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二前世(一)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同你說了不要再來了嗎?還是你是聾子,是傻子?不明白我說的話?」空曠陰暗的宮殿內,幽深的角落,少年聽見玄窗被打開的聲音,眉頭一皺,帶著點不耐煩的聲音便脫口而出。
來人先是低低咳嗽一聲,便柔聲道,「來看看你。」
「我不需要!假惺惺的,楚家人都是這麼令人噁心嗎?戲子都沒有你們演技好吧?」那少年豁然轉過頭來,眉目間全是赤-裸裸的恨意和鬱氣,他眼神冰冷的把來人從頭打量到腳,隨即就是惡毒一笑,「不過好歹楚家人還生得不難看,想必你們的身子有很多人會喜歡。」
來人並不介意少年惡毒的語言和難以掩飾的厭惡,只是輕輕蹙了蹙眉,在離少年不遠的地方長袖一甩,便清理出了一塊乾淨的地板,盤腿坐了下來。
少年又是諷刺一笑,「嫌棄這裡骯髒又何必屈尊降貴呢?你們這些人可真讓人噁心又討厭。」
但是任由少年怎麼說,來人都不為所動,「你的腳受傷了,先上點葯吧。」
說完,他便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住了少年的腳踝。
少年被那隻冰涼的手激了激,抗拒的掙扎了一下,那人雖然看起來病殃殃無力的很,卻偏偏讓他掙脫不得。少年懶得繼續浪費力氣,乾脆撇開頭不去看了。
見到少年只是撇著嘴角不動了,這青年就滿意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少年的腳踝上,那點笑容就漸漸隱下去了。
少年那隻腳踝上拴著一條拇指粗的鐵鏈子,這鐵鏈子乃是千年玄鐵所鑄,刀劈不斷,火燒不融,沒有鑰匙更本打不開,堪稱稀世珍寶。最寶貴的一點便是,這鏈子還能讓人無法聚集內力,對於內家高手來說簡直就是災難。可是它現在卻成了禁錮一個少年的囚具。
鐵鏈和少年皮膚接觸的地方已經紅腫糜爛,暗紅色的鮮血讓鐵鏈顯示出一種不詳的色彩。少年卻沒事人一樣,只是看著屋頂發獃。
青年不知怎麼的,心口突然閃過一陣尖銳的疼痛,他不知所措的感受著身體里傳來的陌生之感,這和他疾病纏身時的疼痛感覺完全不一樣。
「看夠了嗎?滿意了嗎?」少年不耐煩的呵斥。
青年回過神來,抿了抿唇,掏出一個瓷瓶,清涼的藥膏一點一點抹在了少年的傷處。
少年的眉眼也一點一點柔和了一些,雖說還是對青年沒個好氣兒,至少也不再惡言相向了。
「今天,我教你下棋吧。」青年把少年的足放下,想了想,又掏出一塊帕子,把少年赤-裸的雙足包了起來,這才滿意了。
「沒興趣!」少年看都沒看他一眼。
青年也不失望,自顧自在地上擺出了一塊畫著格子的布,又從袖子里掏出了兩盒墨玉和白玉做的棋子,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一邊耐心十足的講解著。
少年心不在焉,卻也用餘光注視著青年的手指,像是在發獃。
空曠的大殿只有一個略帶沙啞的男音輕輕在響動,間或幾聲怎麼也忍不住的咳嗽聲。
很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大理石的地板很是寒涼,這殿內卻連一張椅子也沒有,青年的咳嗽聲越來越頻繁,聲音也越來越低。
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你是傻子嗎?明明就是一個病秧子,還來陪一個階下囚坐地板,你想死嗎?」
青年溫和一笑,「無礙。」
少年又忍不住暴躁了,「滾!你們楚家人都是神經病,離我遠點!你為什麼要來?是不是你們所有人都要把我當傻子?」少年越來越憤怒,腳上鐵鏈叮噹作響,鮮血又順著足滑落下來,染紅了足下的帕子。
青年看著已經陷入癲狂的少年,心中一緊,「我走,我走,你別傷了自己,我馬上走。」青年有些慌亂的站起來,因為腿軟還忍不住踉蹌了一下,他看著少年如同困獸一般的哀嚎,仿若受傷的豹子,野蠻,美麗,鮮血淋漓。他的心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青年收拾好了一切,抹去了所有他曾經來過的痕迹,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推開玄窗消失了。
大殿內只剩下少年野獸般的怒吼,隔著老遠,青年運起不多的內力,越過了牆頭,還隱隱約約能看見這大殿外門層層把守的禁衛軍,甚至連他們說的,「裡面的人又在發瘋了。」的話,也聽得清清楚楚。
青年摸著心臟,眯了眯眼睛,他只是對他侄兒不惜一切也要強行囚禁的人有些好奇罷了,可是為什麼這麼難受,為什麼這麼難受呢?他的心好難受。
青年臉色越發的蒼白,終於彎著脊背,狼狽的離開了。
荒蕪的偏殿又平靜下來,後宮里的人只是隱約知道,那個守衛森嚴的偏殿里似乎是關押著一個極為危險的人,皇帝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那裡。當然,除了一個人,除了,那位最受皇帝寵愛的蘇公子。
誰人不知,這個不過登基三月的新皇最為寵愛蘇公子,那蘇公子也是個妙人兒,不但是新科狀元,更是文士無雙,堪稱文曲星下凡。
這蘇公子才名遠揚,容貌更是無可挑剔,一等一的好,惹了多少女子,甚至出色男子的仰慕。但是蘇公子偏偏只對新皇一個人死心塌地。
世人除了對於蘇公子的性別有些無奈,但是沒誰不承認他和新皇乃是天造地設的一雙,至於曾經卑微奉獻一切的黎世子,不過是二人中間的一塊絆腳石罷了。除了讓這兩位更加恩愛,無端的惹人厭惡之外,誰還會記得他?
這一天,寂靜的偏殿又一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黎哥哥。」怯怯的嗓音,濕漉漉的眼睛,柔弱的身段,天真純良可愛的臉頰——大名鼎鼎的蘇公子。
那沉默坐在一角的少年只是眯了眯眼睛,驟然被打開的大門照耀進來的光給花了眼。
「黎哥哥。」那怯怯的妙人兒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見少年沒搭理他,就是一臉的委屈,難過的快要哭出來了。
「你這人怎的這麼不識好歹!蘇公子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就是這種態度嗎?」跟在蘇公子身後的侍衛看不下去了,只覺得裡面那人當真可惡的很,居然讓蘇公子傷心了。
少年冷嗤一聲,神色說不盡的嘲諷。
「你!」那侍衛大怒,就想去教訓這個不識好歹的人。
「別,別這樣。」蘇公子趕緊弱弱攔住了那侍衛,「黎哥哥生阿銘的氣了,黎哥哥不原諒阿銘也是應該的。」
「蘇公子,您就是太善良了,那種人,就該是死了才好。」
少年已經閉目養神去了,他怕他再多看幾眼就要吐出來。
「讓阿銘單獨和黎哥哥說幾句話吧。」蘇公子可憐兮兮的請求。
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人出去了。
大殿里只剩了兩個人,蘇公子臉上終於沒了柔弱神色,而是撇了撇嘴,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落入塵埃的人。
「好哥哥,在這裡住的還好嗎?」蘇公子在少年身前踱步,臉上帶著滿滿的蔑視。
少年沒有說話。
蘇公子也不介意,「說起來,我還得感謝黎哥哥你對我這麼多年的照顧呢。可惜啊,錦鈺哥哥只喜歡我,你這個對他糾纏不休的人,他從來就是厭惡的很的,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哦。」
少年睫毛顫了顫,拳頭握緊了。
蘇公子終於見到少年有了反應,又是得意一笑,俯下身來,一隻手輕輕落在少年的肩膀上,似乎在為少年拍去肩膀上的灰塵,「謝謝黎哥哥這麼多年對阿銘的照顧哦,既然已經照顧了這麼多年,那就繼續好不好?」蘇公子似乎很是開心,居然咯咯咯的笑起來,那笑容彷彿令天下的花兒都開了似的。
少年渾身發起抖來,他能夠感覺到,他體內好容易才聚集出來的能量再一次消失了,就同那曾經的許多年一樣,再一次消失了!
「是你!」少年牙關打著顫,眸子里滿是紅血絲,「是你!」少年的聲音尖銳刺耳,讓蘇公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不過那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了,蘇公子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掩唇笑了,「黎哥哥在說什麼呢?阿銘怎麼聽不明白呢?」
「你怎麼不明白?」少年神色猙獰,「這麼多年了,你還說我的能力不是因為你而沒有任何進展?」
「黎哥哥你在說什麼啊?」蘇公子連連後退幾步,似乎被少年可怕的神色嚇著了,眼眶居然就有點紅了,「阿銘知道,黎哥哥你天賦異稟,可是你那神奇的能力實在是太廢物沒用了。阿銘知道你想憑藉你的特殊能力吸引錦鈺哥哥,可是你的能力太糟糕,根本幫不上錦鈺哥哥什麼忙。」
「賤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少年揮舞著手臂迫近蘇公子,卻被腳踝上鐵鏈限制了自由,只留下一串殷紅的腳印。
「黎哥哥!」蘇公子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惶恐極了,「阿銘知道黎哥哥你很傷心,阿銘也很傷心啊,黎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對阿銘,阿銘做錯了什麼?」
「黎希!」大門被憤怒的踢開,發現猙獰的少年和跌倒在地傷心哭泣的小可憐,新皇眼中疼惜憐愛一閃而過,幾步過去抱起地上的人,隨後就是怒火萬分的看著少年,「賤人!你居然敢傷害阿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