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廷對

大殿內有些異樣的安靜，日光從殿外斜射進來，把窗上的盤龍投射在地上。岳東似乎能感受到身後那片陽光的溫暖。周延儒迷著眼睛看岳東站在那裡，很謙恭的樣子，陽光在他身上罩上一層金暈。在那刻，周延儒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岳東才是這裡的中心，這裡的主宰。周延儒搖搖頭，似乎要把這奇怪的想法甩掉，耳邊傳來崇禎的問語：「岳東，朕問你：」為今，當如何復遼東？」

滿殿的大臣都被這句話吸引了，各懷心思，目光複雜地看著岳東，看看他如何回復皇上。

岳東微微一笑，一拜道（在心裡暗罵，他奶奶的，禮節真煩，說一次，就要拜一次。）：「啟奏皇上，復遼東，不外四個字：『築城、練兵。』」太簡單了吧！而今，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這是袁崇煥的平遼策略。有些大臣就在心中嘀咕，不過如此。儒雅斯文的周延儒心裡奇怪，偷眼向袁崇煥望去，就見袁崇煥面色如常，穩如泰山，周延儒不禁有些期待，岳東接下來的表現。

崇禎聽了有些失望，就道：「這是你老師，袁愛卿的策略。」岳東道：「袁督師的策略很適宜，微臣定當極力幫助袁督師，推行他的策略，以圖早日復遼。」岳東這樣說，是不想太出風頭，只想早點走完這些過場，就完了。袁崇煥聽了岳東的話，既高興又得意，微微點頭。

御史袁弘勛見崇禎面上一暗，乘機上前奏道：「啟稟皇上，臣觀岳東實無幹才，不過，人云亦云之輩罷了，難任兵部郎中，參議遼東軍事。」岳東聽了也不慌張，面色不改，恭立如故，猶如未聞。崇禎聞之，看看鎮定自若的岳東，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岳東，對遼東之事，你還有什麼見解，快快奏來。」

岳東想，看來不說點有分量的策略，今天還真不容易過關，說不定連郎中也沒得作了。於是，岳東一拜，道：「啟稟皇上，這遼東之復，不在遼東，而在京師也。」聞聽此言，大部分大臣不知何意，嗡嗡聲四起。只有老練如錢龍錫者，敏思如周延儒者，熟知遼東如袁崇煥者等少數幾人隱隱猜到了岳東的意思。錢龍錫微微點頭，和袁崇煥以目示意，此話有見地。

崇禎也不明白，催促道：「說下去。」

岳東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思路，道：「遼東事頗耗銀餉，無論築城，還是練兵，都需要朝廷撥下銀兩，若銀兩不足，則大事不濟也。故微臣說，遼東事成敗皆在在京師也。」岳東這幾日見袁崇煥為了錢糧奔走於戶部，也是暗暗著急，所以藉機在大殿上提出來，也是先給崇禎提個醒。袁崇煥聽了，暗暗點頭。他正為錢糧一事著急上火，岳東在殿上提出，甚合他意。

袁弘勛又站出來，道：「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家都知道。不知岳郎中還有其他真知灼見否？」

就你多事，岳東暗罵，老子只不過是個郎中，那裡礙你們眼了？再說，我一個郎中，需要知道那麼多嗎？想歸想，岳東臉上還是掛著謙卑的笑容，道：「這位大人，請勿作急，下官話還沒說完。」

停了停，岳東道：「現今論之，我大明好比一龍，東虜好比一犬，我大明龍困淺灘被犬戲。逐犬易，欲龍騰則難！龍騰則犬自去也。遼東就如龍之一爪，雖傷，但未損大明筋骨.然，朝廷內沉痾重重，實乃安危之患也。治遼東之傷，乃治表也；醫朝廷之患，是治里也。勝在遼東，是勝在一隅，勝何其淺！勝在朝廷，乃勝之全局，勝何其固也。故曰，遼東之勝，勝在朝廷。」

此番話一出，，這才讓眾大臣有了耳目一新之感，對岳東不禁刮目相看。即便是心懷敵意的周延儒也目露讚賞之色。錢龍錫對岳東之語大感興趣，上前問道：「然則，如何騰龍？」

岳東心說，你也來湊熱鬧，乃道：「欲要騰龍，需作到三條，其一為整頓吏治，其二為釐清稅賦，其三為整頓兵備。」

崇禎問：「整頓吏治，自何始？」

岳東答：「整頓吏治，自除閹黨始。今首惡已除，而餘孽未盡。」說到這，岳東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日說得太多了，於是住口不言。錢龍錫聽了這些話，眉頭緊皺，這幾日，關於閹黨的查處，崇禎正催得緊，其意要從嚴查處。錢龍錫卻認為國家沉痾未起，應處之以寬。

但岳東的話很對崇禎的路子，崇禎很滿意地問：「然後，又當如何？」

岳東頭都大了，我不過是個兵部郎中，怎麼問我怎麼多問題？岳東於是應付道：「啟奏陛下，前人早有榜樣，只需依樣而行。」

「是誰？」崇禎問。

「前首輔張居正，張大人任首輔時，所採取的諸多措施，都可借鑒。」

崇禎點頭贊道：「好啊，有見識！想不到，滿朝文武竟然比不上一個十八歲的岳東！」說了這句話，崇禎心裡大為暢快。自他登基以來，凡事總有大臣勸諫，言語間隱隱拿他當個小孩，他自是氣忿。今日，岳東如此優良的表現，彷彿為他出了口氣。

他倒是愉快了，岳東卻暗暗叫苦，有這樣夸人的嗎？你是誇我還是害我？我豈不成了滿朝文武嫉恨的對象了。

崇禎接著道：「岳愛卿，朕本想再升你做兵部侍郎，但你寸功未立，恐怕又要有人不服。你好好輔助袁督師，等你立功了，朕在好好賞你。」

岳東連忙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廷對后，岳東更是名噪京師。

廷對后，第二日，岳東具了拜帖，去拜訪徐光啟，卻趕上徐光啟不在家。第三日去，徐光啟正在家。岳東對徐光啟說，自己對西學很感興趣，特上門請教。兩人談天文，論地理，辯數學，不出半個時辰，就聊得非常投機了。徐光啟簡直有點相見恨晚。他拿出自己翻譯的《幾何原本》，卻不想，岳東的幾何知識超乎他的想象，竟然比自己還熟知幾何；更讓徐光啟驚奇的是——岳東居然知道，地球是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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