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蛻變
調養兩月有餘,又同贏天養正經過了一段神仙眷屬的日子,被他真真的寵在手心上,阿九氣色極好,臉頰紅潤,眼角眉梢透著滿足幸福般的神采,旁人一看便知她過得極是舒心。
本來阿九打算去見莫昕嵐,誰知剛會齊王府,還沒在王府過夜,昭武帝就讓人把他們叫進宮去。
昭武帝把一大堆內閣呈上來需要皇帝批複的摺子扔給贏天養后,一個人優哉游哉得叫了幾個以前的屬下飲酒作樂。
齊王被這些摺子困了整整三日才勉強處理完,不過他還得同內閣六部大臣商議一些政務,根本沒空陪阿九去見莫昕嵐。
「我自己去也成。」阿九給揉著腦袋贏天養送了一杯參茶,掃了一眼推擠如山的奏摺,「皇上真打算全然撂開手?」
昭武帝完全只享福,不理國政,雖然他信任齊王,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最近兩日送上來的彈劾摺子佔了大多數,風聞奏事的御史們沒少對齊王口誅筆伐。
天知道贏天養也想推掉政務,然沒昭武帝臉皮厚。
「皇上知曉我放不下,捏著我的短處。」
贏天養拉著阿九的手,咬牙切齒的憤憤不平,「他不在意江山,我沒他心寬,被他一捏就是二十多年。」
昭武帝給贏天養兩個月休息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像陛下這樣得可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哪個帝王不專權,生怕別人分去一丁點的權利,怎麼輪到陛下卻是只求自己快活?」
「都是我慣得他!我看過陛下以前批得摺子,合情合理,頗有明君風範。」贏天養恨恨的握了握拳頭,「怨我一時心軟,縱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結果……哎,當年我怎麼那麼傻?!」
阿九強忍著笑,真沒見過這對顛倒過來的父子,兒子專為老子收拾亂攤子,怕是千古未有。
「莫昕嵐不足為懼,她逆天改命的秘密荒唐得很,阿九你聽過就算了。」
「這麼說放我自己去?」
阿九指了指桌上摺子,一會閣老們還要過來商議封賞的事,到時一準唇槍舌劍的熱鬧得很。
昭武帝和齊王都不是刻薄寡恩的主兒,對跟他們拼殺至今的屬下將領都給予了厚贈,齊王不會按照昭武帝是人都封爵,封爵的人數不會少了,在造就出一批的世襲勛貴,剛剛有點話語權的文臣肯定不幹。
「我把莫昕卿也關了進去,大長公主同岳父說,遠嫁了莫昕卿,岳父應該不知詳情,雖然莫昕卿掌握得復國餘孽情報不值得一談,但她若是死了,以後萬一岳父知曉了,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有些彆扭。對你們父女感情不利,遂我想著就讓她在天牢里關著算了。」
贏天養終究是顧忌莫冠傑,對莫昕卿手下留情了,不過一直關在不見天日的天牢里,對一向頗有雄心壯志的莫昕卿來說比死更恐怖。
阿九舔了舔嘴唇,「你怕我被莫昕卿害了?我就是去見莫昕嵐也不至於自己去天牢走一趟啊,天牢陰森森的,我可不想做噩夢。只讓人把莫昕嵐帶出來就好。懷王到底是過繼出去的,同太子關係一直不親近,懷王本事不大,訓斥一頓榮養起來也可堵住宗室的嘴,省得這群宗室皇族人人自危,整日得鑽營,我爹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昭武帝對宗室一向沒感情,齊王贏天養陪著阿九休養身體誰都不見,大長公主又自家事都忙不過來,哪有空理會宗室?
這群人便盯上了註定能影響昭武帝的莫冠傑。
莫冠傑沒齊王霸氣說不見就不見,他得上朝,得去衙門,所以幾乎每日都會碰見懇求他向昭武帝進言同逆賊無關的宗室。
「懷王畢竟在帝都鬧了一陣,不懲不足以負重。訓斥奪了世襲就是,降為侯爵,過不了幾代他這支不會再有爵位了,除非他後代有極是優秀的人才冒出來。」
贏天養今非昔比,一句話決定了懷王和莫昕嵐的未來。
宮殿門口人影晃過,不大一會一名內侍畢恭畢敬的跪在門口,「回齊王殿下,貴妃娘娘讓人送了她親手做得各色點心,說是……請王妃殿下嘗嘗味道,還有哪處不合胃口。」
見贏天養閉上了眼睛,阿九主動道:「端過來吧。」
「哼,我聞不得點心的甜味兒。」
贏天養起身對跟前的內侍吩咐,「拿著摺子。」
「總不能讓首輔他們等我,我先去一趟文華殿和外祖父通通氣,爵位不能不賞,人數也不能太多。」
他向阿九展露一個笑臉,示意自己沒生氣,然而他走路時大幅度擺動的袍袖證明他還是介懷的。
阿九無奈的搖搖頭,各色點心擺了一桌子,樣樣精緻,讓人垂涎欲滴,貴妃不可謂不盡心,然而該享用得人卻避如蛇蠍。
他們去莊子上逍遙也是不想參與冊貴妃的儀式中去,畢竟在皇家的玉蝶上齊王贏沐是放在貴妃沐氏的名下的。
按禮數親子該迎生母入宮,且晨昏定請。
貴妃不指望兒子能原諒自己,不敢輕易出現在兒子面前,只能借口給阿九送些吃食。
「你去給貴妃娘娘回話,點心我留下了,謝她一片好意。」
「是。」
就沖貴妃把繁重的宮務接過去,替阿九做了惡人,又勸解大長公主逐漸交出沐王爺留下的人脈,阿九就不能把她的一片心意扔出去。
廢太子的生母曾經的皇後娘娘,在貴妃進宮沒兩日就上吊了,廢太子妃亦服毒自盡,外面都說貴妃乾淨利落得處置了她們,亦有人說貴妃是在報仇泄憤。
阿九掌宮的時候,她們還活得好好的,換了貴妃,立刻上吊以死謝罪,貴妃把殘忍弒殺的名都背在自己身上,如贏天養所願,乾淨,善良,公正,仁慈等等諸多美德印在齊王妃阿九身上。
這份情,阿九不能裝作看不到,不能不領。
玄而又玄的逆天改命,阿九本能不想讓贏天養聽,畢竟她有前生的記憶,知道什麼是穿越,什麼是重生……神神叨叨的莫昕嵐指不定懷著怎樣的秘密。
贏天養放她單獨去見莫昕嵐整合阿九心思,不過阿九出行身邊總少不了贏天養布置下的諸多侍衛,和有功夫,能辨識各種毒藥的女人。
也不知他從哪裡找來得全才女保鏢。
「阿九,你這是要去哪?」
「見過貴妃娘娘。」
貴妃一手扶起阿九下蹲的身體,仔細端詳一番,滿意點頭:「看著比過去氣色好了不少,身體調養得如何?湯藥還在用?」
真是句句關心阿九,而且隱含著赤城。
「我很好。」阿九低垂眼瞼,「正準備出宮去看看懷王妃,王爺方才說削懷王為侯爵,除世襲鐵劵。」
「輕了,就算留他一條命,貶為庶人已經是開恩了。」貴妃搖搖頭,「你們太高看宗室了,除了舅舅留下的皇子王爺外,那些姓贏得宗室都是舅舅得了天下依附過來,早除了五服,不是想贏家看著厚實一點,舅舅根本不會白養著他們。就算懷王承嗣的二舅舅,去得也極早。」
「王爺不願再聽議論,好不容外面安靜了一些。」
阿九首次感覺貴妃應該是贏天養的生母,其實他們下手都是極狠辣的,相反昭武帝更陽光,更仁厚。
同時暗暗鬆了一口氣,貴妃沒問點心的事兒,阿九見貴妃平靜豐潤的臉龐,這兩個月貴妃處理了很多事兒,氣色倒也比以前更好,人精神了不少。
阿九看不出貴妃又不悅哀傷,怕是貴妃早就曉得贏天養碰都不碰那些點心,不過以後她還會繼續送。
「也罷,莫昕嵐總是你爹的嫡長女,她真落魄成庶人,你臉上也不好看,你爹指不定得留下苛責無視原配嫡女的名聲。」
貴妃看了一眼文華殿方向,宮中能瞞過她的消息不多,自然曉得齊王去同閣老們商量國政了。別看進宮一月有餘,貴妃把宮裡上上下下梳理了一邊,宮中井然有序。
「天養肯定不放心你,我陪你一起去見見莫昕嵐,萬一有事,我也能幫上你一把。」
「只是去見見,不用麻煩貴妃。」
「我是她長輩,又是暫攝六宮的貴妃,足以壓著莫昕嵐,你雖然是齊王妃,身份是貴重,可有些話不好直說,同她拌嘴對你名聲不好。」
誰讓阿九再貴重也只是繼室所生,佔據上風的莫昕嵐總能壓一下阿九。
「我……」
阿九被貴妃直接拽上了轎輦,挽著阿九的手,貴妃笑盈盈的說道:「大不了我不言語,都聽你的。」
她們之間何時這麼親近了?
阿九覺得她似變了一個人,沒了對陸江的愛不得,沒了陸凌風的牽制,入了宮之後,昭武帝對她很敬重,上頭也沒壓著她的人,她行事越發洒脫隨心所欲。
貴妃出行,自有人在前開路,又有宮中侍衛清場,從宮中通向天牢的街道寂靜無聲,百姓早已經驅散了。
阿九盯著漂亮精緻的綉文看,努力忽略貴妃的熱切目光,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坐如針氈,以前昭華郡主還好對付,成了貴妃突然間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你別怕。」貴妃抬手把阿九頭上的點翠梅花簪扶正,「我再不會請你排解我和天養之間的糾葛恨意了。」
「這些罪,這些孽都是我該承受得,天養對我越是冷漠,疏遠,我反倒心裡痛快些,不至於讓那個聲音時時刻刻在我耳邊問著……我是怎麼把兒子弄沒得,親生得都分不出來。」
阿九能感覺到貴妃的痛苦,在這事上她卻不能說一句,「您就當王爺長大了,事業為重,不能在身邊盡孝吧。」
「你記得提醒天養,這段日子多注意些,我猜陸凌風很可能會被陸江派回帝都。」
「他怎麼敢回來?」阿九驚訝的張了張嘴,「他為了逃命,連陸家人都顧不得,就是陸江下死命令,他也不敢離開東遼故地一步才對。」
「我不是還在嗎?陸江以為我對他將近三十年母子情分,就算見到陸凌風,也不會害了他,只有陸凌風才有機會打聽到消息,解救陸家人。陸江不敢肯定陸凌風是他的兒子,所以他不在意陸凌風死活,其實就是他兒子,陸江也不會在意。」
該說最了解自己的人是仇敵嗎?
貴妃道:「天養對陸凌風心結不小,不過我打算拿著陸凌風調來陸江,我說得話,天養未必肯聽,你提醒他一聲我不會忘了誰才是我的親兒子,在我寵溺陸凌風時,他在受苦受難,我有多愧疚天養,就有多恨他們父子。」
「小心為上。」阿九隻能說這一句了。
「陸凌風是我養大的,他的脾氣秉性我一清二楚,他不會同陸江一條路跑到黑,天養制定得對東遼故地圍而不攻的計策是正確的,水陸全部掐死,東遼故地百姓怨聲載道,以陸江那點人手根本無法掌控全局,他也沒功夫真正把東遼故地治理好。畢竟他再美化自己也無法掩蓋他導致東遼滅國,誅殺東遼皇族的罪行。」
「陸凌風看得出陸江只是強弩之末,隨時都有可能崩潰。而他更沒能力繼續陸江的事業,還想太平富貴也只能冒險來帝都求求我格外開恩了。」
「這些年我很疼他,事事順著他,他以為自己是無辜的,我如何都會顧忌一下養大他的情分給他一條活路。」
貴妃抿了抿髮鬢,眼裡閃過一絲玩味。
阿九對完成蛻變的貴妃深感佩服,「我同王爺不會壞了您的計劃,王爺也想早日平叛。」
轎子停下,內侍在外稟告,「到了。」
貴妃壓住阿九的手臂,把一個紫檀木盒遞出去,「傳我的命令,提審莫昕嵐。在她進門前,把她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給搜一遍,任何首飾,飾品都不許佩戴,衣服也讓她重新換過。」
「遵命。」
內侍領命而去,貴妃才讓阿九出轎子。
「不至於這麼小心吧。」阿九陪著貴妃向天牢衙門走去,「她應該只是有話說。」
「阿九,記得我的教訓。」貴妃很鄭重的說道:「正是因為我過於相信自己,才給了陸江可乘之機,別小看任何一個人,你是天養的命,沒了你,他會瘋的,所以你記得你的性命很重要,別讓自己輕易涉險。」
ps這不是洗白郡主,她同兒子的關係一輩子冷淡下去,不過總不能讓她不能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