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瞎話(下)
他目光徐徐掃視場中群雄有的確是不甚了悟有的知道一些確也不敢公開和左冷禪作對岳不群、封不平等人倒是有心接話但是不知他問這話用意何在一時躊躇不敢向前怕壞了他的事情。
場中靜默片刻忽地一個女子嬌聲說道:「日月神教前身稱為明教起于波斯唐代傳於西域。最初稱為摩尼教安史之亂時摩尼教徒協助大唐平叛有功進入中土。」
封禪台前群雄雖然有人略知日月神教來歷也不知如此詳細一時眾皆靜聽肅然無聲。那女子聲音傳來處人群分開只見一個穿著嵩山弟子衣衫的俏美少女神色自若邊走邊說向高台行來。
眾人雖覺這女子一身嵩山弟子打扮十分古怪但是這時任盈盈侃侃而談臉上神色無比莊嚴連立在封禪台前的嵩山弟子為她容光所懾也未上前阻攔。
任盈盈步上高台高聲說道:「摩尼教崇尚光明祈拜火神因此又稱明教。明教教義認為世界上存在著明暗兩種勢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惡與不合理。光明最終將戰勝黑暗。這便是明教的「兩宗三際」。兩宗即明暗三際為青陽、弘陽、白陽三陽光明。
元朝韃子霸佔中原大好河山明教弟子韓山童、彭瑩玉、郭子興、陳友諒、劉福通、和我大明太祖皇帝紛紛起兵奮起抗元、驅除韃虜當時少林、崑崙、峨眉、華山等各大門派弟子都曾和明教攜手對敵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丰真人派了門下七俠助明教反抗韃虜故此被尊為國師武當派掌門成為朝廷三大道官之一」。
她提到武當派張三丰真人時沖虛道人忙立起身來稽胸前肅然而立。任盈盈又道:「本朝開國之後為避國號之諱明教改稱日月神教將總壇從西域昆崙山遷至平定州黑木崖」。
這些都是歷史事實左冷禪也辯駁不得只好嘿然冷笑道:「明教時或許還算得名門正派可惜後來卻墜入魔道、與武林正派為敵了」。
吳天德微笑道:「是啊聽小姐所言崇尚光明的日月教算不得邪魔外道啊想當初中原各大門派還曾和他們共同抵禦外侮何以今日水火不容?」
任盈盈冰雪聰明聽吳天德忽地問起日月神教來歷已猜出他的用意心中暗暗敬佩他的機警見他問起立即配合道:「日月神教進入中原后廣收教徒、良莠不齊門下弟子固然有許多光明磊落、行俠仗義之輩也不乏作姦犯科的邪道中人以致與中原門派漸起衝突彼此嫌隙漸生。」
吳天德道:「其實撇開日月神教不談武林門派之間難道就沒有恩怨仇殺了?日月教與中原門派曾共御外虜難道就因此反目從此迭殺不休?」
任盈盈大聲道:「當然不是那時彼此衝突只是門派中弟子個人所為還不致令日月教和各大門派間反目成仇直到......」
她深吸口氣說道:「直到近百年前日月教突然派出十長老夜探玉女峰據說是覬覦華山派一門武學不料事先被五嶽劍派偵知消息預先埋伏在山上聽說日月神教十大長老甫一上山就趁亂謀害了華山派岳肅、蔡子峰兩位前輩這一戰中雙方各有傷亡結下不解之仇。
五年之後神教十大長老重上玉女峰報仇與五嶽劍派大火併從此日月神教和五嶽劍派都元氣大傷精英盡失這冤讎也一代代傳了下來從此日月神教在五嶽劍派眼中也成了卑鄙無恥、陰險貪婪的魔教」。
這事五嶽劍派中人可都是知之甚詳雖聽任盈盈說的十分簡單但他們自行聯想到師門傳來來的那場大戰的諸多事迹一時都感慨不已。
左冷禪冷笑道:「不錯魔教貪圖別派武功欲上山竊書事敗又惱羞成怒撕破臉皮大打出手我五嶽劍派不知犧牲多少前輩英雄這個仇不共戴天永不可解!」
他又森然望著任盈盈道:「你身著本派弟子衣飾行蹤鬼祟又口口聲聲稱魔教為日月神教你到底是什麼人?」
任盈盈瞧著他嫣然一笑道:「吳掌門也穿著貴派的衣服怎麼不見左掌門動問?可是心中有鬼不敢問他么?你問我是誰我便告訴你好了我是日月神教的大小姐我姓任你知道我是誰了么?」
這話一出頓時一石擊起千層浪台上台下一片嘩然。嵩山和各派中人紛紛張目四顧不知道這位日月神教的聖姑還帶了多少人上山。左冷禪也是又驚又疑吳天德見任盈盈說出身份早已暗暗凝神怕左冷禪突然出手見他目光驚疑不定卻未出手傷人心中才為之一寬。
其實他也是見五嶽劍派整日和魔教喊打喊殺的有些過度緊張了。原著中任盈盈自認識令狐沖之後也多次以真實身份出現於嵩山派、華山派、恆山等派高手面前那些人聽說劉正風勾結魔教長老時敢予將他除去可是面對著這個比魔教長老身份更重要的任大小姐卻一直裝聾作啞從未一聽她身份就拔刀相向。
只因雙方雖然彼此仇視但卻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誰在沒有把握之前也不肯主動去破壞這個平衡如果今日魔教中這麼重要的人物據傳即將成為新一任魔教教主的任大小姐死在封禪台則武林中這場腥風血雨可想而知。
左冷禪不想現在殺死任盈盈對上東方不敗可是他整日「除魔衛道」現在「大魔頭」就在眼前如果沒有什麼表示如何服眾?
於是左冷禪怒視吳天德道:「吳掌門現在當著天下英雄我希望你能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你與魔教的任大小姐聯袂而來身穿我嵩山服裝意欲何為?」
吳天德見台下接頭交耳、眾說紛紜便是華山派眾位同門也面逞驚疑之色當下提氣大喝道:「稍安勿躁!」
他這一聲大喝舌綻春雷台下頓時一靜。左冷禪臉泛喜色暗暗向丁勉等人施著眼角:今日吳天德居然攜了魔教的大小姐上山可是自取滅亡了只消抓住這個由頭一會趁機將他殺了試看誰還敢跟自已為敵?
吳天德朗聲說道:「方才日月神教的任大小姐已說出五嶽劍派與日月神教結怨的經過在下年輕時淺、見識有限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左盟主、莫大先生、定閑師太各位都是我的前輩在下請教諸位任大小姐所言是否屬實?」
莫大先生與定閑師太無言頷面上均有憂色顯然見他這般胡鬧正在擔心他一會如何收場。左冷禪大聲道:「不錯她說的確是實言你還要為魔教辯解不成?」
吳天德長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吳某身為華山弟子本派有那麼多前輩被魔教所殺還有那麼多來到本派助拳的各派前輩高人這仇怎能不報?不過......」
他環目四顧突然大聲說道:「如果我華山嶽祖師、蔡祖師並非死於日月神教十大長老手中而是另有一個大魔頭覬覦本派武學、害死我華山嶽、蔡兩位祖師再暗施陰謀詭計投書日月神教說本派欲對日月教不利挑撥日月神教偷襲華山、同時傳訊五嶽盟友使雙方中計相互殘殺那這個仇我該向日月神教來報呢還是要向那個大魔頭來報?」
他這話一出口封禪台上所有人都驚得半晌無言包括那位任大小姐也目瞪口呆了好久。日月神教偷上華山確是因為覬覦人家的武學哪裡是聽說什麼對本教不利才先下手為強了?
任盈盈怔了一怔才恍然大悟:我還道他是個君子原來這傢伙也不是好人。他若不這麼說就算拆穿了嵩山派的假面具可是五嶽劍派與神教的夙仇卻仍是不可化解五嶽並派未必可以阻止自已也不見得能安然離山。
現在這傢伙藉著岳、蔡二人刻在壁上的真話再摻上一些假話還有誰分得清百年前這段陳年舊賬誰是誰非?自然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啊呀不對這傢伙早就有所圖謀了!剛剛上山時他忽然問我計靈是否會做舊文章書冊當時還不知他的用意看來這『陰險』傢伙是想拿我神教那本手札真真假假再胡編一本了。那本手札就算寫的全是真的這些名門正派也決不會信但是有了冰壁上那些刻字嘿!假的他們也會信作真的啦!
方證、沖虛聽了吳天德的話也臉現驚容不知道纏綿百年的大仇殺竟有這樣一個大緣由在。五嶽劍派中人更是驚訝莫名難道百年前那場正邪大火拚竟是有心人從中作亂?
左冷禪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此言當真?難道我們五嶽劍派與魔教那場大廝殺竟是別有因由?你快說個明白!」
吳天德憐憫地瞧了他一眼暗想:可憐的傢伙難怪你不知道你那位卑鄙無恥的祖師爺做出這等事來當然不會對後輩提起。
說起來你那位葉祖師的確只是貪圖人家的武學不過既然搞出這麼一場事故來乾脆就讓他惡人做到底算啦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反正一條罪名也是遺臭萬年再多擔兩條也沒什麼關係。
此時全場已肅然一片這件事雖生在百年以前卻牽連甚廣直至今日還遺患無窮所以人人關心。就是桃谷六仙見了數千人壓抑無聲的場面也不禁嚇了一跳紛紛閉上了嘴巴。倒是桃干仙雖然閉嘴不言但還是拿出那釘板來坐在上面秀一把。
吳天德道:「諸位英雄我今日就將當年這件大陰謀公諸與眾讓大家都弄清楚我五嶽劍派與日月神教這場恩怨的由來。」
左冷禪雖不知這件所謂的大陰謀與本派有關但直覺的感覺到他要說的話一定對自已不利可是現在八千多隻眼睛瞪著吳天德眼巴巴地在等他說話誰敢上前阻攔?此時吳天德已成功地主導了台上的局面除非他想住口否則沒人能攔住他了。
吳天德高聲說話聲音清澈傳遍全峰:「昔年本派岳肅、蔡子峰兩位前輩得到一位不知名的前輩所著的一部武學奇書我想五嶽劍派同門也只知道當年日月教奪書之事不知那奇書是何名稱吧?此事又牽連到另一個秘辛與這樁公案無關這要是說開了就不知道說到何年何月去了我就不提它的名字了」。
方證大師暗暗點頭當年紅葉禪師曾傳書給少林寺說明岳、蔡二人拜訪南少林盜讀《葵花寶典》隨後就傳出魔教攻上玉女峰奪走岳、蔡二人得到的一部武學奇書的事少林派自然猜出那書便是岳、蔡二人從南少林盜走的《葵花寶典》此時吳天德將此事一語帶過自然是不想言及先人之過。
吳天德又道:「那本武學奇書中有許多艱澀難懂之處敝派岳、蔡兩位祖師參詳許久都不能悟通二人各依所悟爭執不下從此傳下我華山劍、氣二宗的分岐。
兩位祖師各執已見見都無法說服對方便想起了一位知交好友那位好友武功不在岳、蔡兩位祖師之下又是一派掌門兩位祖師便去尋訪那位好友將那本武學奇書中的疑問向他討教希望他能別闢蹊徑有所指點。
不料那位大宗師聽了岳、蔡兩位祖師說出那秘笈中的精要知道乃是一門極高明的武學便起了貪心假意挽留兩位祖師盤桓做客暗中卻想偷取那部秘笈」。聽到這裡台下已有人呸了一聲神色間大為不屑。
吳天德又道:「兩位祖師並未隨身帶來那部奇書那人搜索未果被現他的盜書之舉兩位祖師憤然告辭那人假意道歉趁兩位祖師不備猝下殺手暗害了兩位祖師性命」。
台下啊地一片驚呼有人開始大罵「無恥」、「卑鄙」有人扯著嗓子叫道:「***那個偽君子是哪一派的掌門可真是給他們門派爭光啊!」有人已在現場傳承百年以上昔年武功足以令岳、蔡二人佩服的門派掌門身上打轉就連方證大師明明知道本派掌門不會是那個盜書殺人的小人也被人瞧得十分不自在。
任盈盈冷眼旁觀心想:「這都是我分析給他聽的這傢伙倒是現學現用不過這樣慢慢揭露他的陰謀也好如果早早說出他的名字恐怕現在台上已鬧翻了天」。
吳天德忽然向岳不群拱手道:「師兄昔年神教十長老夜襲華山傳言本派岳、蔡兩位祖師在暗襲時死去可曾有人見到這兩位前輩的屍體?」
岳不群略一思忖搖頭道:「凌祖師曾向我提及此事當時剛剛現魔教長老蹤跡就有人大喊岳、蔡兩位祖師返山時遇襲被殺雙方頓時混戰起來事後並未尋到兩位祖師遺體當時都道魔教中人狠毒將兩位祖師遺體毀了本派在玉女峰後山下埋葬兩位祖師時也只是衣冠冢」。
吳天德朗聲道:「這就是了試想岳、蔡兩位祖師是當時本派最傑出的高手又豈會輕易被人狙殺?乃是他們那位好友謀殺了岳、蔡兩位祖師后擔心二人來尋自已的事有人知道底細早晚會尋到自已頭上來同時他對那部武學奇書仍垂涎不止於是又生毒計!」
在場群雄雖然許多都是江湖草莽可是陰謀詭計見多了方才便聽他說過是那人一手導演了正邪大火拚此時聽吳天德一說盡皆屏息靜聽。
吳天德道:「那人先修書一封投書黑木崖說道華山劍派得到了昔年與明教有仇的一位高手遺著其中所載儘是克制日月神教諸般絕學的秘技華山派正邀集五嶽劍派高手齊上華山學習準備對付日月神教。
諸位日月神教在中土傳承也有五六百年了作為武林中一大教派各朝各代時不知同多少高手有過糾驀如果真有人創出克制教中種種武學的秘笈試問如何會不緊張?就是在坐各位如果說有人專門研究出對付貴派種種武學的方法也必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吧?」
台下眾人齊齊點頭如果有人告訴自已別人擁有一部專門克制本派武功的秘笈那是無論真假都要一探究竟的否則闖蕩江湖可真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
任盈盈聽到這裡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傢伙又開始胡扯了不過扯得倒還合理這一來日月神教夜探華山就可以博得一大片同情心了。嗯自已還得好好聽聽回頭幫他圓謊造那假手札時可別穿了幫。
吳天德道:「那個大奸人知道這信被日月教主得到是無論如何都要來華山一探究竟的於是他又聯繫五嶽劍派說日月教欲對華山派不利要各派去華山救援。各位那時日月教與五嶽劍派尚無仇怨實無攻打華山的必要但那個大奸人在武林中德望甚高五嶽劍派的前輩們對他的話怎能不信於是紛紛派遣高手赴援華山」。
眾人都想那時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尚無嚴重過節可是那人一說五派便盡皆信了德望如此之隆那會是什麼人?投向少林、武當兩派掌門身上的懷疑目光越來越多。
可憐這對和尚老道一向自詡修為高深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這時面對千百雙懷疑的目光也如芒在背越的不自在起來。只是別人既存了疑心他們神色不自然便被當成心虛神色自若便看成故作鎮靜總之是已被當成了那大奸人的後代。
吳天德嘆道:「那人使的好計日月神教派遣十大高手上山本來只是半信半疑想查明事情真相如果確有克制本派武學的秘笈那就只好將它毀去或搶走了。只是他們剛剛到了華山那大奸人就搶在他們前面上山對埋伏在那裡的五嶽中人說岳、蔡兩人前輩剛剛回山遇到日月神教十大長老已然被殺了。
五嶽劍派的高手信他自然勝過早起摩擦隔閡的日月神教這時十大長老摸上山來看見五嶽劍派都在華山自然信了那封信中所說五嶽劍派正在學習克制本教武功的秘笈的話這一動起手來五嶽劍派縱然原來還有些懷疑此時也再無疑心了雙方混戰一場從此結下冤讎只是那大奸人機關算盡趁亂還是沒有找到那部武學奇書而且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已也卷了進去導致五年後正邪大火併他自已也送掉了性命!」
吳天德說完這些話長長吁出一口氣:「瞎話終於編完啦!」
任盈盈站在他旁邊忽地哆嗦一下暗想:「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這個傢伙為達目的連一百年前的死人都要拿來利用太可怕了!」
眾人聽得義憤填膺見他話聲一頓已群情激憤地叫道:「那人是誰?吳掌門那個卑鄙無恥的大奸人到底是哪一派的?」這些人中更多的便是嵩山、華山等五嶽劍派的弟子。
吳天德稍頓了頓緩緩側過頭去望著左冷禪微微一笑左冷禪頓覺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他怎麼笑得如此「奸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