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洞房花燭
用過晚膳,肖文卿不顧趙家母子的反對,端著碗筷盆子去井邊打水清洗,趙明堂給自己的馬喂糧草,趙母見狀邊便督促兒子洗浴。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怎麼可以不把自己清洗乾淨?
肖文卿梳洗過後磨磨蹭蹭地回到西屋。趙明堂已經背對著她坐在床頭的長桌邊,對著一面大銅鏡弄自己的臉。肖文琴見了微微一愣,這沉默寡言的武夫居然有這種小癖好?
「大人,你在做什麼,需要我幫忙嗎?」肖文卿彬彬有禮地問道。
「不用。」趙明堂沉聲道,「你先上-床吧。」他微微側了一下身子,通過明晃晃的銅鏡查看肖文卿。
「是,大人。」肖文卿輕輕走到床邊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新婚夜。由於預知夢的原因,她知道今晚自己馬上要面臨什麼事情了。要讓還很陌生的夫婿撫摸自己的身子進入裡面嗎?會不會很疼?昨夜春麗姐叫得好慘,趙明堂的身形也比姑爺何俊華壯碩一些,她會不會更痛苦?預知夢中的一個小片段里,她也是疼得落淚了。
對著鏡子弄了一會兒,趙明堂快速把桌子上的一些東西放進下面的抽屜里,順手鎖上,轉身道:「文卿,這一切都是我兄弟和我娘的主意,委屈了你,我代他們對你說對不起。」
肖文卿趕緊起身上前兩步微微躬身,道:「大人別這樣說,要不是許大人許大嫂和娘救了我,我已經被賣進青樓了。」
賣進青樓?
趙明堂頓時眉頭深皺,劉知府千金、何家大夫人好殘忍的手段!
「你身上的傷可塗了葯?需不需要請個大夫看看?」趙明堂道,仔細打量他的新婚妻子。她取下了髻上的木簪和絹花,光可鑒人的烏黑長發如瀑般披散在身後;她臉色蒼白,左邊臉頰的紅腫依然還未褪盡,右臉頰那一指長的細疤痕很顯眼,看得他感覺刺眼;她雙肩削瘦,身形窈窕,換下租借來的新娘嫁衣穿上一件半舊不新看起來就有些寬大的藍布交領襦裙;纖腰束著深藍色的腰帶,她雙手交握在腰部,顯得很是緊張。
「回大人,我除了膝蓋別處都沒事了。許大嫂給了我一瓶跌打損傷消腫止痛的藥酒,我已經擦了。」肖文卿恭恭敬敬地說道,把趙明堂當作自己的主人對待。雖然他已經是她的夫婿了,可是除了知道他沉默寡言外冷內熱外,她對他別無知曉,譬如那天半夜,他穿著黑衣蒙著臉,背著長劍在御史府後花園突然出現。
趙明堂皺皺眉,道:「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你說話別這樣恭恭敬敬。」
「是,大人。」肖文卿道,大膽地抬起頭打量趙明堂。他五官還算端正,眉粗,大眼,鼻直口方,左額角有一塊銅錢大小的不規則暗紫紅色胎記,右臉頰有一條一指長的肉色猙獰刀疤,他身形頎長矯健,並非五大三粗。
發現被肖文卿認真打量,趙明堂轉過身去,道:「天色不早了,你上-床安歇吧。」這個少女冷靜睿智,觀察入微,他不想被她有所發現。只是他們已經成為夫妻,以後每隔幾晚就會同處一室,他的秘密能守住多久?
肖文卿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大人也該歇息了。」說著,她走到床邊,熟練地把疊好的被子鋪開。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可是……
趙明堂走出去搬回來一張長板凳,道:「文卿,你上-床睡。」說著,他和衣側身躺在長板凳上,頭枕在胳膊上,曲起雙腿就此睡了。
肖文卿望著他背對自己的身影,不知道是要鬆一口氣還是要鬱悶。猶豫了一會兒,她低聲道:「大人,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小姐洞房花燭夜第二天,何老夫人的一個貼身管事媽媽就過來取落紅帕,不知道許家是否有這個規矩。
「文卿,你我還不了解,不急著洞房。」良久,趙明堂悶聲說道。
肖文卿感覺膝蓋有些脹痛,便走到床邊坐下,她遲疑了一下,羞赧地提醒道:「娘可能要驗看新娘落紅。」她想,年輕處-子價格高,牙婆肯定在買賣她的時候表明她是處-子了,婆婆也必然在意這個。
屈身躺在長板凳上的趙明堂頓時身子一僵,沉思之後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儘管上-床安歇。」還不是行夫妻之禮的時候!
肖文卿聞言,便道:「一切有大人決定。」她抱起床上另一條幹凈的薄被緩緩走到趙明堂身後。
趙明堂聽到她輕緩的腳步聲,不由得渾身肌肉緊繃起來。習武之人不輕易讓人從背後接近自己。
「大人,雖然已經入夏,但夜晚還是有些涼,大人還是蓋條被子吧。」說著,肖文卿將手中的被子慢慢蓋到趙明堂的身上。
趙明堂看到今天床上有兩條被子,便接受了肖文卿的好意。「文卿,你驚嚇了一天,快些休息。」他說道。肖文卿是一個大意外,他需要好好考慮她和自己的可能性。
「是,大人。」肖文卿說著,返回床邊,脫去外面許大嫂借給她的一套衣裳,鑽進被窩裡。
洞房花燭夜的紅蠟燭是不能吹的,只能讓它燒到盡頭。紅燭爆出幾朵火花,肖文卿和趙明堂夫妻倆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睡在長板凳上,誰也不說話。
房中靜悄悄的,肖文卿隱隱聽得見趙明堂的呼吸聲,他的呼吸綿長,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她翻了一個身,側躺著面對他,隔著床帳觀察他的身影。這個男人可以託付終身,可是能夠託付所有的感情嗎?她從小就渴望有一個男人如自己父親寵愛母親一樣寵愛自己,這個男人做得到嗎?
肖文卿輕輕嘆口氣,自己得隴望蜀變貪心了。她原本是一個簽了賣身死契的丫鬟,能夠變回平民並有幸嫁給一個男人為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她不該多想,要安安靜靜做個孝順媳婦,賢妻良母,等到將來有機會回家鄉尋親。
「文卿,你還沒有睡?」肖文卿以為已經睡著的趙明堂突然問道。
「大人,對不起,文卿讓你受罪了。床很大,你還是上來睡吧。」肖文卿趕緊道,裹著被子往裡床挪動。一個大男人蜷曲著睡在長板凳上一定渾身都不舒服。
「不用。」趙明堂道。作為一個習武之人,他這點睡功還是有的。
「大人……」肖文卿認真道,「你我已經是夫妻,請不要有所忌諱。你上-床休息吧,讓夫君睡得不安穩是為妻的錯。」
「文卿,你也睡不著?」躺在長板凳上的趙明堂很平靜地說道,「文卿,你原籍哪裡?父親何人?」
肖文卿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本是西陵長河鎮肖家村人士。父親名諱肖逸雲,早年亡故,家中還有母親和差我六歲的弟弟。」她現在成為一個男人明媒正娶的妻,應該沒有辱沒祖先在意的名聲。
西陵郡長河鎮肖家村肖逸雲……
趙明堂默默記下,繼續問道:「你為何成為丫鬟?」
「先父……」肖文卿頓了頓,悲傷道,「先父是康慶十八年的進士,被皇上放到昌興為知縣,我和母親隨同前往,昌興山窮水窮,公務繁忙,先父積勞成疾不幸病故。我和母親還有弟弟扶棺返鄉。途中遇到流寇,我和母親弟弟失散,被人伢子發現,從此被連續轉賣,最後成了合法的奴婢。」
難怪她有著丫鬟所沒有的文雅氣質,原來她父親是進士出身的知縣。
趙明堂聽得精神一振奮,心中快速為肖文卿謀划未來。
「你很想回鄉尋親是不是?」趙明堂問道。
「是。」肖文卿語氣略微嗚咽嗚咽起來,「我無數次在夢中回到家鄉,看到我的母親和弟弟。」
「以後我陪你去長河鎮肖家村尋親。」趙明堂道。如果他要讓肖文卿成為他真正的妻子,肖家村是必須走一趟的了。
「真的?」肖文卿頓時又驚又喜,她已嫁為人婦,如果沒有婆婆和夫婿的同意她不能回鄉尋親。
「嗯,只是不能確定什麼時候。」趙明堂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
肖文卿伸手擦去眼角情不自禁流落的淚水,感激道:「只要大人同意,什麼時候都行。」她只記得家鄉的名字,完全不記得家鄉在哪裡了。
肖文卿對趙明堂的貼心有了一些認識,便真誠道:「大人,長板凳無法安睡的,你還是上-床來吧。」兩條被子,兩人一人一條,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趙明堂沉默了良久,道,「暫時就這樣睡吧。」這個妻子他需要多相處才能信任。
肖文卿無奈,只好道:「既然大人意已決,我就不多勸了,你請早點安歇。」說著,她又翻了一個身,清空自己的頭腦努力讓自己安睡。
從昨晚她就憂慮悲傷悔恨絕望,今日又萌生死意到絕處逢生忽然嫁人為妻,她情緒激烈波動,身心都疲憊到了極致,夫婿雖然有秘密,但人很厚道,可以託付終身,於是她放寬了心,迷迷糊糊就此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