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嚴百二的謊言
難道王爺見到她出現,就只能想到王妃嗎?難道王爺就不會因為出現的是她而……哪怕有一絲一毫的驚喜?
好歹、好歹她也是唯一的女暗衛呀!
嚴百二多想將自己僵在面目上的笑容能夠繼續保持下去,然而,她卻不自知,那臉上的笑容正在十分難看的一點一點收起。
見之,景芝皓蹙起眉頭。
「王妃有信?」再次問道。
聞言,嚴百二握緊了拳,而後緩緩點頭,回道:「王妃沒有書信,只有口信。王妃說,希望王爺要千萬保重身體,謹慎行事,不用顧念輔天王府,王妃會將府中一切打點妥當,等待王爺凱旋。」
這是嚴百二經過一路上的深思熟慮之後,幾番修改最後確定下來的話。本來,她是想說王妃派她前來是服侍王爺的,但轉眼她便意識到這種答話是絕對不會為她帶來分毫的好處。
王爺與王妃的感情深厚,她……承認,而且王妃彪悍潑辣,怎麼可能會派遣一個女暗衛到邊疆來伺候王爺。就算是要派遣,王妃身邊有三大信任的貼身侍女,怎麼樣也是輪不到她的。如果她要說這種謊話,恐怕不僅不會讓王爺相信她,反而還會令她備受懷疑。所以,嚴百二果斷的排除了這個回答。
而王妃真正要給王爺送來的書信,早在踏上來途時,便被嚴百二給燒毀的一乾二淨。所以,嚴百二自然只有口信給王爺帶來。
最終,嚴百二決定自己還是小心行事為好。說一些中規中矩的話最為適宜,哪怕不能讓王爺開懷,也絕不能暴露自己的野心。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至於王妃的喜訊……王妃在輔天的王府里活得好好的,王爺只要回去,總能發現的。隱瞞一時……不要緊!
嚴百二自己知道,自打她從一開始說謊前來時,她就無路可退了。因此,她現在完全豁出去了。哪怕,能在這邊疆與王爺有即使是一步的親近,她也死而無憾。
果然,聽了嚴百二的回應之後,景芝皓並沒有起疑心。因為這個回答著實平常,幾乎是每一次月兒在給他的信中都會說起的。只是奇怪,為什麼這一次還特意派了嚴百二前來傳達。
「本王與王妃之間的書信來往自有暗衛負責,為何王妃這次會派你前來?」
嚴百二抬頭:「王妃她說……」
停住,嚴百二做出有點難以說出口的模樣,垂了垂頭,才說了幾個字就沒了下文。
「說什麼?」
「說……」嚴百二表現出難起啟齒的心情來,而後似乎是因為不能違抗王爺的命令,這才最後一咬牙的道,「王妃說讓屬下前來……看、看著王爺點……」
說罷,死死的低垂下頭,好似生怕會受到王爺的怒火與責罰似的。
在王爺面前如此大膽放肆的這樣說,也就是在傳王妃的話了,若是要編排其他人的話,打死嚴百二,嚴百二也不敢如此編造。而嚴百二也相信,這話絕對是王妃能夠說出口的!
聽完嚴百二的理由,景芝皓一怔。看著他?
看著,他?
忽然,景芝皓的心裡就又軟又酸了一塊。如果不是帳中還有屬下在旁,景芝皓真想哭笑不得的「呵呵」幾聲。在以往的信中,唐菁月可從來沒有對他表達過這方面的擔憂,沒有想到這時間長了,竟然也會憑空的吃起醋來,還特意派一個人來……監視他。
雖然根本沒有想到月兒派嚴百二前來會是因為這個原因,但這一刻,景芝皓倒沒有對於唐菁月不放心他的不喜感,而是愈加的生出了濃郁的思念。
果然是分別的時間久了,所以她才會開始不放心起來。他會儘快的結束戰事,早日回到她的身邊。他會親口告訴她,這種擔憂實在是杞人憂天,也真辛苦她有吃醋的心。
「王妃還說了什麼?」
從王爺的口氣中,嚴百二聽出了王爺似乎並沒有對她的話產生疑心。於是,就在緊繃的心弦緩緩鬆了一點后,嚴百二更加大膽的又道:「王妃特意囑咐屬下,讓以後王妃與王爺的書信往來由屬下全權管理,務必不要讓其他女……呃,人,見縫插針。」
嚴百二現在最害怕的就是王爺和王妃在以後的鴻雁傳情中,會輕輕鬆鬆的識破她如此蹩腳而又完全能夠瞞天過海的謊言。到時候,她一定會生不如死的。
她必須要阻斷王爺和王妃的交流,必要時,就說有口信罷,任她編造!只要能夠在王爺身邊多活一天,她都死得甘心。王妃那樣潑辣歹毒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王爺!
景芝皓挑了挑眉,銳利的視線在嚴百二的身上打量一番。
這個女暗衛景芝皓自然是認識的,畢竟是他所訓練出的唯一一名女暗衛。但說是認識,也不過是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有這麼一張臉,景芝皓甚至連這個女暗衛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私邸的考試規矩,所以實力不出眾的暗衛很容易會被更換代號,景芝皓自然不會心大的去記住每一個暗衛的代號。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負責每日的賬外守衛。有事時會交予你做的。」
聞言,嚴百二大喜:「謝主子!」
但就是這麼一句,卻景芝皓眉頭猛然一蹙。
謝?
這個字用在此時似乎顯得有些怪異、有些不那麼合理。嚴百二是月兒派來的,又是奉了月兒的命令前來「監視」他的,所
前來「監視」他的,所以嚴百二方才回話應是「是,主子」,好像才更符合情理些。
謝?
為什麼謝呢?害怕他會不同意將她留下嗎?
心細如牛毛細密的景芝皓立刻敏銳的感覺到,嚴百二的反應有些不符合常理。
待嚴百二跟著士兵下去休息時,景芝皓思索后,向甫一吩咐道:「傳信回私邸,問問谷一,王妃是否派遣嚴百二前來南疆。」
甫一:「是!」
作為暗衛,甫一對於兄弟是很信任的,嚴百二當然也是被信任的其中之一。每一個暗衛自小被教導時,首先被訓導的就是一定要信任同伴。無論是能力高的暗衛還是能力低的暗衛,都要彼此信任。也是因為這種訓導,私邸的暗衛們都十分團結,無論是收集情報還是執行刺殺等行動任務,都完成的非常順利。
因而此時,在被主子吩咐去查嚴百二時,甫一一怔,疑惑王爺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但還是重重的應了。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南疆蠱毒盛行、無孔不入,萬一這嚴百二是梨奈或是其餘南疆人假扮的,那不是恐怖?
看著甫一走出帳外派出口信,景芝皓靠在椅上,閉上眼。黑兮兮的世界里,閃過的只有一張張月兒的臉龐。或笑、或嗔,或喜、或怒,或……擔憂吃醋。
如果嚴百二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月兒派來的,景芝皓還真想看看月兒在說那些話時,臉上會是些什麼樣的神色。面無表情、狀似隨意,又或者是面若桃花、臉頰殷紅?
……
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就越是心中悸動,忍不住的幾乎就要衝飛上馬,瞬間奔回輔天,好讓他將那人緊緊的擁入懷中。
好讓他,細細索吻。
景芝皓猛地睜開眼。
「來人,請冕大將軍和冕少帥。」
他會竭盡全力去儘快的結束這場戰事,殺掉梨奈,拿到千年火龍!
輔天城外,一片坎坷崎嶇的小山丘上,處處鼓起土包。
這裡的墓,有的有碑,有的無碑;有的能有一副牌位,有的能有些發搜了的飯食。
被下葬在這裡的人,生前都是普通的良民。不會壞得被扔到亂葬崗,也不會尊貴到有人為其修建陵墓。
如今,何彩梅的屍骨,便是這裡的其中一員。
臉頰干紅的青果在一個小小的土包前,用帕子抹掉臉上的淚水。
何彩梅的墓前放著兩碗飯和一碗菜,還有一個碗里裝滿土,其中插著一炷香。香正燃燒著,白白灰灰的煙就像是人死後可能會有的靈魂般,裊裊繞繞的盤旋上升。
香的味道其實一點也不香,不僅熏眼睛,聞多了也會感到胸悶氣短。但何彩梅卻在這寒冷的天里,在這香的熏染下,一待就是一個時辰。
自打那日從皓月院接到何彩梅生前留給的她的那兩句話后,青果每每想起此,都情不自禁的淚濕眼眶。
她一直以為自己與何彩梅也算是互知性情,但她卻沒有發現,原來何彩梅是一個如此心思敏感的妹妹。她不過是平日里多照應了一點,這又算得了什麼呢,竟也能叫何彩梅死前都感激她的「恩」情。
「其實,若不是妹妹你,姐姐我恐怕……」青果頓了頓,閉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恐怕早就不願繼續活在世上了。」
青果雖然家世不俗,但被送入攝政王府卻是被家人強迫的。她本有心儀男子,只是對方窮寒低賤,所以父母看之不上。
進入攝政王府後,青果在聽說心上人不幸身亡后,心知定是被父母逼害,以斷她念想,所以幾欲尋死。若不是王爺並沒有召過她侍寢,而後再又發現有何彩梅這麼一個惹她親近憐惜的妹妹,青果怕是真的幾年前就死了。
與何彩梅相互依靠,這才在王府里熬活下來。如今,何妹妹卻走了。
她在意的人……都走了。
淚水,浸濕袖口。
從城外的墓地回來以後,青果凈身沐浴熏香,念過幾遍經文,方才前來皓月院求拜見王妃。
「妾身願出家為尼,為王府念經祈福,為何妹妹……」青果鄭重的拜下,「修行超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