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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東宮今日安靜得嚇人,直至陛下那裡的禁足令下來,更是安靜得仿若無人之地。
書房裡,外面天已經大黑了,仍然還是沒有點燈。
直到現在,太子都還沒恍過神兒。當時他嘴裡雖是說自己沒想撞晉王,可到底怎麼撞了上去,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熙帝那邊查清楚結果的同時,太子這邊也收到了消息。其實再說詳細點是兩邊的結果是同時報上來的,因為皇后那邊也著人去看了。
確實什麼異常都沒有,場地和馬都沒問題,讓太子想給自己找個借口都無法。他只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遍遍想著,想到最後頭疼欲裂仍然沒有結論,最後只能歸咎於自己一時昏了頭。
「殿下,奴才把燈點上?」一直陪著太子在黑暗中站了近一個時辰的陳起突然開口了,邊說邊去燃了燈。「奴才相信殿下一定不會如此行為的,定是晉王那裡出了什麼幺蛾子。」
陳起的口氣很自然,不像是勸人反而像是訴說一個事實。
「你也覺得孤很冤枉?」
屋中亮了起來,陳起點點頭,「殿下不可能會行使如此拙劣的手段,這不是上趕著給自己找事嗎?奴才雖愚笨,但也懂在這種場合下,殿下是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讓晉王受傷的。」
太子突然就鬆了一口氣,似乎聽到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完全心安。
「可是——」
「說。」
「奴才當時也在場,很明顯能看到是殿下的馬突然加速就撞了過去,在旁人眼裡似乎也是如此。」
陳起望著太子難看的臉色,又繼續說道:「所以奴才覺得事情很反常,推斷一件事物的真相最基礎的就是看誰得利,毫無疑問,這件事晉王才是得利者。可要說晉王怎麼才能讓殿下的馬眾目睽睽之下撞了自己,奴才真是想不透。」
說來說去,事情又回到了起點,這是一件大家都想不通的問題。
……
「其實也沒什麼,孤王就是讓自己的馬停了一下。」
晉王府中,晉王臉色蒼白卻難掩得意。
幕僚陳大先生愕然,「停了一下?」
「這就是個突起的念頭,那麼好的機會突然降臨在孤王面前,孤王怎麼捨得不去把握!」
說時容易,做時難。
那麼高速奔跑的情況下,晉王能讓自己馬停那麼一息時間,又往前跑去。不光需要有過人的騎術,精準的眼光,還得有決絕的心。
過人的騎術是控馬,精準的眼光是掐算的出自己與太子之間的一個時間差。一個馬身的距離,本就是一息之間的事,可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晉王居然能利用起來。並且全然把自身安危拋之腦後,就是為了把住那一點的機會,這就是一顆決絕的心。
不得不說這晉王是個難得的人才,有決心有魄力,有大智慧。
陳大先生滿臉讚許,「殿下雄才偉略,必定心想事成,所想不空。」
「這下他們可都不用盼著孤王回封地了,在孤王腿傷好之前,看誰還敢提此事。」
「殿下英明。」
***
景王府這邊也收到了消息,卻晚了一日。
其實這晚了一日也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的,按著遞信一般的速度,八百里加急也得跑上好幾日。能一日就收到相隔幾千里之外京城的消息,不得不讓人驚嘆其迅捷。
因著景州距離與京城太遠,景王當初可是費了不少心思,飛鴿傳書比馬速度快,但距離太過遙遠,一路千山萬水說不定哪會兒鴿子便被其他猛禽吃了。為此他專門派人到處尋找其他法子,花了極大的代價才得到了一個訓鷹送信的秘法。
花代價得到秘法暫且不提,訓練了這麼多年,也就成了兩隻。其中費了無數心血,可效果也是極其顯著的,一般從京城那裡過來消息,一日既可到,有兩隻完全夠用了。
「殿下您覺得此事,是有意還是無意?」
景王府在這件事中的作用極小,也就是引導了一下,本想是把池水攪混,卻沒想到效果出乎人意料。
簡直不敢令人置信,黃覃看到消息后都呆住了,真不知道該感嘆是晉王運氣太好,還是太子太過倒霉。
景王撇了撇茶上的沫子,啜了一口道:「可是無意,也可是有意。不管如何,晉王想留在京里的目的是達到了。」
「所以如今算是皆大歡喜了?」話說完,黃覃失笑:「看來唯一不樂的估計就是太子那邊。」
景王沒有說話,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茶盞,「先盯著吧,那邊越亂,我們這邊越有利。」
他又對站在一旁的常順說道:「給那邊去信,讓楊輝盯著些。這兩處斗得越厲害,我們才能坐山觀虎鬥。」
「是。」
常順話說還沒落下,景王便起身離開了,比常順直起腰的動作還快。
「殿下這是急著去哪兒啊?」黃覃愕然。
常順捂著嘴,輕咳了下,「當爹了和不當爹的時候,自然不一樣。」
黃覃啞然失笑,「這是好事,總歸來說咱們殿下終於有了子嗣。」
對於景王能有子嗣誕下,這是景王手下人都樂見其成的。當然嫡出的更好,可要是沒有嫡出,有個庶出的也不錯。
人的想法總會隨著時間不斷轉變,因著景王這些年的寡淡,現在只要能有個男丁出來,大家就已經是非常慶幸了,已經不會去追究到底是嫡還是庶。
常順乾笑兩下,對黃覃拱了拱手,便去辦事了。
***
景王到西院的時候,正房那裡小花正被鬧得頭疼。
原因無他,晫兒和依依兩個娃兒會認人了。
會認人以後就不好侍候了,別的也就罷了,尤其是小花抱起其中一個的時候,本來安然無事,另外一個也會哭給你看。
如若都不抱,也是無事,如若都是奶娘抱,也無事的,可要是小花抱,就得一下抱兩個,讓別人幫忙抱還不行。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景王親自出馬。這也是為什麼景王會急急忙忙從黃覃那裡離開,因為孩子吃奶的時候到了。
兩個娃兒餓得光吧唧小嘴兒,小花心疼了就想先抱一個起來喂,果不其然另一個哭了起來。這個嘴裡還含著奶頭吸得正歡呢,才不管你哭不哭。
「依依乖哦,哥哥吃完給你吃。剛才上午那會是你先吃的,這次讓哥哥先來。」
景王聽到哭聲,快了幾步走進來。
「又哭了?」
丁香兩人見殿下走來,趕忙讓了開去。
「是啊,真不知道這麼小的娃兒怎麼醋勁兒這麼大,霸道得厲害!」
景王也沒接話,抱起炕上的女兒,坐下,然後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坐著。剛坐好,人就不哭了。
「好哇,父王一來,你就不哭了,你故意的是嗎?」
大人說的話,小孩子怎麼懂呢?依依只是眨巴著大眼睛,看了吃奶的哥哥一眼,然後扭頭玩父王的手指頭。
小花話說完也有些失笑,最近帶兩個孩子,鬧得她現在也成話嘮了,很多時候都會和兩個娃兒自說自話,甭管他們聽不聽的懂。
喂完了兒子,和景王做了個交換,小花又把女兒抱起來。晫兒則是坐在父王懷裡,默默的看娘喂妹妹。
小花垂頭看了女兒一眼,又去看對面那父子倆,噗地一笑。
「晫兒的表情動作都隨了你,跟你一個樣。」
景王擰著眉,低頭看兒子,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置可否,然後又各自回歸原位。
「每次給他們餵奶的時候,要是殿下能在就好了。」小花感嘆道。
說是這麼說,小花也知道景王事忙,哪能天天守著娘倆幾個,偶爾碰到一次就不錯了。
「最近事少,如若無事,就回來。」
小花笑著點了點頭。
等依依吃罷,景王又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兩個小娃娃吃飽后並排躺在炕上,最近他們都會翻身了,手腳也有力了,便不如往常安靜,躺一躺,側身夠下對方,你弄一下我,我弄一下你,反正玩得很開心。
「你們兩個是不是故意的啊?」小花擰了擰女兒小鼻子,說道。
對著兩個懵懂的眼睛,她忽而失笑了,「真是兩個小壞蛋!不過這樣也是挺好的……」
想著,小花就紅了臉。
「就是你們父王要忙嘍……」
景王最近確實沒什麼事。
京城那邊隨著晉王的受傷、太子的禁足,暫時平靜了下來,雖說暗裡的動靜不少,可只用人盯著些把消息遞過來便好,其他的他們也不用管也不用做,只需靜觀其變。
閑暇下來,他便把重心一大半放在其他事物之上,另一小半放在了西院這裡。
已經七個月的晫兒和依依,現在已經能夠不讓人支撐自己坐著了,會自己拽著小玩具玩,話也多了,鬧得厲害。每每小花坐在一旁,兩個自己坐那裡玩,玩會兒便嘴裡啊啊哦哦的沖人說話,只可惜說的話沒人能聽懂。
這個時候兩個孩子的性格也體現了出來,依依是妹妹,但比哥哥活潑,也多動一些。
晫兒是哥哥,但與他父王一樣是個靜性子,經常能自己坐那裡玩好久,而依依就完全相反,玩一會兒沒人陪了,她也不哭就去找哥哥。
現如今最容易發生的場面就是,依依自己玩無聊了,便去招惹晫兒,直把晫兒煩得小臉兒直皺,然後歪在一旁不想理她。
小花以前沒養過孩子,從來不知道原來養孩子有這麼多樂趣。兩個小人兒一點點大,所作所為讓人捧腹不止。連景王這麼寡淡的人,偶爾看到這種搞笑的場面,也會勾勾唇。
小花猜測這是笑,其實小花見過景王笑過很多次,但那只是一種感覺,眉眼似乎都在笑,但面上卻表現出來。
如今能夠勾勾唇,算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吧。
賀嬤嬤與徐媽媽商量給兩個孩子添些輔助的食物,主要是徐媽媽提出的,現如今她宛然一副西院專屬的『育兒專家』。可不得不說,這老婆子很多說法都是挺有道理的。
後來小花才知道,徐媽媽雖然從事的是侍產接生這種活計用來維持生計,其實本身是沒有兒女的。
丈夫早逝,她一直沒有改嫁,而是孤單一人,可能是為了彌補自己的缺憾,她對這些極其上心並有研究,當然也有因為自己畢竟是干這行的,給自己增添一些用她自己的話說是『手藝好腰杆子硬』。
都是畸零人,也因此賀嬤嬤與她的關係越來越好,兩個人還是容易爭嘴。爭嘴大部分內容與兩個孩子有關,大多是徐媽媽說,賀嬤嬤反駁,然後徐媽媽據理力爭。
一起先這兩個老婆子爭嘴還有人勸和,後來才發現這兩人其實就是閑來無事鬥嘴而已,尤其賀嬤嬤那樣宮中混過來的老人,真鬥起來,徐媽媽哪裡會是對手。
說白了,就是孤單,打發下時間罷了。
添輔助食物,是除了奶以外其他的吃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小花這裡就不說了,幾個奶娘那裡率先反對。先不說徐媽媽這種提議奪人飯碗,另外這幾個奶娘也確實是擔心小公子和小小姐。
在她們的看法中,奶娃就是要吃奶,吃什麼飯。
徐媽媽無奈,舌戰群雌,又是舉例又是說明。例如很多富貴人家,孩子吃奶吃到五六歲都不斷,家裡人覺得吃奶好只給奶吃,奶娘換了一個又一個,可實際上那孩子養得下來走路都困難,身體弱不禁風還容易病。
而有些窮苦人家,親娘要下地幹活兒,孩子大多都是喂到七八個月就扔給婆婆帶了,親娘不能時刻在身邊,吃奶哪有那麼方便,偶爾孩子餓了娘不在,都是弄些米糊糊菜糊糊喂。孩子長至一歲多,個個活蹦亂跳走路比誰都早,身體也康健。
徐媽媽說的很有道理,賀嬤嬤也說了有些奶娃是可以吃點米糊糊的,於是小花便拍板先喂點試試。
兩個孩子接受能力還不錯,給吃就吃,還吃得食之入髓。不給了啊啊直要,小花想再喂些,被徐媽媽阻止了,說剛開始少喂點,循序漸進,要不然適應不良容易腹瀉。
就這樣餵了幾日,晫兒和依依終於從天天吃奶的娃兒,變成了可以『吃飯』的娃兒了。不過吃的也不多,也就是一日小半碗各種糊糊與米粥的樣子。
本來就有四個奶娘喂著,白日里孩子又能吃點別的,也因此小花就閑暇了下來,餵奶的次數持續減少。
這個時候就發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小花漲奶。
想斷奶吧,徐媽媽建議說晚點再看,可兩個娃兒就那麼一點肚子,奶存著不吃就成了大問題。於是徐媽媽便教了小花一個手法,專門用來擠奶的,說每日都要擠空了。
景王走進來的時候,丁香和春草兩人正在喂依依吃菜粥糊糊。
小依依穿著大紅色綉海棠花的棉衣棉褲,面前圍著細棉布的圍兜,坐在春草懷裡,丁香拿著一隻白瓷小碗並一隻小湯匙,一點點的喂著她吃,小傢伙兒吧唧著小嘴兒吃得可歡實了。
景王算是一個挺愛乾淨的人了,甚至有些潔癖,此時見到女兒吃得嘴上臉上圍兜里到處都是,也不嫌棄。晫兒則是坐在炕角自己玩,丁蘭立在一旁看著。
景王四下看了兩眼,「夫人呢?」
丁香恭敬道:「夫人在裡屋呢。」
景王去了裡間,春草悄悄的說了一句,「夫人在那啥,殿下進去好嗎?」
「殿下都問了,我能不說?」
「也是。」
春草見依依在往外吐糊糊,趕忙拿了一旁的棉帕子給她拭了拭嘴角。
「哎呀,我們的小小姐吃飽了,那換小公子吃行不行?小小姐去玩一會兒。」
現在小花身邊的幾個差不多都染上了這個毛病,明明是兩個啥事不懂的小娃娃,大家還慎重其事與他們說話,不過徐媽媽說這樣可以鍛煉孩子說話,也就沒人覺得其實這樣是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