅子,說說話。」

鄭夫人同意幼清當然沒有意見,她笑著應是讓小瑜端椅子來,兩個人坐了下來,小瑜上了茶,鄭夫人喝了口氣挑眉道:「這是今年的新茶?」

「前兒才送來的,我喝不出好賴來,夫人若是喜歡一會兒我給您包一些回去吧。」幼清笑望著鄭夫人,鄭夫人點點頭,「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幼清笑著應是看了眼小瑜,小瑜心領神會去準備了。

院子里只有幼清和鄭夫人對面坐著喝茶,太陽暖融融的落在人的頭頂上,說不出的舒坦,過了一刻鄭夫人道:「薛思文的事……宋夫人知道了吧?」

「嗯。聽說了。」幼清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鄭夫人又道,「這事兒是老六做的有些絕了,但是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對女子動手。既是他動手還不留餘地,肯定是薛思文犯了容不得的錯。」

幼清想起元瑤當初和她說的話,鄭轅也中了和爾綿娜雲一樣的毒,他忘了一些事情……鄭轅素來警覺若非親近的人,他不可能沒有防範,所以這下毒的人非薛思文莫屬。

不知道為什麼,幼清反而覺得這樣對鄭轅來說是好事,有的事若忘了能讓自己輕鬆,何樂而不為。

不過,這是鄭轅的事,好壞都不是她說了算的,她也無權替鄭轅下定論。

「幸好你們都沒有追究。」鄭夫人見幼清不說話,淡淡的鬆了口氣,「雖說有禮,可到底出了人命。」

幼清笑笑給親自給鄭夫人添茶,鄭夫人看著幼清過了好久,她才出聲道:「元瑤死了,元氏的解藥再無人能研製出來,我聽說當初你們搜查的時候,有一個匣子,匣子里放了許多解藥,一直收在你手中?!」

「是!」幼清點點頭,「倒也不是我收著的,悉數給了封神醫,不過……」封子寒離開時什麼都沒有帶,所以那幾瓶解藥依舊放在他的房間里。

鄭夫人聞言就道:「還有沒有解藥,給我一些?!」

幼清一怔,看著鄭夫人,她終於知道鄭夫人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了,幼清遲疑的看著鄭夫人,過了好久她點了點頭:「好!」那是鄭轅的事,她干涉不了!

「有勞了。」鄭夫人垂目撥著手中的茶盅,語氣沉沉的透著無奈,「不瞞你說,若是那毒藥並無不妥,我倒希望沒有解藥。」爾綿娜雲十幾年中的毒,一直都好好的無事,她覺得這葯應該沒有大礙。

幼清不知道,也不想評價什麼,或許對於鄭轅來說,丟失的那段記憶很重要吧,他才要想要解藥想要找回……至於爾綿娜雲,她曾寫信問過,她一口否決了幼清的提議,她不想回憶也樂的忘記,所以並不打算解毒。

「蔡媽媽。」幼清轉頭吩咐蔡媽媽,「去封神醫的房裡將解藥拿來,上頭封神醫都貼了標籤解釋,你知道是哪一瓶吧?!」

蔡媽?!」

蔡媽媽點點頭:「奴婢曉得。」活絡出了院門。

鄭夫人看著幼清隔著茶几握住了她的手,望著幼清她眼中皆是無奈和懊惱,幼清輕聲喚道:「……夫人。」

「無事。」鄭夫人笑笑,「就覺得你生育后,雖面色不如從前,但風姿越發的好了。」以前幼清朝氣蓬勃像綻在枝頭的海棠花耀眼奪目,搖曳生姿,可生過孩子后幼清褪去了一些青澀,就這麼靜靜坐在她對面,未施脂粉著衫素凈,可越發的耀眼,像一枚泛著紫光的寶石,輝光璀璨。

她想起鄭轅,心中越發的心疼,隨著時間的推移,更懊惱當初的猶豫,就是因為她的猶豫,這樣好的姑娘就開在了別人的院子,落地生根開花結果,而她的兒子卻終生難忘,孤苦寂寥。

「夫人說笑了。」鄭夫人誇的太認真了,幼清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我都是做娘的人了,還談什麼姿色風采的!」

鄭夫人鬆開幼清的手,望著她笑。

「夫人。」蔡媽媽握著個小瓶子過來遞給幼清,幼清接過來看過上頭的標籤就遞給了鄭夫人,「這裡頭還有三顆葯,若是普通的毒一顆就夠了……不要多了三顆……」

鄭夫人接在手中沉默的點點頭,小心的拿帕子包了遞給自己的丫頭。

兩個人心裡都知道這葯是給誰的,所以都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鄭夫人笑著道:「那我回去了,你歇著吧,改日我再來看你,兩個孩子我也都還沒見過。」

「好。我送夫人。」幼清說著起身和鄭夫人一起往外走,走了一段鄭夫人按著她的手,「來回走你也累的很,指個丫頭引路就好了,你回去吧。」

幼清沒有強求,點點頭道:「那夫人慢走。」

鄭夫人朝幼清笑笑帶著丫頭婆子出了門,上了馬車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馬車緩緩出了宋府,鄭夫人一路無話回到了家中,一進暖閣就看到鄭轅眉頭微粗的坐在炕頭上,見著鄭夫人回來他起身點點頭,鄭夫人心裡嘆氣:「……元瑤也說那毒除了傷了記憶,對身體並無大礙,老六啊……」你能不能不解毒。

忘了多好,你就有機會重新開始,不管是中意男子還是愛慕女子,她都不反對,只要他過的開心就好了。

「這是我的事。」鄭轅垂著眼帘,渾身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不管是忘記的是什麼,那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丟掉!」

鄭夫人慾言又止將瓶子遞給鄭轅,忍了又忍她還是道:「宋九歌將她照顧的很好,兩個孩子也康健,她生活順遂幸福,你何必如此!」哭了起來,「娘不逼你娶親了,你要出去遊歷我也不攔著你,只要你高興,我什麼都依你。只一樣……」她盯著鄭轅手中的瓶子,「你再想想,娘幫你保管,好不好!」

鄭轅沒說話,母子兩人站在房中僵持了許久,鄭夫人鬆開了手,鄭轅垂著眼帘聲音沉沉的道:「我還有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鄭夫人回頭看著擺動的門帘子,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鄭轅的步子很快,他說不清此刻的心情,直到恍惚回到了書房他才清醒過來望著手中的瓶子,想到了那日在門口看到她的樣子……其實他明白鄭夫人說的話,世上的事順其自然,忘了就忘了……

可是他心裡很空,缺了很大的一塊,像是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撿起來湊成原樣卻發現遺失了一塊,那個缺口那麼明顯,毫不掩飾的展露在他眼前,縱然他刻意去忽略,它也會時不時的被那缺口上的稜角割刀,血淋淋的昭示著那個缺口的重要性。

鄭轅也猶豫,他低頭看著瓶子,只要他吃下去那個缺口就會補上,可是……卻也知道,補上了他的記憶就會化作一柄更加鋒利的寶劍,扎在他心口上,動一動就痛不欲生,絕望蔓延。

鄭轅最終沒有吃,二月十五那日幼清和薛夫人結伴去法華寺還願,他也去了,遠遠的站在山後,看到了薛府的馬車上山,看到了那個銀紅色的身影,她好像很喜歡銀紅色,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絢麗奪目,她脫了幃冒和薛夫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滿臉的笑容,眉眼舒展眸光明亮。

她很幸福,這一點毋庸置疑,鄭轅心裡非常的清楚。

他看著她往院子里走,走了幾步似乎感覺到什麼,目光突然朝他這邊看來,鄭轅知道他站的地方很隱秘,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方幼清不可能看到他,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方幼清看了幾眼,眉頭緊緊蹙了起來,薛夫人問她什麼,她搖搖頭,又朝這邊看了幾眼,將脫下來的幃冒重新戴上,隨著人流進了殿中。

鄭轅莫名的鬆了口氣,他覺得他這樣做太過齷蹉,可他忍不住做了,他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拂袖下山,一騎揚塵直往北面而去……

幼清知道鄭轅遞了辭呈離京遊歷的事,已經是七八日之後了,她愕然道:「他就這麼走了?聖上沒有留他,太後娘娘那邊也沒有說什麼嗎?」

「許是解釋過了。」宋弈將朝服換下來,回頭看見幼清真蹙著眉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沒有說話,鄭轅為什麼走他很清楚,可若是別的事他約莫還能勸幾句,但是事關幼清他沒什麼可說的,莫說他還活著,便是他死在眼前,幼清他也不會讓出去。

「丫頭。」宋弈走過來揉揉她的頭髮,挑眉道,「怎麼了?」

幼清回神,搖

清回神,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麼說,她感覺到鄭轅的感情了,可是怎麼辦呢,她連憐惜他的心思都沒有,唯存大約只有可惜吧,她抬頭看著宋弈伸手抱著他的腰,悶悶的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悶。」

「別人幫不了他。」宋弈抱著幼清,讓她貼著自己,用力的環著,「無能為力。」還好,還好他當初沒有猶豫,若不然他很有可能也會懊惱,也會孤寂揮不去的後悔……

還好,幼清在他的懷裡,他真切的感受著她的溫度。

宋弈不幸災樂禍,但是忍不住的得意,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低頭親了親幼清的發頂,低頭看她:「我們去看孩子們。」

「好。」說起孩子幼清便收了心思,笑著道,「我估摸著策哥兒快要能走路了,整日里站著,一讓他躺下來他就哼哼。」

宋弈輕笑,牽著幼清的手出了房門,柔聲道:「我記得當初豪哥兒似乎也是這樣,他們也著急長大。」

幼清笑著點頭和宋弈去了隔壁的房間,還沒進去就聽到宋策哈哈笑著的聲音,宋錦繡嬌滴滴的哼哼聲,宋弈掀了帘子,站在乳娘腿上面朝門口的宋策一眼就看到了他們,頓時咧開了小嘴,在乳娘腿上跳蹦的更歡實。

宋錦繡也依依呀呀的朝幼清伸出手,一副要抱抱的樣子。

宋弈很自然的走過去將女兒抱在了手裡,宋錦繡頓時笑了起來,窩在宋弈懷裡露出八顆細細的乳牙。

宋弈看的心都化了,摸摸女兒一指長的頭髮,幼清不讓乳娘給宋錦繡扎鞭子,說太小了,所以她一頭烏亮亮的頭髮梳的光溜溜的貼在頭上,露出細白的寬寬的腦門,和宋弈面對面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父女兩人連表情都是極像的。

幼清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湊過去在宋錦繡臉上親了一下,宋錦繡回頭看著幼清,依依呀呀的要說話的樣子。

宋策不願意,蹦的越發的起勁兒,聲音也大了起來,幼清哈哈笑了起來接了他抱在手裡,點了點頭他的鼻子,道:「是不滿意娘沒有抱你媽,看你蹦的一頭的汗,真是不省心。」

宋策笑著,抓著幼清的頭髮直往嘴裡塞。

「好疼。」幼清皺著臉,輕輕的咬著一口宋策的小胖手,宋策咯咯的笑起來以為幼清在和他玩,抓著頭髮越發的起勁兒,幼清一臉的無奈,剛梳好的髮髻就被他扯散了,披散在肩上,幼清嘆氣捏著宋策的臉,「小淘氣,再揪娘就打你的屁股。」

宋策笑彎了眼睛,一點都不知道怕。

「我來吧。」宋弈和幼清換過來,宋錦繡比宋策乖多了,也會鬧騰可只要見著別人皺眉她立刻就笑眯眯的鬆手了,幼清接過宋錦繡朝宋策皺皺鼻子,「讓你爹爹收拾你。」話落抱著宋錦繡笑著道,「走,娘帶你散步去。」

「夫人,您的頭髮要不要重新梳一下。」乳娘跟在後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幼清,幼清笑笑,道,「沒事,反正在家裡狼狽點無所謂。」又道,「你們也歇會兒,不用跟著。」

乳娘笑著行禮應是。

宋策一到宋弈的懷中的立刻就老實下來,窩在懷裡依依呀呀的去抓門帘子,宋弈腳步不停他也不敢揪著不放,隨著出了門,盯著屋檐下的燈籠看,一臉新奇的樣子……

一家四口在院子外頭慢慢走著,幼清摘了青草讓采芩擦乾淨給宋錦繡捏著,宋錦繡當即就往嘴裡送,幼清按著她的手搖搖頭,宋錦繡就不吃了拿在手裡費力的揪著,幼清看著她憋著勁兒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幼清。」幼清剛轉身往回走,就看到對面走過來一人由丫頭婆子簇擁著,逆著光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對方一說話她就認了出來,道,「三姐,您怎麼來了。」她和宋弈對視一眼,這會兒都戍時過了。

「沒事。」薛思琪快步走了過來和宋弈見了禮,又從幼清手裡接了宋錦繡抱著歡喜的親了兩口,道,「我在你們家住幾天可以吧?」

幼清愕然,又朝宋弈看看,側目望著薛思琪:「你……住這裡來?廖姐夫呢?」

「你就讓不讓我住吧。」薛思琪皺著眉一臉的含怒含怨的樣子,「你要不讓我住,我就住客棧去!」

幼清沒弄到她這是唱的哪一處,遲疑的點點頭,道:「你住多久都可以,只是……」薛思琪擺著手,「那就住下來了,你指個院子讓春銀去收拾。」

幼清沒說什麼,讓采芩領著春銀去後院,又看著薛思琪,大概猜到了什麼緣由:「那你用晚膳了嗎?」

「不吃了,氣飽了!」薛思琪是真的生氣,臉上就跟寫了大字似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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