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問歸刑
南籙還是原來的南籙,白衣黑髮,冷清絕美的面孔,臉上的菱角隱去,身量修長,顯出女子的柔美,出塵如謫仙,深黑細長的美目望向他,盛滿委屈的淚光,楚楚可憐,足足一被拋棄的怨婦。
他的身後,是眾多圍觀的薔薇宮弟子,好奇的,氣憤的,幸災樂禍的,看好戲的,各種表情,但所有的表情加起來都告訴他這上演的是一出什麼戲。
「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了,浪蕩子弟,沒一個好東西!」
「這可真是風流,左擁右抱,狐狸好福氣!」
「拋棄這麼美的女子而選洛奇葩,我說,張狐狸不是腦子殘了就是精神變態。」
……
他張至深瞬間從被人壓迫的受害者成了玩弄女人的浪蕩子弟……
南籙繼續用那清冷的聲音楚楚可憐道:「張郎,你才說過這輩子只要我一個,我將什麼都給你了,你轉身又抱著別的女人,那我算什麼?」
你大爺的!竟然叫他張郎!蟑螂!
而且,這棄婦怎麼演得跟真的似的,連張至深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這麼禽獸不如的事。
尋歡樓的張老闆跟南籙比起來簡直就是聖人君子,人面獸心的境界果然是一山還比一山高。
張至深推開纏在身上的安靈珞,面對楚楚可憐的「棄婦」:「南籙,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要你對我負責,做我的男人。」
「你……明明是你……」明明是你把我壓倒的。當然,這句話張至深死也不會說出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嗚……深哥哥,你竟然,竟然真的……我討厭你,再也不愛你了!」安靈珞捂著臉迅速跑開,嬌滴滴的哭聲驚飛了鳥,嚇落了花。
「你不承認,你在床上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南籙的語氣平靜的好似在問今晚吃什麼。
「嗚哇……啊啊啊……」安靈珞的哭聲瞬間暴漲,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在場眾人逃的逃,捂耳朵的捂耳朵。
圍觀的弟子們轟地一下又討論起來,對著張至深指指點點。
「我……我哪有說過什麼話?」這句話明顯是找死。
南籙用那平平的語調道:「你敢說不曾與我同床共枕?」
「……」那是你強迫的。
「不曾說過只要我一個,再也不找別的女人?」
這話聽著確實有點耳熟。
「不曾說要娶我進門,一輩子只愛我一人?」
這句話絕對沒說過!
但是師兄弟們已經開始起鬨了。
「張狐狸,你要對人家負責哦。」
「這麼好的姑娘你都辜負人家,還是不是男人!」
「娶回家去好好過日子吧。」
「娶回去,娶回去!」
……
張至深大喊道:「南籙,我死也不會跟你回去!」
「為何?張郎,你不愛我了?」
還裝,張至深徹底暴走:「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清楚,我不會去送死的!」
「跟我在一起就是送死么?我這麼愛你,張郎,你太讓我傷心了。」
「你!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你走!」徹底氣炸了!
「是么?」南籙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要麼跟我下山,要麼,我當著他們的面乾死你,選一個。」
「南籙,你太他娘的不是人!」張至深的臉紅了,不是羞的,活生生氣紅的。
「你選哪個?」
「兩個都不選!」死豬不怕開水燙。
「這可是你說的。」南籙朝他露出一個稱之為溫柔的笑,隨即轉身,變臉,「奴家想跟張郎私下聊聊,希望各位公子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姑娘儘管說便是,我們這就走。」
於是,起鬨的人頓時做了鳥獸散,最後一個還不忘把門帶上,屋子裡頓時剩下兩人。
南籙回頭朝他一笑,張至深渾身汗毛嚇得一跳:「你,你要做什麼?」
「既然深兒兩個都不選,那就由我來選。」又恢復了男人低沉好聽的嗓音,一步步走來。
「南籙,這裡是薔薇宮,你別亂來啊!」
「我知道這裡是薔薇宮,你修習月術的地方,我怎麼會亂來呢?」
「那你要干、幹什麼?」
「當然是干你了!」抓住他就吻了上去,那力道大得驚人,渾身滾燙,這感覺實在太熟悉不過,敢情這變態一直在發情!
「唔……唔唔……」張至深搖晃著腦袋想掙脫,好不容易放開他嘴巴了,又開始脫他褲子,他雙手被制住了,連逃都逃不了。
「救命啊!師父!快來救救我!」
「小憶!思思!」
「強暴啦!」
南籙把他剝了個乾淨,壓在桌上,細長的眼睛漆黑得望不到底,似乎壓抑著什麼:「若是想讓他們都看見你被我插的話就儘管叫,反正以後你也不用待在這裡了。」
「南籙,你卑鄙!」
「是深兒你不乖。」
「你惡……唔……輕點……啊啊……」
胸前兩點被咬住,不自覺地就泄露了呻吟,南籙一直是個調情高手,張至深的身體早被他摸得透徹,哪裡是敏感點,怎樣才讓他舒服,完全是小菜一碟,不過多久就將他弄得慾火焚身,兩人糾纏得火熱,早忘了先前是南籙強暴他這回事,完全成了合奸。
完事之後,張至深躺在桌上完全沒了力氣,南籙用溫柔到要命的聲音繼續威脅:「這只是開始,深兒若是不跟我下山,我就打開這扇門繼續干你。」
張至深一怔,他毫不懷疑,這個變態說到做到,絕不含糊。
那是要命還是要面子?
自然是面子要,命更加要!
「我都聽見了,你跟那女人商量要殺我。」
南籙的眼睛忽然一亮,忙道:「這就是你逃走的原因?」
「嗯。」廢話,有人要自己的命,哪有不逃的道理?
「不是因為……討厭我?」
張至深低頭看向別處。
深邃的美目黯淡了下去,有些沙啞的聲音低低道:「我知道了。」
「沒有。」張至深忽然有些不忍心,很不情願地吐出兩個字。
垂下的頭迅速抬起來望著他,似乎有一絲雀躍:「你說什麼?」
「沒有討厭你。」
「真的?」深邃的眼眸又明亮起來。
「如果你不殺我的話。」
「我保證不殺你,深兒。」
「真的?」
「如果你乖乖聽話的話。」
「……」
一個時辰后,月殿的大門打開,首先出來的是楚楚可憐的南籙「姑娘」,臉上沒有了怨氣,那神情還是清冷的,美目深邃,容顏絕美,姿態優雅如仙子般。
接著出來的就是張至深,頭髮有些凌亂,衣服有些凌亂,走路時腿還有點瘸,先前南籙的怨氣全轉到了他臉上,可又似乎還帶了點春色。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南籙身上,張至深很稱職地充當陪襯背景,一瘸一拐地跟他走。
何思走過來撞撞他胳膊:「決定跟她走了?」
張至深默默點頭。
「先前你還誓死不從的樣子,這美人用了什麼法子讓你回心轉意的?」
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他能說什麼?
何思不恥下問:「說說嘛,哥們也好學學怎麼追師妹。」
張至深白他一眼:「女人用的手段,你學來作甚?」
「不會是跪搓衣板了吧,看你這路走得多不順暢。」
深吸口氣,不理他。
何思戳了戳他的腰,笑得特別曖昧:「狐狸,在裡面呆了那麼久,有沒有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比如,嗯。」
張至深猛地一震,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自然是,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轟隆隆,張至深瞬間覺得一道雷從天上劈下,正中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到了腦袋上,拎著何思惡狠狠道:「有多少人聽到了?」
何思莫名:「在外面的是兄弟們都聽到了。」
張至深多麼希望有道雷立馬將他劈死算了,都聽到了,竟然都聽到了!剛開始他喊的那幾聲夠大,後來壓抑不敢出聲,再到後來一激動就放開了聲音喊,那樣羞恥的聲音,竟然都被聽到了!還被這麼多人聽到了!
張至深停住腳步:「我還是死了算了。」
何思道:「狐狸,你也太沒骨氣了,這點小事就尋死覓活。」
張至深咆哮:「小事?這還算小事!全薔薇宮的人都知道我被他上,這還讓我怎麼活……」
「被他上?被誰上?」何思一張疑惑臉。
張至深本來就沒臉了:「你們不是聽到我被他……等等!你到底聽到了什麼?」
「桌椅推翻的聲音啊,肯定是她打你了,男人被女人打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你也做得不對,辜負這麼好的姑娘家,該打。」
「……她,打我?」張至深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錯亂了。
「對啊,應該是吧。」
「你沒聽到我的聲音?」
「沒有啊,我還說你挺男人的,被打了也一聲不吭。」
「真沒聽到我的聲音?」
「沒有。」
「……」
四月清風,艷花滿地,徐徐而來的花香帶著燦爛陽光,蝶舞翩躚,鳥鳴幽幽,人影瞳瞳,張至深長舒口氣,渾身沒了力氣,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感還未完全散去。
「深兒。」南籙在前方站定,回眸叫他。頎長完美的身形,白衣勝雪,墨發飛揚,身後是艷麗的花海,落花在空中翩然而下,帶著花香和寸寸陽光,細長雙目深邃而漆黑,靜靜望著他,一如望進了整個世界。
張至深一時醉了,痴痴走上去,握住那人的手,如同整個世界。
許多年後當他回憶往事時,依然能清晰記得這一幕,他對南籙說,那是我見過你最美的樣子。
或許,從那一刻就開始了沉淪,在一彎深邃的美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