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第兩百章 疾風勁草人心冷暖

200 第兩百章 疾風勁草人心冷暖

?孫紹祖不由一喜,當即要笑,忽而想起頭前因為賢德妃有孕,有意結交賈家之故,往賈赦那裡送了好一份大禮。這賈家失了一份助力,自己也沒得什麼好,平白受損不淺。

他不由又將笑意吞了回去,當頭一腳踢倒了報信的小廝,罵道:「好吃好喝,倒養了你這麼一隻烏鴉,沒得報喪!笑,還笑什麼!這是在笑我沒長眼!」

那小廝哪禁得住這一腳,當頭撞到凳子腿上,麵皮慘白蜷成蝦米一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懼孫紹祖素日淫威,強撐著爬起來連連磕頭求饒。孫紹祖到底心裡還有一絲痛快,鼻子里哼了一聲也就作罷了。

他這裡如此,賈府原是姻親世交人家,干係根深,越發有些鬧騰起來。起頭三個便是王夫人、鳳姐兒並邢夫人。王夫人並鳳姐本是王家女,娘家出了這樣的大事,眼見著便要一蹶不振,生生頹敗下來,哪兒能按捺得住——須知道王家最是能幹就是王子騰,旁的都是才幹平平,至如小輩也還沒起來呢。

倒是邢夫人又是不同。她身為大房媳婦,身為婆婆,卻一頭被妯娌王夫人壓制,一頭為媳婦鳳姐兒所輕,早積攢了滿心滿肺的憤憤不平。現今王家如此,王夫人並鳳姐眼見著就要失了娘家依仗,她自是樂得歡喜。外頭且還不敢十分顯出,到了自己屋子裡,她卻常是喜氣盈腮又尋思著做一點事兒,也出出這麼些年受的那些氣惱。

然而,未曾等邢夫人尋出什麼法子好出手,賈母先將一干爺們喚了過來,又有王夫人並鳳姐,獨獨將個邢夫人擱在外頭。哪怕尤氏也未曾到場,她知道后依舊氣得仰倒,深覺婆母並賈府等人眼中無她。

賈母卻全不知她的心思,縱知道,也未曾放在心上。現今她滿心皆是王家之事,待人到齊,便自開口道:「你們都知道了,王親家那裡出了點子事。我們原是世交,聯絡有親,自來行事都是相互遮掩扶持。現今可有什麼法子,縱然不能立時起複,也須得幫襯一把,方才是老親的意思。」

賈赦瞟一眼王夫人,又看鳳姐一眼,才咳嗽兩聲道:「母親說的是,只這事忽而出來,一時半日也不好出手。」賈珍也陪笑道:「老太太說得明白,從來我們幾家都極親近的,總要幫襯才是。然而這樣的事,就如大老爺所說,若不曾查個分明,知道如何落到這般田地,又是得罪了誰,縱然起複,怕也不長久,總要請世叔過來一敘,知道根底,才好謀划。」

兩人說得原是常情,賈母也知道這麼個理,但她也知道,王子騰既被罷黜,必是什麼地方出了差池,一時半日的竟不好出面,若要登門,又恐得罪了人。往日也就罷了,現今元春有孕,正是要舉家低著頭過日子的時候。萬一王家得罪人不淺,自家又強出頭,倒叫人想到元春身上,生了斬草除根的心思,又平添一件事體。

由此,她便搖頭道:「這二三日,便是下帖子請,他也是不好出面的。若是我們登門,又恐正是緊要之時,竟妨礙到了娘娘,使她不安。」

王夫人、鳳姐並賈璉都是神色微變,相互看看都沒有言語。只鳳姐兒到底有些智謀心機,暗中悄悄拉了賈璉的衣袖,使他暫時不要說話,省得沒臉。她自己卻頗覺著惱:依著她看來,娘娘雖是緊要,然而自個兒娘家卻也是助力。若是兩個擱在一處,她自家也未必能說准哪個對自己一家更重要。可也沒得怕影響到元春,自家就往後退了一射之地的道理。

只是她原是王家女,雖現今已是賈家婦,到底沒得輕易張口的。因而,鳳姐雖是憤憤,到底都壓在心底。最後還是賈政開口道:「母親所言在理,只賈王幾代姻親,哪能輕易撇去?既然我們不好登門,怕妨礙到娘娘,便讓夫人並璉兒媳婦回娘家一趟,細問明白。想來舅老爺自己心中總是明白的。」

這倒也算的兩全。

賈赦到底還有幾分念情,一徑點頭。賈珍低頭細想一番,也就點頭稱是:「這法子妥當,兩下齊整,原我們也是姻親,正該去探望探望的。」由此說定,王夫人並鳳姐兒方心頭鬆了一口氣,忙又打發人傳話,自己備了一點兒東西,就預備明日過去。

王夫人倒還罷了,她已是根基極深,便真箇使了娘家倚靠,也自有把持,還能穩得住。鳳姐兒一回去,卻是十分焦心,自己倚在床頭想了半日,只覺昏昏沉沉,竟有些頭疼起來。平兒在旁服侍,見她這麼個模樣,忙上來攙扶,又自苦勸道:「奶奶,如今越發要保重才是。不說哥兒姐兒,也不提那邊太太老爺並大爺,只一件事,你若病了,這裡裡外外的又指望誰去?且還要為你擔驚受怕呢。」

「我原沒事,偏你這蹄子又絮叨。」鳳姐兒推了她一下,因道:「不過今兒沒好生用飯,又想了這半日光景,不覺有些昏沉起來罷了。你去吩咐一句,立時做點好克化的東西,我用些兒也就是了。」平兒聽了,又細細打量兩眼,見她雖面色不華,精神倦倦,倒還能撐得住,便只得應承下來,往外頭細細吩咐了兩句,就迴轉過來,先提壺倒了一盞茶遞了過去:「奶奶且先吃兩口茶,也暖一暖身子。」

鳳姐接過茶盞,用茶蓋兒撇了撇浮沫,徐徐長嘆一聲,低頭抿了兩口,就覺得身子軟和了幾分:「也只你有心了。哥兒並姐兒今日可好?」

「都好著呢,哥兒方才睡了,姐兒也使人看著,頭前報信的說正在描紅呢。」平兒面上含笑,細細說了兩件趣事,紀安鳳姐兒面上也帶出一絲笑意,又瞧著外頭送了吃食,忙接了過來,且與鳳姐捧了過來。鳳姐低頭一看,見著都是素日所喜之物,更覺熨帖,當即拉著平兒的手,又喜又嘆,因道:「明兒你還是隨我一道過去,巧姐兒並長生兩個與小紅她們照看就是。這一時半日的,總出不了差池。」

平兒原在王家也有些姐妹,自也提心的,這會兒聽了這話,忙點頭應下,又想了想問道:「奶奶,明兒二爺可是一道過去?」鳳姐冷笑一聲,眉頭深蹙:「二爺倒還有心,原張口要送我並太太過去。就是老太太也應承了,只又被攔了下來,只怕妨礙到了娘娘。也不想想,我與太太兩重姻親,哪兒就是這一面兩面能扯得清楚的?」

「正是奶奶的話,只現今府里上下都指著娘娘呢,竟也有些關心則亂了。」平兒心下一想,也沒有旁的法子,只得勸鳳姐:「論說舅老爺雖被罷黜,到底不曾獲罪,說不得過個一年半載又起來了。奶奶也不要太擔心,從前那賈雨村都扶得起來,何況舅老爺,越發用心竭力的。」

鳳姐兒原只冷笑,聽得說賈雨村,她倒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道:「連著我也昏了頭,倒忘了這個。也罷,這一年半載得總等得起,竟熬過這一段罷了。」說罷,她卻又眉頭一挑,目光微冷:「只旁人也還罷了,還不知大太太那裡又要出什麼幺蛾子。素日里她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每每想壓服了去,全不想自家尊重。現今又出了這麼一件事,太太那兒總還有娘娘、老爺並寶玉。倒是我,原是做媳婦兒的,現今越發要拿我作筏子了。」

「大太太那裡有什麼,奶奶總能與二爺並太太說兩句的。」平兒忙勸慰道:「奶奶何必與大太太計較。再如何,總有二爺並哥兒在呢。」鳳姐原有幾分不平,聽平兒這般說,心底不覺一動,當即唇角一勾,忽而笑道:「還是你有計謀,正是,再怎麼著竟還有太太,還有二爺呢。」

正說著,外頭簾帳一動,卻是賈璉來了,他滿臉皆是笑,口裡道:「你們主僕兩個又說我什麼?在外頭就聽得說二爺二爺的。有什麼,只管說與我。」說罷,他又看向鳳姐,噓寒問暖竟比平日殷切了十分。

鳳姐兒也知這是他不能登門的羞慚所致,心底卻也一陣溫軟,當即粉面含笑道:「原也沒什麼旁事,只大太太這些時日常瞧我有些不順,現今又如此,怕她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來。旁的也就罷了,只恐平生事端,倒又多出一些事來。」賈璉聽是為了這個,忙笑道:「我當是為了什麼,原是這個。放心,但有什麼事,且還有我,你若不願意應付,我過去就是,也省得那邊鬧騰。」

「這話當真?」鳳姐拿眼睛剜了他一眼,見他竟要賭咒發誓,忙伸手攔下:「罷了,沒得賭咒發誓做什麼?我自然信得過你。明兒一過,我自個兒託病就是,總應付過這一段時日。再有,太太那裡也未必丟開手,倒不用你硬撐著。」

賈璉卻不信:「總歸也是姻親,哪裡就到了這地步。」

他卻不曾料到,這話才擱下,不出兩日就叫他自打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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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春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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