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86_86459被鄙視的周盡歡不怒反笑。她抬起頭認真地打量起著宋演。他還是那自命不凡又倨傲的模樣。這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周盡歡恍惚覺得,自己還只有18歲,還坐在圖書館里咬著鉛筆撓著頭。
大型shoppingmall人群來來往往,周盡歡覺得頭頂所有的燈光此刻織成了一張網,將周盡歡束縛其中。記憶像一個需要整理的文件夾,關於宋演的一切,只是帶著他的符號靜靜躺在那個不會觸碰的文件夾里。某一天突然打開,裡面的一切一股腦兒都涌了出來。讓她覺得有點難以招架。
「……」
「這裡就是求導啊,很難嗎?」
「ln就是以e為底的對數。不是告訴你了嗎。為什麼你又裝作不認識它了?」
「方差和標準差一樣?強行一樣?」
「為什麼你還沒有退學,你這智商真的不要掙扎了。」
「……」
當年就是在他這種摧殘之下學習高數,回想起來,真的是沒有一點點溫暖的記憶呢。周盡歡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辦法真的去恨他。也許是心疼當初一心一意不懂任何迂迴喜歡過他的自己吧。
哪怕是當年被傷得那麼重的時候。她也是耿耿於懷,為什麼他不能喜歡她?
還記得幾年前有一天晚上周盡歡跟著左衡嬌喝多了。周盡歡倒豆子一樣和左衡嬌說起了宋演。沒有提名字,沒有說起他的長相和背景。只是很細碎地和左衡嬌說了一些和宋演的經歷。多數是挺奇怪的事,可她說起來卻還是覺得有趣。離開學校以後,她就再沒有遇到過能讓她這樣純粹的人了。
那時候她用網上的一個紅句形容宋演說:「他是我這些年裡遇過最烈的酒,而我是認真地醉過。」
左衡嬌對宋演印象很差,她灌下一杯酒,鄙夷地說:「得了吧。他就是這麼多年你念念不忘的屎。等你吃過以後就會發現,屎里有毒。」
周盡歡的文藝情懷都被左衡嬌破壞得乾淨,但也感謝她,讓她不會在過去沉淪。她拍著左衡嬌的肩膀說:「放心吧,我真沒吃這玩意兒的嗜好!」
「……」
想到左衡嬌的形容,再看看眼前的人,只覺得他的頭好像被p在熱翔之上,周盡歡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演見她沒來由突然笑起來,表情有些嫌棄:「你突然鬼笑什麼,徹底瘋了嗎?」
眼前這個眉目俊朗的男人長了一張這世上最不饒人的嘴。他的毒舌從來不分男女。也難怪這麼多年,一開始還有女孩因為看臉喜歡上他,後來都被嚇跑了。
「沒什麼。」周盡歡還在笑,她清了清嗓說:「你這個人吧……智商雖然不錯……但情商絕對……是負的。所以……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無……所謂……」宋演故意學周盡歡說話。惹得周盡歡狠狠瞪他一眼。
「過來。」宋演用手捻著周盡歡後頸的衣領。像拎貓狗一樣拎著她。
「放開……」周盡歡也有點惱了,畢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個樣子太不像話了。
宋演見她真的有點生氣了,就撒開手,雙手插兜,有點酷酷地說:「你請我看了電影,我請你吃飯吧,我不喜歡欠人情。」
周盡歡又瞪了他一眼。原本準備離開的腳抬起又落下。
吃個飯而已,能蹭為什麼不蹭呢?周盡歡笑得壞壞的:「好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論這個人有多麼討厭,總歸是在記憶里很重要的角色。周盡歡也沒有一定要老死不相往來的想法。像他這樣的人,能宰一個是一個嘛。
周盡歡抱著要把宋演吃窮的想法進了shoppingmall里一家很出名的以貴著稱的海鮮餐廳吃飯。裝潢奢華的餐廳,不論是燈飾還是掛在牆上的藝術品都透露著奢華的氣息。卡座里是沙發墊,又軟又舒服。且靠背很高,讓顧客能有的空間用餐,隔音效果也很不錯,不大吼也聽不見什麼。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周盡歡基本上是什麼貴就點什麼,還很沒人性地要了一隻澳洲龍蝦。
看著滿滿一桌的菜,始作俑者周盡歡卻有點不好意思了:「是不是……點多了?」
宋演倒是眼都沒抬,直接動筷:「吃就行了,又不要你付錢。」
周盡歡想想也是,宋演什麼職位啊,總公司的高管來著。年薪上百萬的人這點錢算什麼。周盡歡趕緊拿起筷子開始吃了。
周盡歡偷瞟了宋演一眼,他還是慣常的安靜又彬彬有禮的進餐姿勢。
周盡歡舔了舔嘴唇,裝作很不經意地提起:「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肯陪我了?」
宋演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淡淡答:「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欠你一場電影。」
周盡歡沒想到原來他也還記得當年電影的事,聽他這麼一說,周盡歡的內心又悸動了起來。那種悸動好像一千隻蟲子在心裡爬過,又癢又激動,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來。一表現出來就好像輸了一樣。
宋演優雅地用分筷夾著菜,臉上沒什麼表情,彷彿也只是隨口提起一樣說:「這事你好像一直挺耿耿於懷的。」
「沒有啊……」周盡歡趕緊否認,臉卻有點微紅了。
「是嗎?」宋演眯著眼好整以暇:「我記得那時候不知道是誰,總是旁敲側擊提醒我。」
周盡歡被他堵得話都說不出了。謝特,都看出她的各種提醒了,還裝不懂,把她當什麼了?一時怒氣值也爆表了,周盡歡皺著眉頭說:「不自戀會……死啊……根本……沒有的事……」
「也許吧。」宋演又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絕對的!」周盡歡咬牙切齒。
宋演不經意瞟了周盡歡一眼,突然扯著嘴角笑了,這一笑把周盡歡看愣住了。
要知道,除了假笑、冷笑、皮笑肉不笑,周盡歡就沒有在宋演臉上看過真正的笑容。
宋演回憶起以前的事,臉上的表情暖暖的:「那次王哥是為了救一個喝醉酒晚歸的學生才摔斷了腿。那個學生是我一個學弟,當時住院去了,我就幫他還還情。」
周盡歡想起那次狼狽的經歷,忍不住腹誹:「你倒是會做好事。叫一個女孩子去篩砂。」
宋演大概也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笑容更盛:「不得不說,我還是很震驚的,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力氣這麼大,當時我就在想,你大學畢不了業,去工地搬磚也挺不錯的。」
「謝謝你啊……」周盡歡心塞收下宋演的讚揚。決定不再和他說話,低頭吃飯。筷子勺子碰到骨瓷的餐具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樣的吃飯氛圍很容易讓人吃得胃疼。但宋演這個人,一和他說話他嘴巴就跟安了刀一樣,想想胃疼總比頭破血流好。
這種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周盡歡吃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叫了名字。
「周盡歡?」一個男人站在卡座之外,他穿一身條紋襯衫,梳著大背頭,有點微微的肚子,是已婚男人很典型的形象。此刻,他正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向周盡歡揮手。
周盡歡納悶地抬起頭,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男人,正在困惑是誰,宋演已經聽見聲音抬起了頭。
那個男人更加激動的聲音響起:「宋演?!」
男人二話不說就走了進來,一臉欣喜。周盡歡上下打量著他,認真開始在腦子裡搜尋起來。
宋演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他在周盡歡面前自然地和那個男人寒暄。
「來吃飯?」
「嗯。」男人說:「帶家人一起來的。」
「叫你老婆孩子過來一起吃吧。」
男人撓了撓頭,偷瞟一眼周盡歡說:「不用了,坐不下,那邊已經落座了。」
「行。」宋演點點頭。對周盡歡說:「這是柴松。你不會忘了吧?當年就是他讓我教你高數的。」
宋演一下子點醒了周盡歡。怪不得覺得這個男人眼熟,原來他是柴松。
說起柴松,和周盡歡倒是很有淵源。當時她從家鄉來江北上大學,正好和姨媽鄰居的小孩柴松同校。姨媽就拜託了柴松照顧照顧周盡歡。
柴松人倒是很好。不論什麼事情都是隨叫隨到。幾乎包辦了當時所有的苦力工作。他不僅在生活上幫助周盡歡,還教過她高數。不過她實在太笨了,柴松教n遍都教不會,才把宋演大神給搬了出來。
「好久不見……」周盡歡趕緊站起來和人家打招呼,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求助一樣看著宋演。
宋演睨了她一眼,自顧自和柴松敘起舊來。柴松偶爾也會問一問周盡歡的現況,周盡歡都老實回答。
柴松沒注意到周盡歡的不自在,開玩笑說:「我們留在江北的同學要經常出來聚聚會。不然對面走來都要不認識了。」他親切地拍拍周盡歡的肩膀:「你要趕緊解決終身大事了,你看我,孩子都兩歲了。」
周盡歡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低聲說:「結婚……不是比賽……」她要的是幸福,又不是從眾。
「哈哈哈哈。」柴松爽朗拍了拍宋演的肩膀:「你加把勁,我就先去陪老婆孩子了。」
「……」
柴松走後,卡座又恢復了方才的安靜。宋演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低頭繼續吃飯。倒是周盡歡覺得有點尷尬,找著話題說:「你們……以前關係……很好啊?」
「嗯。」宋演居然惜字如金了起來。
周盡歡回想起柴松現在的樣子,感慨道:「原來……幸福胖……是真的……」
宋演不屑看了她一眼:「胖還是瘦是看人的自我管理嚴不嚴格,和幸不幸福有什麼關係?」
「很有關係……你看我……和你……沒對象又老……加班,就瘦……」
宋演用紙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瘦,是因為我一直在健身。」說完,他緩緩起身:「洗手間。」
「欸!」周盡歡警惕叫住宋演:「都要吃完了……你去上廁所……你不會是……不想埋單吧……」
「……」宋演居高臨下用鼻孔看她,冷哼一聲,也不鳥她,直接就出去了。
留下周盡歡一個人在卡座里腹誹。
上完洗手間,宋演低頭在水池邊洗手。水龍頭嘩嘩地放著水,水聲讓宋演分了心,沒注意柴松從一旁走了過來。
「真是巧。」柴松見是宋演趕緊過來,一臉憨厚,高興地說:「上個廁所又碰到。」
柴松一邊洗手一邊八卦地問:「你和周盡歡在一起了?剛才她在,我都不好意思問。」他壞笑地用肩膀推了推宋演:「地下工作做得挺好啊?」
柴松在一旁一直聒噪,宋演忍不住皺了眉:「我們只是同事。」
「你騙鬼啊,就你那和尚性格,能和女生單獨出來吃飯?還是周盡歡?」
宋演也是有點無奈了,忍不住說:「你看我眼光像這麼低嗎?」
柴松一拳捶在宋演肩膀上:「什麼意思?這是黑我呢?」
柴松這句話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宋演。說起來,柴松當年之所以對周盡歡那麼熱情周到,主要是因為他看上了周盡歡,想追她。只是周盡歡個性單純,什麼都不懂,他怕直說嚇壞了她。
誰知周盡歡要麼不開智,一開就收都收不住了,還不等他表白呢,就直接對宋演下手了。
柴松用紙巾擦乾了手。抬起眼通過面前的鏡子看向宋演,宋演還在慢條斯理地擦手。他對宋演這個樣子已然習慣,宋演在他面前也沒有不自在。
柴松斂了表情,突然問道:「兄弟,有個事,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問問你,當年是不是因為我,你才沒有接受周盡歡?」
宋演扔掉了手上的紙巾,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很淡定自若的樣子,一口否認:「沒有的事。」
柴松輕嘆了一口氣,談及周盡歡,口氣都軟化了很多:「姑娘真是個好姑娘,聽我們同學說,這麼多年她都沒談過戀愛,被你拒絕了以後就得了怪病,和男生說話就結巴。」他頓了頓,對宋演說:「這麼多年了,你也一直孑然一身,我不希望是因為我的原因阻斷了你們倆的緣分。」
見柴鬆開始亂點鴛鴦譜了,宋演終於忍不住抬起了頭,阻止柴松再說下去,他拍了拍柴松的肩膀,無奈地說:「兄弟,你真的想太多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沒有人能阻止我喜歡誰。我要是真喜歡,就算她喜歡別人,我也會毫不客氣把她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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